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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装摄影续写「杀马特的梦」

NYLON编辑部 NYLON尼龙 2022-07-11


















今年二月,摄影师成焕发发表了一组名为「杀马特的梦」的摄影作品。他让模特们穿上欧洲独立设计师品牌,来替代杀马特们廉价的仿大牌外贸货;在现场撒上彩色的粉末,来替代他们舞蹈时撒的石灰和沙泥。成焕发告诉我们,这是他特意营造的一个梦,用极端的美好反衬现实的残酷,“就如《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楼顶上五彩斑斓的游乐场一样。”社会学家Albert Cohen曾指出,青年亚文化的核心在于“解决问题”,青年群体面对的问题决定了他们的行为,犹如英国的Punk音乐人们正是带着工业社会的印记反抗着消费社会,杀马特们用着五彩乖张的发型反抗着生活循规蹈矩的规训和贫乏,只是这生猛有趣的亚文化,早就悲剧般的消亡了。






杀马特们的兴衰


街头的杀马特少年们©️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作为杀马特教主,罗福兴的个人故事,正是杀马特们的兴衰史。


2006年,劲舞团游戏发布,在青年群体间风靡一时。而此时只有11岁的罗福兴同样留恋其中,被其中的“视觉系”造型吸引,便开始模仿其中的造型。后来他把自己的造型上传到网络,引来模仿。彼时,大家还称其为“酷比时尚”。罗福兴又根据“Smart”的发音把这样的造型称为“杀马特”,并建立了杀马特QQ群,人数也从几十发展到了几十万。2008年,杀马特造型逐渐也被主流熟知,一时风头无两。


街头的杀马特少年们©️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某日,天涯论坛突然出现一篇帖子,名为“我们杀马特要成立中国第57个民族”,顷刻间引起所有人的反感,“土气”、“粗俗”、“廉价”和“叛逆”也成了他们再也摘不掉的标签,他们也再难以逃脱主流文化的轻视。2013年,杀马特被全面取消。2019,老杀马特们希望通过短视频平台“复兴”家族,平台却以“危害公共安全”为由封号。2020年,罗福兴在东莞石排镇举办“杀马特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最后也仅来了8个人。“教主”也放弃了自己曾经影响青年们的红色刺猬头造型,现在若我们再去翻看他的微博,只剩下一头长发了。



刺猬头是认同,是自我的延伸


街头和Disco舞厅里的杀马特少年们©️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对于杀马特的兴衰,那时正在上大学的成焕发有着极其真切的感受。2007年,他刚从湖北的乡村来到北京读书,与中传同学相比,他觉得自己土味逼人,“第一年被人群嘲,后来我给自己烫了头,染成了黄毛卷,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容易受欺负。”他回忆道,自己家乡湖北的乡镇街道上到处都是吹洗剪,顶着夸张发型的杀马特也时常出现在街头。


李一凡导演《杀马特,我爱你》海报


因为他的出身和这段经历,让他在看到李一凡的《杀马特,我爱你》时忍不住流泪,“那些杀马特们仿佛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左邻右舍,儿时的同学。为了不被社会毒打,他们把自己打扮成刺猬,保护最后一点尊严。自己何尝没经历过这个阶段呢?”


而发型,是他们的最出众的武器。


在他们看来,夸张的刺猬头是自我的延伸,相信“头发能够改变一个人”。导演李一凡在记录杀马特们生活状态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中,记录了他们对于发型的追求,“在发廊里,杀马特对头发吹整的角度、高度、层次、纹理,都有非常讲究”,像是完成一场艺术表演。一位杀马特愿意用一个拳头大小枕头的睡觉,甚至用特殊的枕头保护发型。可是他们觉得特别自在,“我是有个性的,和我父母,和其他厂里的人不一样。”


街头的杀马特少年们©️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然而他们对于发型的坚持,在反对者眼中呈现着完全相反的另一种叙事——除了引起不适外一无是处,不过是主流审美下不伦不类的表演者和模仿者。这股毫无逻辑的“反杀马特”之风,让杀马特们自出现后短时间内就遭到围剿,这股青年亚文化风潮在仅仅4年的时间里完全消失了。


《杀马特,我爱你》导演李一凡在一席演讲关于影片的创作故事


以至于李一凡在一席的演讲中惋惜地说道,“我们这个社会真的一点都不宽容,杀马特不过是希望通过身体改造来保护自己的一点装饰,就那么一点点异质的东西,几乎成了全社会认为的异端。”仿佛我们只有通过一致的发型,来迎合一致的审美才能够自在的生活。


社会学家Mike Brake指出,青年亚文化便是在不断地与社会主流认知的对抗中产生的,从小小的社区到社会大环境,青年群体所见的和所经历的,都在帮助他们在主流环境下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骑着摩托车的和Disco舞厅里的杀马特少年们

©️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因此对于高中辍学,刚从农村来到城镇打工的青少年们来说,百无聊懒的工厂生活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了。在工厂之外,又要如何找到缺失的安全感?又要如何面对缺乏认识自我而出现的迷茫状态?杀马特造型似乎就是最好的依托,让他们至少在外表看起来不再稚嫩,让他们因此在小小的社群中获得认同,甚至成为他们彰显自我价值的最好方式,引用杀马特少年自己的话,“不当杀马特,你就没有历史了,只是流水线的人生是没有价值的。”


李一凡导演《杀马特,我爱你》海报


正如成焕发谈到的“自我保护”,在《杀马特,我爱你》的后半段,杀马特青年们开始谈及他们的内心的想法,“因为你想要被关心”,“我需要其他人”,成员之间的认同仿佛成了他们昏暗工厂灯光下最光亮的安慰。



用时装摄影为他们营造一个从未有过的梦


街头和发廊杀马特少年们©️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出于对杀马特群体的理解,成焕发认真地考虑了他们的特征和需要,在街头寻找不同的场景切换着杀马特们的真实的生活场景,是街头、发廊、滑冰场和迪斯科舞厅。


「杀马特的梦」影片©️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他会在拍摄的片场播放乡村Disco,类似《凤舞九天》,《Walking in the Sun》等金曲,“大家瞬间入了味儿了”。但他又告诉我们,杀马特的审美没有统一标准,也做不到纪实摄影中100%的纯粹,“大家听着那些音乐,很容易进入状态,顶着那头绚丽的头发,觉得自己是街上最靓的仔,非常自信,这恰恰是曾经真正杀马特们的真实感受吧”。


杀马特们在工厂流水线工作影像记录

©️李一凡《杀马特,我爱你》


除此之外,成焕发还为他们剪辑了一则影片,同样取名为「杀马特的梦」,前半部分展现了杀马特青年活泼自由的生活状态,然而后半段剪辑了《杀马特,我爱你》中展现的这些青年群体面对的生活窘况。用他自己的话说,“那种反叛又是很复杂的,社会洪流下被裹挟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向死而生”。


街头的杀马特少年们©️成焕发「杀马特的梦」


当我们今天再聊起杀马特的时候,在感叹这类青年亚文化的消逝之余,便是希望我们面对幸存的亚文化审美保持开放态度,“我唯一的期望是读者越来越宽容,不管什么奇怪的东西,只要没有道德和法律问题,就不要去取缔他们。就如曾经被人鄙视的杀马特,现在看起来是多么有意思。如果读者有同感,我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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