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TA•你•我，印尼来信
1984 年，苹果公司推出第一款面向市场的个人电脑 Macintosh。在接受 FAST COMPANY 采访时，Macintosh 研发团队的元老 Bill Atkinson 说，“我们当时尝试制造的，是一台怀有艺术家情怀的人也会想要使用的机器。”在这篇报道中， FAST COMPANY 评价 Macintosh 永久改变了创意世界。
1983 年，Ignatius Hermawan Tanzil 从美国加州工艺美术学院平面设计专业毕业，留美工作过一段时间后，他带着一台当时在印度尼西亚称得上是稀有的 Apple Macintosh 回到故乡。1990 年，靠着这台电脑，一间漏水的房间改造的办公室和一台老大众，Tanzil 在印尼首都雅加达开启了自己的创意事业。
回望 90 年代的印尼，机遇与挑战暗涌，这对于生长在亚洲的人而言并不陌生。1980 年以来，逐渐宽松的投资贸易环境孕育了印尼的经济增长，冷战格局瓦解和随后而来的民主政治也为这个国家注入了活力。经济上的突飞猛进使得印尼在 1990 年代与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被并称为「亚洲四小虎」，发展文化和艺术产业成为了吸引投资的必然之举。
印尼拥有的“万岛之国”的地理条件、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要塞位置和长达 350 年的被殖民历史，这些条件决定了它的文化背景像其星罗密布的岛屿一样错综复杂，宗教、种族造成的矛盾与包容在此同时上演。
这种错综复杂的魅力让 Tanzil 充满希望。于是，他回到当时设计人口屈指可数的雅加达，创立了如今著名的平面设计工作室 LeBoYe design，又在 2010 年开办了艺术空间 Dia.Lo.Gue，获得了广泛的影响力。
如何在市场和社会条件匀不完善的情况下开疆拓土？如今的年轻创意人仍要作答这一道题。回首创业之路，Tanzil 会给出怎样的参考答案？你正在阅读的是我们与 ubies 亚洲创意联盟成员的第二个故事，以下是我们与 Tanzil 的对谈：
F = FAC
T = Tanzil
FAC:
请分享一下创立 LeBoYe design 的故事吧。
Tanzil:
那是 33 年前的事了。我从平面设计专业毕业后，在美国工作了一段时间。1990 年印尼经济刚刚开始发展，我认为那正好是创业的时机。
但那个时候大部分知名的创意公司都以广告为主，即使是做品牌形象设计也都是由广告公司负责，而非设计公司。因此我不得不付出更多努力来争取项目。
起初的项目都由我独自完成。那个时候，雅加达只有大约 10 个平面设计师。相比其它国家我们落后了很多。
LeBoYe 平面设计作品 / LeBoYe
FAC:
为什么当时平面设计师这么少？
Tanzil:
印尼大约是 70 年代左右创立的平面设计学校，但那个时候还是起步阶段，大部分人并不关注字体、排版或设计概念，更多人是在画插画。
FAC:
当时您工作室作品的反馈如何？
Tanzil:
当我开始工作时就买了一台苹果电脑，而大多数人还在手绘，所以市场的反馈非常好，我也得到了很多项目。不过那时大部分的项目都比较无趣，因为愿意支付我们的都是大公司。这促使我发起了一些独立项目，开始举办展览，这也使我未来的道路与大部分人有所不同。
2021 年 LeBoYe 公共艺术装置作品 Bersama / LeBoYe
FAC:
现在印尼的创意人面对着哪些新的挑战？
Tanzil:
我总是以积极的态度看待一切，你无法想象，我年轻的时候从没看过马蒂斯的作品，当时获取知识非常昂贵。现在人们抱怨工作节奏如此之快，抱怨年轻一代不愿意听取建议、沉迷社交媒体……我认为要看到年轻人的潜力，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尤其是技术方面。
FAC:
遇到挑战时您是否得到过市场、社会或政策的支持？在您看来，理想的创意生态应该是怎样的？
Tanzil:
那时我得到的支持并不多，不像韩国和马来西亚的同行们那样。所以我们必须靠自己努力工作。现在恐怕变化不大。但幸运的是，现在更多年轻人创意人关注社区福利，尽管他们无法全职做艺术家，但他们巧妙地将艺术形式与历史、概念编织在一起来传达鼓励人心的信息。我看到了他们的贡献，即使那些是很小的事情。
要建立一个理想的创意生态，教育支持非常重要。相较于韩国对创意产业的大力支持，印尼政府不仅是对创意产业，而且对教育方面的支持也不多。你能想象吗，印尼几乎没有新建的博物馆。进一步说，这还涉及到资源分配问题。
FAC:
您的艺术空间 Dia.Lo.Gue 每次的活动氛围都温馨又热烈，您能分享一下开办展览与公共艺术项目的经验吗？
Tanzil:
首先，敢为人先非常重要。我创办 Dia.Lo.Gue 时这个名字已经吸引了年轻人，在英语中，它的发音是“ dialogue ”，而在巴达维语中是“ dia - lu - gwe ”——“ dia ”是“他/她”，“ lu ”是“你”，“ gwe ”是“我”，寓意普通人与艺术家或设计师之间可以在此进行温暖的对话。
2010 年印尼还没有公共艺术也没有社交媒体，大部分都是商业画廊，博物馆也无人问津，没有人为设计提供非商业的展览场所，我们是在印尼推出展览概念的第一人。
