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描绘可持续时尚的未来？

可持续时尚是最近几年绕不开的一个时尚圈热词，但是在《can U？》「有料」可持续时尚美学展览面世之前，在此前的国内时尚行业中，真正系统、全面、严肃且生动地讲述它的却不多。上海永福路52号西班牙花园洋房的场域里，12个主题空间带着9个可持续问题和52件可持续创意作品向公众敞开，探索幅度从「流动到‘此刻’的过去」到「等待答案的未来」，链接可持续时尚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它们到底会为我们提供多少答案和启迪？

《can U？》是否算作国内可持续时尚专题赛道上的“首发”？无论国际或国内，时尚聚焦在可持续议题上大大小小的展览，听起来已然不是新鲜事，但是三位策展人要做的是：在一个新鲜的角度，把握特有的优势，践行一套标准去策划它。

基于可持续时尚的可视化和完成度，《can U？》并非只存在于理念、政策倡导中，束之高阁的展览；同时还要试图呈现颇多的——在技术研发和科技进程上已经逐渐走向市场的成品。“这些正是我们的独到之处”，展览的发起人和策展人崔丹表示，“通过我们这一可持续时尚的媒介或者说‘一个生动的戏台’来链接大众，让大家切实感受到可持续时尚的实际美好。正如我们在整个平台运营中一直提倡的几个核心——可视化、可触碰、可消费和可追溯。”

《can U？》「有料」可持续时尚美学展览户外空间

在《can U？》精彩纷呈的效果背后，策展人也面临首度实验所必然承担的挑战。联合策展人Yidi Chen则分享了推出这台“戏”幕后的各层挣扎。“我们之所以管它叫‘首发’，肯定是从策展切入角度上有很大困难的，尤其是这个话题之深之大，到底从什么角度来切？材料、设计师创新、还是recycling（再循环）？这是至始至终很难的一点。况且，在我们自己都还未得到准确和坚信的答案之前，我们是否确有资格向大众呈现这样一个内容？这是另一层面上的挣扎。我们是否能在全过程中做到更循环，对环境更友好？种种都是整个项目所面临的挣扎。”

《can U？》「有料」可持续时尚美学展览门头前言

作为一个专业时尚展览，内有策划团队自身的思虑、挣扎、压力，而在向广泛外界输出可持续内容的过程中，它也难免涉及到「传播与限制」。对此，崔丹提到了“接棒”的概念。“包括映射在可持续整个产业和生活中，它本质上都需要这样的投石问路，势能迭代，而不是企图想从这一次中造成多大的影响。通过我们时尚圈的这群人，通过现场观者再去做相应的传播。”

三位策展人对展览的搭建，既聚焦在“对可持续时尚的新的理解主体”上，同时也有所超越，从而抵达了更多的边角。

滑动查看一层“CAN U CONSUME?”长餐桌艺术家联合展

一层主题空间“流动到‘此刻’的过去”集中讨论过去与现在的关系。Hide Suzuki、PRONOUNCE珀琅汐、Yooyo Keong Ming、Valentina Li等11位艺术家试图用回收的材质以及创意的手法再造“过去品”的“新现在”，延续、放大、升华材质所承载的情感意义，审视材质与人之间的新关系。

一层展区内的“CAN U RECALL?”板块中“情感衣旧”特别策划

出于对大众易读性以及消除隐形的观赏门槛方面的考虑，三位策展人也坦言在策展过程中做了一些额外的设置。在一楼“CAN U RECALL?”展区内，“情感衣旧”是由旧衣编织而成的故事，它们被赋予新的生命周期。展品包含DRIES VAN NOTEN、LANVIN等品牌分别选送的特具含义的典藏，也有藏家提供的COMME des GARÇONS藏品，还有022397BLUFF、Shie Lyu、Windowsen在内的多位年轻设计师结合新旧材质、工艺创作的特别版作品。“从我们的选址到场景的适配、表达手法再到‘情感衣旧’的特别项目，其实都是基于大众传播取向的出发点。哪怕二楼概念艰涩，在视觉体验上，你也会觉得它是一种有趣好玩的新奇特。”

一层展区内的“CAN U RECALL?”板块中“情感衣旧”特别策划

“情感衣旧”系列中，每一件衣服都有一段私历史。由私历史、新旧材料与工艺串联起来的故事线带领参观者穿越时间与空间，了解一件旧衣的过去。

“所谓的内容力，所谓的情感，是我们大家在共同语境下最容易去沟通的一个元素。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旧物，它代表了阶段性记忆和情感连接，从情到衣到人，我们也在潜心去研究这个逻辑，这与我们今后更大容量的倡导，与整个循环，与可持续的系统化推进都息息相关。甚至，我们想把「情感衣旧」作为一种可持续领域的标签。已经过时的东西，也可以是一种美的再现，这里面，不仅有旧物也有新知对吧？”崔丹在采访中表示道。

