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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女孩对谈:文科内卷女,你们还好吗
赵四,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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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降维” 的下滑
C:当你脱离学院体系,你在学校里接收到的那一套上升标准就完全失效了。等你进入社会,你会发现最火或最挣钱的,一定是离学院价值观更远的。
春节,放假,回家,接受
“我不如爸妈” 的落差赵四:你觉得 “文科内卷女” 现象占有多少性别因素?C:我们都受到了这种无意识的刻板印象的影响。文理分科的时候,仿佛我作为一个女生,选文科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从老师、家长到周围的亲戚,都不会有什么异议。但如果我是个男生,他们是不是就会多少给我以选择理科的推力?是不是我就会和现在所从事的职业不一样?当时我欠缺的可能就是那一点点推力,而不是说实际上我学不学得会理科。 赵四:除了分科以外,还有一个因素是关于留学、学文科、学艺术等投资跟回报不成正比。家庭资源向一个女孩这样倾斜,我觉得多少是吃了那一代独生子女红利。假如我还有个弟弟,也许爸妈不可能把所有精力和钱都投在我一个人身上,还不求在物质上投以回报。C:我前段时间还在为此而感到焦虑,那么多年家里一直支持我念书,我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逐渐承担起一些家庭的责任。但事实上,如果不靠父母,维持现在的生活真的很难。我只是在活一个中产的壳,这也是我感觉很空心的原因之一。我爸妈他们作为从农村出来的小孩,一步一步靠自己努力,不断提高收入水平,赶上一个相对好的时代,有了一定积累之后,达到现在这样一个生活。而我们一出生就是这样,你仿佛觉得,这就是你应得的。但当你自己开始挣钱,开始工作,才发现,我根本无法以一己之力维持我原本的生活水平。赵四:因为你获得的太多,你的期待也会更多。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对我说:你长大以后跟我赚得一样多就很可以啦。我当时特别不屑一顾:肯定还是长大的我比较行啦!现在我真的长大了,愈发觉得,确实好像还是他比较行。代际的进化,到我这里看来要失败了。C:如果你全然的自由,爸妈不对你有任何期待,不让你负任何责任,反而会有一种失重感,反而会觉得,是不是把我钉在一个坐标系上会更好。赵四:大多数父母确实会给孩子一个大同小异的路径,稳定啊,体面啊,钱啊什么的。后来我发现,我抵触的不是他们的方案,而是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案。是不是我没有满足爸妈对我的培养,他们才退而求其次给出这样的期待?这很令我生气,生自己的气。C:这其实就是我们之前说的创造的匮乏,就是我们在创造一种生活上也是非常的匮乏。我也想不出,能比拥有一套房子更好的生活,更令父母觉得你起码 “通向一条幸福的道路”。消费,符号,异化,直至大厦倾塌,或是去当艺术家
赵四:现在好盛行那种 “月亮与六便士” 的叙事,就是这个人他看起来特别平凡,但其实他是一个大隐于市的艺术家,或者他忽然从庸常生活里了放逐自己,或者说像刘小样那样永远 “生活在别处”。我觉得这就是学文科的媒体人炮制的当代小市民传奇。 C:对,就是去戏院看话本子。 赵四:为什么会有这种传奇,为什么人们这么想当艺术家,为什么波希米亚人情结挥之不去,我觉得一个原因是大家过得太同质化了。想要用创造去替代消费,用创造抵消工作带来的无意义感,去对抗普罗大众的同质化生活。C:那你觉得像我们做的新媒体工作,这样的表达或输出,可以算是艺术或创造吗?赵四:不算。它们离生活太近了,它们飞不起来。创造要飞起来。 C:新媒体行业也蛮卷的你觉不觉得?各个号每天炮制无数赛博垃圾,发出去的瞬间就变成历史尘埃。的确很难称得上创造。赵四:你也在其中吗?C:对啊,我也在其中贡献了一些碎片。