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小说写手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2020年4月27日,起点中文网创始人吴文辉宣布离开阅文集团,接替他的是腾讯集团副总裁程武。但对阅文集团来说,程武的另一重身份更令人在意:
腾讯影业CEO。
在2002年成立起点中文网后,吴文辉奠定了网络文学的商业化逻辑并成为行业标准,而在2014年出走到腾讯文学后,短短一年,又成功和老东家合并,这才有了如今的阅文集团,并继续担任CEO一职。
他本身就是爽文主角的模板:白手起家、走上巅峰、商战失败、卷土重来、重回宝座。
吴文辉的离任震惊全行业,毕竟在阅文集团收购以“拍片”为主业的新丽传媒之后,作为大股东的腾讯又安排了这样一位CEO过来接任,其信号极为明确:
拍片比搞小说更重要。
日前发布的阅文集团2022年财报中,公司整体营收下滑的情况下,依托高毛利的版权运营业务,Non-IFRS净利润依旧实现了增长。
01
接棒:新老业务交替
2018年,当阅文集团作为网文界拥有七成内容版权的霸主收购新丽传媒后,整个网文界的生态似乎都变了。
当下阅文的收入主要来自两方面:一边是以起点中文网为代表的网文平台业务,另一边则是以新丽传媒为首的版权运营业务。
网文平台收入来自三部分:
1、起点等平台的收入,包括章节付费、月费会员以及给作者打赏类的增值服务。
2、内容分销收入,阅文将自己拥有版权的内容版权“出租”给例如百度、小米多看或是腾讯自家的微信阅读等平台后,收取其总收入的20%~60%作为分成。
3、各类开屏、贴片广告收入。
版权运营变现大致分为两条路:
1、IP授权给其它公司获取的收入。
2、自行经营,包括将自有IP改编为动漫、电视剧、电影、游戏等。
在收购新丽传媒之前,阅文拥有海量内容版权却只能守着这块富矿做流量变现业务,手上拥有的IP无力改编,例如2017年,阅文改编了《择天记》《全职高手》《诛仙》等一批重量级IP,但全年收入不过3.7亿元。而当新丽传媒加入后的第二年,便创造出了《陈情令》和《庆余年》这种级别的影视作品,版权运营收入也来到了44.2亿元。
而在互联网流量见顶、免费小说冲击、人均消费难以提升种种困境之下,网文平台的收入难有增长,阅文集团的增量都寄托在版权运营收入这端。
因此,如今阅文的业务理应具有极强的协同效应。作为头部网文平台吸引创作者提供内容,读者通过阅读及付费筛选出优质IP,同时提供现金流,最后阅文将IP反复利用,进行改编。
但这里就出现了两个困扰阅文已久的问题:1、免费小说平台既抢流量又抢作者;2、在阅文旗下平台创作的内容版权到底谁说了算?
02
网文:血战免费小说
自2005年起点中文网诞生起,“正版内容”“付费阅读”的标签就已牢牢刻印在其身上。
当时的中文互联网依旧处于蛮荒时代,盗版内容层出不穷,即便起点无力打击这些内容,但其依旧通过高质量的作品和友好的氛围存活至今,并牢牢占据“正版内容”消费者的心志。
相比以往诸如笔趣阁之类的盗版免费平台,字节旗下的番茄阅读,百度操刀的七猫首先在“正版小说”这一名分之争上,就站在了道德高地之上向阅文看齐。
同时其背后金主拥有的种种资源能够有效为其导流,要么直接重金买下例如《三体》之类的头部内容版权,要么搞字节的经典操作,比如在番茄看书达到一定时长可以获取金币,而金币可以按33000:1的比例兑换成人民币提现。
看小说还倒贴钱,拿这个考验干部?