当「旧物审美的新力量」被推崇到一个至高的地位时，过去长期以来被消费主义占据了的社会系统或许有望得到某种重塑，再外加Vintage/二级市场的流行，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可持续时尚趋势的平行辅助。相对于《can U？》上其它精美的艺术装置而言，“情感衣旧”在触达大众的过程中更为实际有力。

“情感衣旧”系列中canU参聿发起人所藏ETRO五件套西装

（左）唐霜收藏的CÉLINE晚装

（右）TERMINAL69收藏的COMME des GARÇONS2015年春夏系列“血与蔷薇”中的第三套秀场造型

策展人崔丹期望“用一个有高瞻远瞩的号召方式去跟圈内对话”，他坦言，作为资深的“时装精们”，已经受到过多恩宠。“大家或许可以都拿出一件‘个人的溢出’，但实际出来的效果又要区分一般的二手交易平台，因为（展）是要在高级的环境中去讲述一种有内容高度的东西，让观众同时产生敬畏感和亲切感，吸引潜在的资源和力量。包括「旧衣再造」，利用延展旧物的生命周期达成可持续，未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复合成分去达成更高的期许。”

二层“等待答案的未来”多位艺术家展品（BUJ Studio、Gao Ying、Future Studio、PEELSPHERE®）

而在名为“等待答案的未来”的二层，BUJ Studio、Celia Ju、Gao Ying、PEELSPHERE®、Wearable Media、Scarlett Yang等多位艺术家作品林立，在跨学科知识体系的融合、前端技术的发展和无尽想象力的引导下，创作者们有足够的发挥空间推动人们对材质、面料、设计、人与时装的关系产生新认知。

“CAN U RETHINK？”展区摄影师冯立创作的52把沙滩椅

此外，一些特别空间还呈现了冯立、BLOOP BLOOP、ABOUT A WORKER、Jun Ong、Paul Hsu等不同领域艺术家的创作，丰盈了“可持续时尚”的视角、内容、定义。正如canU平台的创意总监，本次展览的联合策展人Monica Mong在采访中所言，“这次的参与者，他们也未必都是可持续领域严肃的实践者，但具备某种创意的角度跟美的包装，在现场很能吸引眼球。例如一组印有摄影师冯立作品的沙滩椅矩阵，被放置于露天花园房中的打卡点，我们看中从这些摄影作品中传递出了我们平台对待可持续的态度跟立场，即「万物生美」这个概念。对任何生活的细节，无论动物、废弃物，还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他都用镜头去做他自己的审美表达，这些就蛮能被大众接纳的。”

这其中，年轻人尤其是Gen-Z是可持续认知和实践的重大推力，他们的开放度是很高的。另外，未来属于他们这代，因此他们也会更关注自己与身处的外在环境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已经有所践行。谈到可持续创新中的年轻力量，崔丹指出一个概念上的误区，“我们这个项目并没有打上一个‘年轻’的标签。而且年轻也不一定指的是年龄上的年轻，但它就是一种新鲜血液，我认为新鲜是对可持续而言最重要的一点。就好比对应到英文里的fresh，而非new或young。”

《can U？》此次展览中，不乏新鲜血液的身影。他们的聚集，正在不断扩充可持续时尚的辐射范围，从而赋予我们更多元的视角来探寻可持续的新未来。

对话PRONOUNCE珀琅汐联合创始人周俊&李雨山

N：能否介绍下你们这次为《can U？》中“Can U Consume？”这一餐桌单元所提供的展品？

P：我们从工作室收集的80年代至00年代跨度的生活周边物件，将这些器物用服装制作过程中剩下的边角料 “Wrap”成形态各异的日用包裹物，我们给展品取名为“WRAP - Daily Objects/抱，日常器物”。另外“Wrap”中文的“包裹、缠绕”之意，也可延伸为紧紧相拥，没有被遗弃的布料们拥抱着不同时间跨度的日常物品，也像在诉说着“无用之物”拥抱着“消逝的时间”，呈现出一面崭新。

