【芰荷旧影】徐小兰：女人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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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选自《芙蓉》1996年第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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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人比做月亮，闻听有女人为此而不平。其实让我们静下心来不怀任何偏狭之心，做一次宽容大度的细思深想，便就会觉得这不平大可不必。
月亮有什么不好？难道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月亮？
就算月亮是借来了太阳的光辉，那也是它自己神奇而又无与伦比的吐纳，是它经过自己化烈烈高温为溶溶清辉无量接收之后的无私释放。
试想如若没有月亮以它的无私与神奇每日默然无语替人间做这种光与美的吸收、化解与释放，那么人间的夜晚将无疑会如同落进了魔鬼的掌心，沉入无边的黑暗。可以想象那样的夜晚该是多么的阴森恐怖，那必将令人心无着落，魂无系处，甚至情感，都必是无处附着、无处安放。
无月的夜晚，对于人间，有如失爱。
美呢？无月的夜晚，美又何在？
如若无月，诗仙李白抬头一片空茫黑暗，诗思何来？床前无有了明月光，游子们殷殷思乡之情寄托何方？更不用说苏公借月之阴晴圆缺喻人之悲欢离合了。
月，它带给人间的，绝不仅仅是一缕光亮，一地水色。
风雨雷电，星月云雪，彩虹太阳。万物之主在浩瀚宇宙为生存于地球上的人类制造了这许多的太空伴侣，而至纯至美、至善至爱的，唯有月。
风，有狂暴之时的肆虐；雨，有连绵之后的阴寒、倾盆之后的洪峰；雷电，更是每每光临便咆哮怒吼、极尽狰狞；云则是喜怒无常，时不时地要将洁白染做灰黑，制造一种灭顶的压抑。
星儿总太调皮，夜夜鬼眨眼似地与人间若即若离；雪花算是乖巧，却也偶尔会在某一个它自己心血来潮的时辰，突然地一齐降落，将地球上某个地方的人们用严寒围困，彩虹则永远令人提摸不定，仿佛一只专事勾引的妖精，它只把自己眩目的美丽做为一种炫耀，在空中稍稍露脸便一闪即逝，令羡恋着它的人们永远地捉它不到，永远地叹息。
太阳的伟大当是无与伦比，它可以光照万物，可以温暖人间，但它在夏日里喷射的火焰，却常常会无度地炙烤大地，使人间万物面临灾难性的干旱与焦渴。
而月亮从不张牙舞爪，从不骄横任性，从不焦躁无度，从不野蛮狂荡。月亮以她清素皎洁的玉壶冰心，以她姿态万千的阴晴圆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陪伴人类，做人类永远的爱与美的女神。
难道不是么？想想看，为人间洒一片皎皎清辉，送无限幽幽梦幻，永远宁静平和、永远宽容友善的，除了月，还有谁？
没有月亮，人间会失却多少情趣，多少诗意，多少温馨？
满月，使人心怀感动，弦月，使人遐思无限。而那一轮轮艳丽丰润的满月，一弯弯清素玲珑的弦月，不就是人间一个个姿貌各异、美丽善良的女人么？
我是女人，我愿意女人如月，女人也的确如月。
有许多女人，她们在人生的凄风苦雨中，无论经历多少打击磨难和曲折坎坷，甚至遍体伤痕，甚至肢体残缺，甚至精神失常，只要心还在，那一颗如月一般的女人心，便始终如一地守候一份深长的挚爱，做亲人们永远的温柔之乡。
我认识一位精神失常的女人，从她不整的衣衫、呆滞的目光，从她不住地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谁都可以一眼看出她是个疯子。但是当她每每在路旁看到从身边走过的来来往往的孩子们时，她眼里流泻出的那种柔亮、慈爱与亲切，总让我深深感动。她偶尔会发现某个没扣好衣扣的孩子，她会一边伸手替温孩子系衣扣一边喃喃地说:“娃，扣子可不敢不系，小心肚子着凉……”
