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病友亲述:得了抑郁症的人最后会怎么样?
首先我得说明,我得的不是抑郁症,而是躁郁症,就是躁狂和抑郁交替发作的一种心理疾病。比抑郁症复杂,也比抑郁症难治。一般而言,得这个病的患者会在躁狂期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和在抑郁期陷入无尽的痛苦之间循环往复。有的患者甚至需要终生服药。我确诊的时候,是抑郁期,中度抑郁,伴随一定程度的焦虑。致病原因也是原生家庭的父母问题,以及自己的性格和习惯因素。
你问我后来怎么样了?我康复了。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是怎么一步步从那个看似深不见底的深渊里爬出来的。差点儿进精神病院去接受治疗,也曾经或者因为绝望,或者因为自我厌弃而存了死志,想自我了断。事实上我也真的自杀过一次。如果不是运气好,如果不是每次我无比绝望的时候都恰巧有人对我伸出了手,我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吧。然而我最终还是挺过来了,非常非常幸运地康复了,如今不仅做到了和父母和解,与自我和解,还对于情绪有了更深的理解和观察力,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我知道,我和那些被疾病折磨而去世的不幸人们唯一的区别,不是我有多聪慧多坚强,只是我比他们多了一点点运气。然而,我也确然为自己能最终战胜疾病感到骄傲。
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会被那些过往死死困住。那些在长期不安全的环境下形成的小心翼翼与习惯性讨好的人格,那些安全感和自信的缺失,那些不敢拒绝,不敢把自己的正当需求诉之于口的习惯:我明明生活在自己家里,却过得好似寄人篱下;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上长着一个厚厚的壳,只是机械地根据外界的刺激而行动,完全没按自己的意愿活过哪怕一天;并且,我从不相信自己能拥有幸福。
然而这些问题,这些长在我身体上的痼疾,这些我心头烂得流脓的烂肉,竟然都被我一一克服一一解决了。不敢说这些所有的问题都完完全全不会再出现,毕竟十几年的习惯很难彻底改变,可是它们中的大多数在我身上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即使它们再度发作,我也已经有了应对和控制住它们的能力。
这才是我最想对所有因为原生家庭的问题,而不幸得病的病友们,最想说的话。我知道疾病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但是某种程度,这也是对我们的一种提醒。就像痛觉的存在是为了提醒人类危险的迫近,疾病也是对我们的一种提醒,提醒我们的生活方式,或者是心态,或者对于情绪的处理出了问题,需要去调节。仅此而已。得病从来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从来都不是。没有人会去谴责那些得了癌症或者其他身体疾病的患者,也没有哪个癌症患者会因为得了癌症而觉得耻辱。那么为什么心理疾病的患者就要承受这份额外的负担呢?难道人们只关注肉体上可见的伤痛,心灵上还流着血的巨大疮疤就可以视而不见了吗?难道只有肉体的痛苦算痛苦,一个灵魂在被过往撕扯中的痛苦嘶喊就不算痛苦?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们只是病了,我们只是病人,病了并不可耻,病了就需要治疗。该吃药吃药,该看大夫看大夫,该去做心理疏导就去做心理疏导。发作期我们很多的负面情绪其实也是疾病带来的,比如题主你说的自我厌弃,就是抑郁症的一个表现,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本意。这些情绪一般而言都是可以靠药物缓解的,还有一小部分,靠自己去解开心结。
我还想对你们说,对所有被原生家庭的问题困扰的孩子们说。这句话的本意,绝不是康复者对于还未康复之人痛苦的漠视,它是曾经的我,在绝境中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无法选择自己所出生的家庭,是我们的不幸;可若十八年后,已成年的我们还甘心让前十几载的影子主宰我们今后的人生,便是我们的无能】天下没有完美的父母,也没有完美的原生家庭。我说这句话并不是想要替父母们推脱罪行,而是我确实看不惯那些将自己的所有问题都推在原生家庭头上,然后就因此自暴自弃的人们。父母的错是错,可你真的甘心让前十几年的阴影控制你一辈子??你不是很恨自己的原生家庭吗,那你如今的自我放弃又算什么呢,是不是也是谋杀自己的帮凶?更何况如果未经察觉,父母身上的问题往往会遗传给我们,进而曾经我们儿时的噩梦也会成为我们孩子的噩梦。我最难的时候,脑子里除了无尽的怨愤和委屈,只剩下一个清醒的念头,我得好起来,我得避免犯我爸爸妈妈犯过的这些错,如果我有个孩子,我决不能让她受我曾经受过的这些苦楚。说到底,我们得相信,相信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即使曾经不是,也要努力把这个权力,夺回来。
你问我是如何与父母、与自我和解的?技巧上我能分享的,就是将这些年的怨愤诉说出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那些以为牢不可破的壁垒,曾经把我们的内心死死冻住,然而把它放到阳光下,时间一久,早晚会冰雪消融。它们消融后,我终于能坦诚地面对自己,面对父母,我们都变得比从前更爱对方。所以虽然摊牌的过程颇多波折,甚至有点惨烈,但最后的结局还是让我觉得值得。需要说明的是,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这点经验肯定不能照搬,但有一个经验还是值得分享的:我察觉,我们心中会有很多不知不觉中被植入的念头,他们像是过去,或者某些人的影子,飘在我们心里,在无形中掌控着我们。比如我曾对于为自己花钱这件事很有负罪感,每次一花钱买什么就总怕被身边人批评,到小姨家就怕被小姨批评,在寝室就怕被室友批评,直到有一天,我才反应过来,批评乱花钱是我小时候,我妈妈的做法。即使现实中她早就不这样了,留下的影子也还在我心里操控我,影响我。这样的情况有很多,很多时候我们的感受虽真实,但就像迷雾,看似无处不在,风一吹也就散了,我们需要做得,是发现这些阴影,觉知到的那一刻,就是改变的开始。
还有一些对于情绪的认知和感悟,只是写完,就真的太长了,先言尽于此吧。祝福每一个曾经、正在被心理疾病困扰过的孩子们,都可以挣脱泥潭,重获新生。祝福你。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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