“CAN U CONSUME”长餐桌展区PRONOUNCE珀琅汐的作品

N：接到这个展览邀请时，你们第一反应是怎样的？可否结合PRONOUNCE珀琅汐本身致力于可持续的努力来说说你们对此的期望。

P：是非常开心的。PRONOUNCE珀琅汐创立之初便贯彻“可持续”的理念，例如蒙古族手艺人的全手工针织、环保皮草毛拖鞋等等均出现在每季的系列创作中。‘可持续时尚’是对传统文化、当下技术、未来愿景的平衡探索，即对传统文化和手工艺的‘可持续’传承，对服装生产设计用工环节的“可持续”运营，对“可持续”技术的学习实践。

N：最初你们是在何种契机下开始关注并实践可持续的呢？可否列举有代表性的作品企划。

P：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像面粉发酵般水到渠成。“可持续”的概念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是被提起的议题，在思考中国的时装走向与人类的未来生活上，自然而然地贯穿到我们的设计中。像是2022秋冬“Modern Nomdas游居者”系列，在面料选择上除了大量使用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毛纺织厂出品的回收羊毛毯，更与蒙古族手艺人协作共同独家研发的羊毛圈面料，混以塑料瓶回收可降解PET棉面料，羊驼毛以及丝绸；2022春夏“ 圓 ◯”系列中，我们将再生尼龙材料运用到了当代中山装的设计中等，都是我们对可持续的实践力证。

对话多领域创意工作室BLOOP BLOOP

N：能否介绍一下此次为《Can U？》展览所打造的作品，在长餐桌这个空间位置，你们的作品如何与环境和其他时尚艺术展品进行融合、叙事？

B：对于这次的⻓餐桌系列，椅子和餐具是我们大型装置艺术海胆(UNI)系列的衍生展品。通过对假花材料的再造重塑，呈现出有如真实海胆外壳的效果。UNI系列是BLOOP BLOOP直观视觉冲击系列的代表作。这个系列的设计无论是颜色、材质、还是视觉效果，我们都有信心与不同场景匹配。

长餐桌系列中BLOOP BLOOP艺术海胆(UNI)系列的衍生展品

N：比起此次参展的时装设计师，仿佛直接“对标”了可持续时尚这个话题，生活方式、花艺装置这些泛领域，如何为其赋值？

B：可持续时尚本身就是对过去的沉淀与未来的期许，以现在进行时的一种表达形式。不仅仅是拘泥于材料的环保，更多的是时间次元的无限化。如何更好的赋予其意义和价值， BLOOP BLOOP认为在于突破自身与领域的限制，将生活方式与花卉、装置完美结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可持续性艺术，从而达到意义和价值上的无量化。

展厅门头BLOOP BLOOP创作的装置艺术

N：花艺装置是你们比较出圈的创作范畴，请问灵感都源自哪里？与可持续话题有相关的结合点吗？

B：我们从不限制创造和表达力。感情、自然、建筑、电影、摄影、时尚、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可能是获得灵感的介质。在创作中，我们积极寻找可再生循环的新兴材料，如金属、树脂。就像我们为Can U?做的大型花卉雕塑“The Facade”一样，用到了回收的金属，纸浆以及咖啡胶囊。

对话跨学科时装设计师Scarlett Yang

N：在“Can U Progress？”这一展览单元中，可否与我们分享一下你的作品和它的背后巧思。

S：我的作品作为展览空间的一部分，向观众勾勒了一个新颖的未来：一个超现实的’外部世界’中，人类的服装以类似皮肤的形态出现，这些3D生态的“皮肤时装”会根据周围气候和时间流逝而改变其形状、颜色、质地。它们每一件都是根据生物材料科学实验室的数据创建的并虚拟生成其生命周期，它们的实体被上传到新的虚拟领域，未来的3D服装与极端的行星生态变化并存。

“CAN U PROGRESS？”中Scarlett Yang的3D纺织作品

N：你大约从何时开始关注可持续，并设想了以生物降解面料研发来作为推进可持续进程的着眼点？

S：对我来说在上学很早开始，本科期间就开始结合科技工程（包括材料生物学和电子算法科技）和服装设计，算是我个人的热情所在吧。我很早就开始关注着重于结合这些看似相隔遥远的学科，从而以创意手段作出对环境有益的对策。我走访了不少的生物科技，算法和电子科技实验室，和区块链公司以及AI人工智能的一些专家合作。我一直在尝试对自己定位，不断探究作为一个创新时装设计师，怎么样才能结合最新科技设想一个更好的时尚未来。

采访、撰文：姚丽辉

编辑：子妍

图片：来自canU参聿官方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