作为独立的艺术机构，所有的决策权都在我和我的妻子手中，可以说一切都非常“随意”。我们更注重项目或者展览的质量，评估它是否传达了良好的信息，能否服务社区。
作为艺术空间的管理者，我妻子一直对儿童项目很感兴趣，我来深圳这段时间，Dia.Lo.Gue 正在展出中学生做的一个名叫 Cerita Data 展览。学生们针对雅加达洪水问题，研究河流流域，收集相关数据，制作小模型展示水流随着时间的变化，这是一个非常有趣又极具互动性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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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rita Data / Dia.Lo.Gue
其次，创意也是非常重要，因为创意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生活中的价值。Dia.Lo.Gue 在做的不仅仅是设计和艺术，而是文化本身，我们希望用创意化解传统带来的压力，保护我们的价值观，并且适应变化。
当然我们也并非单枪匹马，我们欢迎更多人加入。我们曾与一个社区合作，将洛勒斯岛的传统编织物带到我们的空间进行展览，并邀请了当地 24 位妇女来销售产品。不仅如此，她们还会每天在现场演示编织手艺，有时也表演传统音乐，同时，我们还组织了天然染色工作坊。整个展览是一个层次丰富而全面的体验。我很惊讶看到很多年轻人参加开幕式时身着传统服饰，这让我认识到人们不仅对当代艺术感兴趣，还欣赏我们的文化遗产。
总的来说，我妻子喜欢组织文化活动，我更专注于设计活动，我俩一边保持平衡，一边像谱写交响乐一样纳入更多人的力量。正是如此，有时好事会自然发生。在此基础上，我们还与合作伙伴推出了艺术周边并产生收益，使空间能够更加健康地持续发展。
Dia.Lo.Gue 活动现场 / Dia.Lo.Gue
FAC:
您提到了印度尼西亚的传统文化。有没有什么传统印尼文化是您想介绍给我们的？
Tanzil:
我认为多样性非常重要。我们拥有不同的文化、语言、传统、建筑和信仰，这让整个世界更加有趣。在印尼，我们有着不同的土著民族，他们拥有不同的信仰和历史。例如印尼东部地区的宗教和信仰就与其它地区不同，他们曾经有国王，女性地位也与其他地方不一样。一切都在变化，但如果我们能传承包容开放的价值观那将是件好事。
FAC:
您对深圳的印象如何？
Tanzil:
深圳给我的印象很棒。我在 1993 或 1994 年第一次来深圳。当时我看到印尼与中国相比，设计和其他方面还远远落后，中国设计师的忙碌程度也令人惊讶。总的来说，中国当代平面设计让我惊叹不已。
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是深圳的设计社区，他们之间紧密联系，互相扶持。早年我来深圳时一位设计师告诉我，他们每个周末的其中一天都在打麻将，旁边就是一个会议室，可以举办展览。他们在那个地方聚集、交流，就像是一个社区空间。如今 FAC 也致力于在地艺术项目，我们都希望通过行动给年轻人提供更多机会。
FAC:
您认为深圳与雅加达在设计上的区别在何？
Tanzil:
像中国一样，我们有良好的价值观和社区互助精神，但在行业和技术上还面临一些困难，尤其是在印刷方面，如果我们想做一个质量上乘的印刷品是有难度的，因为我们有很多限制。
在印尼做设计的成本要比在中国高得多。在中国，你可以在本土造纸，但在印尼一切都靠进口，我们的日常生活用品也同样如是。而进口需要支付的税费有时比产品的价钱还高，如果要退还产品，费用又会增加。有时我们向政府寻求帮助，但并非有求必应。相比而言，在扶持创意产业方面新加坡和韩国都做得很好。
Tanzil（左二）的2023 FAC之行
FAC:
分享一个最近您感到幸福的时刻吧！
Tanzil:
那应该是这几天我有机会向深圳的年轻人学习并回答他们的问题，昨晚我们在微信群里一直聊到凌晨一点，这让我感到自己也重返年轻。
Tanzil 在深圳 / FAC
本月，我们与 ubies 亚洲创意联盟成员合作呈现的 nuunu 艺术快闪商店于日本大阪 Peel South 亮相，中国和印尼艺术家的作品纷纷陈列其中。无法来到现场的朋友，快从图片中一探究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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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unu 艺术快闪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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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杜雅仪
设计：吴志豪
监制：Jupi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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