赵四:但恰恰这样一个速朽的内容行业容纳了最多的文科内卷女。我们就像被批量制造出来的社会冗余,倾倒进一个名叫新媒体的大缸里。C:我工作以后觉得,不能把工作和自我价值绑定在一起。想获得精神自由和纯洁,又想多挣钱,还追求价值感的实现,这完全就是一个 “不可能三角”。这可能跟你说的过剩也有关系,就是我们获得太多,以至于追求的也很多。赵四:这也是文科规训的后果之一吧!就是学文科令人有一种完善自身的渴望。人文教育总有个口号,就是让人成为更好的人,于是 ta 就会对自己有一些期待,比如说我的精神世界应该构筑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等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
“它们也可以看起来没那么差”赵四:我曾看到一个有趣的事。几头大象席卷了村子,村里的土狗第一次看到自己绝无力抗衡的庞然大物,忧郁得好几天吃不下饭。这令我想起,初二时第一次看到函数这个东西,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本就勉为其难的数学生命走到尽头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学会任何数学知识。所以我特崇拜学理科的人,我觉得他们在与宇宙分享着奥秘。C:我学文科也是因为理科没那么好,而当时又只能二选一。赵四:所以我们本来就是一个 “逆向淘汰” 的结果,是怎么也学不会数理化的人退而求其次。C:而且我们的卷和理工科的卷还不一样。面对很多高薪机会,我们连卷的资格都没有。 赵四:对,就搞得我很没有参与感。没有那个福报。C:但如果你把这个东西放在一个更长的历史尺度来看,就比如说,唐宋元明清士大夫科举体系里,搞理科就没什么出路,那是学文科投入和产出更能对等的时代。工业革命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只是恰好处于这样一个历史阶段。赵四:我觉得我们是多种因素影响下的批量产物,原理类似于核辐射。就是你用核辐射这个东西,它就变成了那个样子,那我们就是多重核辐射的实验品。比如作为独生女,赶上了史无前例的教育投资模式,之后又赶上大学扩招和留学的普遍化;赶上前所未有的富足,也赶上科技大停滞带来的个体内卷化。通货膨胀时代下的我们,犹如过量的金箔洒满溢出的泡泡球海洋。单独看每个都膨膨、亮亮的,但合起来又是那么微不足道。 C:其实我也是这样感觉的。站到一个更长远的时间观和世界观里面看,我们现在所有困扰的,不光跟你个人相关,也跟社会评判体系相关。我这次回老家看到我舅舅,有个感受就是教育和知识并不通向快乐。我舅舅读了初中就不读了,自己开了一个皮草厂子,他现在也快50了,每天晚上都跑十公里,刷抖音。好像以我们的评判体系来看,他并没有那么多知识,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很快乐。赵四:追求快乐的人永远不快乐!我猜想你的快乐舅舅应该是没有过度自省的习惯。曾经我也相信 “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一过”,但如今我更笃定,当你借由反思暂时飞升俯瞰生命之后,你不能永远悬浮在那里。你要挑选一个地方落下脚来。比如你知道人不应当被资本剥削,不能当一个单向度的人,然后呢?我很喜欢的一个词是 “关心”。人很难自由地决定什么,但人可以选择自己去关心什么。你需要扎根在一个你真正关心的共同体里(可能是修文物,可能是卖钓鱼竿,也可能是摇滚乐),为它做点什么。这样你就从一颗被动的螺丝钉,变成了一粒主动的原子。同样地,我们在前面聊了那么多 “不是”、“不是”、“不是”,是为了找到那个 “是”。当你回答了一系列否定,接下来就该去找到你的肯定句。去过一种说 “是” 的生活吧!我们的公众号开放不了评论功能(腾讯不给开),如果你有想说的话,可以在后台留言,来微博@别的女孩留言,还可以给我们写信:biedegirls@yishiyise.com。// 头图:muttering mi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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