难道女人不是为美而生、为爱而生的么？
一个女人，即使她没有轰轰烈烈的事业，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只要她对自己平凡的人生负责，对父母、丈夫、子女、亲友，以爱心相待，以责任相携，她便就无愧于自己骄傲美丽的称号——女人。
乡居的日子，我结识过一些乡间女人，她们以别一种朴素宁静的风格营造的家的气氛，竟让我心生了一种近似于嫉妒的无奈失落。
在乡间夏秋季节的傍晚，那些女人总是先烧好了饭菜，在封压着的灶火上温热着，嘱咐孩子在炕沿上写作业，拌一盆饲料去喂了鸡们，顺便收叠起白日间洗濯晾晒的衣物放在院中的青石板上，然后扯平衣襟，走出院子，在街巷里与邻家的女人们一起瞄瞅村头通向田野的土道。
就着落日的余晖，她们一边细声碎语地扯家常，一边将眼眸飞向村头，扫瞄每一位踏着暮色荷锄扛锹回家的男人。
待望见自己从走姿从衣着从身材甚至是从一声咳嗽一个手势都熟悉极了的那一个，便会随着心里甜甜微微的一浪波动，悄悄闪身回家。
“你爸回来了呢，摆上小桌，喊你爷奶吃饭吧！”
等荷锄的男人进家，小桌上便有了白的花卷，青的小葱，红的辣椒，绿的黄瓜。桌旁是老人的慈祥，孩子的笑脸，女人的温柔秀美，男人的宽厚刚毅……
结识了她们，我从她们身上看到了离自然更近的一种纯粹，同时也从自己以及职业女性们身上找到了某种欠缺。
那种用温柔来调理和凝聚着家庭的天质，那种平淡朴素沉静亲和的专一守候，我们并非不能也并非没有，只是相比之下，我们似乎缺少了一种完整的投入。
但究竟是何等缘由致使人群中的一部份女人出现了这种欠缺？这责任，我想并不在女人。这是当代男人与女人不该争执却又不得不争执并且在永远争执又得不出任何结论的一个话题。
男人们愿意女人统统回家，去做各自家中一枚温柔的月亮。但这只是某一部份男人们一厢情愿的事。男人是否想过，在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对各类人才的需求越来越多的今天，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各个领域如若果真没有了女人们的出色担当与参与，那这个社会机体的循环转动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故障与空缺？男人的肩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去承担那么深那么广那么多？
另一个问题是，男人们中间为数不少的平庸者根本不值得也不可以让面对他们的女人们去做一枚专职的月亮。如果你平庸又无能，那么女人便会用她们自己优秀于你的才能与智慧来告诉你:女人，也可以是辉煌灿烂照耀家人与社会的一轮太阳。
所以男人们应该明白，如若女人不似月一般静美温柔地在家中守候，却整日锋芒刚烈风一般火一样要去做别的什么或者是太阳，那么，请先从你们自己身上找原因。
只有当男人有足够的能力发出光芒万丈时，女人才可以安心地去做一枚温柔沉静的月亮。而女人如月，但女人也不仅仅如月。女人还可以是高山、是大海，是烈烈的太阳，是绝美的白天鹅，还可以在被逼急了时做一个让男人又气又想又爱又恨的精灵妖魔。
尽管如此，尽管女人面对社会与家庭纷至沓来的重负而不得不兼做太阳与月亮，但是她们无论在职业中还是家庭里都没有失却如月一般女人的本质。
女人为美而生，为爱而生。
女人之美，如月之美。女人之爱，如月之爱。女人之风采，亦如月之风采。玉壶冰心，清宁素洁，在流泻温润之光的同时，还闪隐着几许让人心动的神秘……
如月又怎样？难道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月亮？
又何况，女人还可以如风、如霞、如骏马、如雷电、如太阳……
女人如月，女人，也不仅仅如月。原责任编辑 | @陈新文芙蓉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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