自2018年起,阅文的付费月活开始步入下行趋势,2018年下半年付费月活还有1.09亿人,2022年下半年就下滑至7700万人,付费率也从5%下滑至3.5%。
面对这种局面,阅文通常来说有两种方案:要么加大对创作者的激励,保证优质内容的供给;要么多花钱打广告,硬抢流量。
阅文选择的是后者,2018-2020年三年间,阅文的渠道成本,也就是推广成本每年都在翻倍,但收效甚微,月活和付费率均出现下滑。
而在创作者这方面,阅文的激励是一年比一年少。根据财报数据显示,到2022年创作者人均成本仅有148元,同比下滑20.3%。
整体激励减少,但网文界的顶级创作者,在起点被称为“白金大神”的作家却在逐年增长。合理推测,阅文集团如今的经营策略是大力扶持头部,而对中腰部的关注逐渐减少。
这其实和当下阅文的变现思路相匹配。IP制造业务的上限可是“中国的迪士尼”,但搞内容付费,阅文天花板就只有这么高。同时,能拿出来二次创作的IP,绝大多数又都是“白金大神”们写出来的。
这就有了上文所述的另一个问题:陈情令是火了,但原著作者能拿到多少钱?
03
版权:为视频做嫁衣
网文界盛传一种“起点正道”的说法,大意就是小说写的好不好,拿到起点上去溜溜就知道。
但真当修得正果之时,在起点上创作的内容,其版权到底是属于创作者还是起点中文网?
这一问题在阅文收购新丽传媒,并打造出一系列爆款IP衍生作品之后开始密集爆发,坊间一度传言阅文与作者签订霸王条款,牢牢掌控签约作者的内容改编权,最终演化出网文历史上轰动一时的“55断更节”。
而在如今的表述中,阅文与作者之间的合同关于改编等著作权利的表述则是:“将会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为作者的授权匹配对应的权益。”[6]
阅文和作者之间的种种矛盾,一方面是版权之争带来的,另一边,则是形象IP和内容IP之间的话语权问题。
形象IP指仅有形象而无内容的IP,最典型的案例是玲娜贝儿和冰墩墩一类。这类IP的最大特点是运营比内容更重要,高度绑定其背后的运营公司,没人在意是谁创造了玲娜贝儿这个形象。
而内容IP则相反,对其的追捧往往是建立在作者本身的创造力之上的,就像起点可以宣称西游记的版权属于它,但它再写个“西游记2”出来,显然没意义。在这种情况下,网文平台相对于作者,反而处在了弱势方。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阅文不情不愿,也要放下身段和作者们友好沟通的原因。同样,这也是为什么内容IP的改编作品时常遇到口碑翻车的原因。
即便这一问题能够解决,以IP制造业务作为增长点的阅文,利润空间可能非常有限。
IP产业链分为三个环节:IP来源,IP开发与IP变现,其中绝大多数利润来源都在最后的变现端。但阅文作为腾讯集团体系中的一份子,这变现环节的大头,很可能给腾讯视频吃了。
爱奇艺总裁曾透露,“版权剧价格高昂贵,版权剧一集采购价格两百万元起,独播剧价格可能高达六百万元至八百万元一集。”
市场传言称,2023年,腾讯视频通过降本增效实现了首次盈利,说不定就是让好兄弟给个折扣价呢。
04
尾声
征服了大半个西亚世界的亚历山大大帝,在出征时往往随身携带两件物品:一把匕首,为了避免像其父亲一般被刺杀的命运;一本书,名为《伊利亚特》,特洛伊木马的故事正是来源于这本书,而这对本书的偏爱,奠定了亚历山大作为征服者的一生。
当硅片改变整个社会的生活方式后,有一类舆论喧嚣之上:“视频将消灭图文内容。”
诚然,图文内容的生存土壤正在不断缩小,炫目的画面与洗脑的配乐显然比文字更加顺应人性。当下网民数量最大、使用时长最长的内容平台是短视频,做图文内容的平台也在不断向轻量化转型,贴吧的没落和微博的兴起正是如此。作为最大的网文平台,阅文更倾向于制作IP也情有可原。
但文字作为传播信息的载体,承担这一责任已有5000多年的历史,它势必不可能在我们这一代突然间消失。
正如《文字的力量》一书中所述:“文学不仅仅是世界的镜子,它塑造世界的力量胜过千军万马。”[7]
显然,《圣经》不可能变成短视频。
编辑:张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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