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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穗聚焦 | 去博物馆睡觉才是正经事?

FAC 深圳市前沿艺穗艺术中心
2024-10-15

每年的5月18日是国际博物馆日,今年的主题为“博物馆致力于教育和研究”(Museums for Education and Research),重点强调了文化机构在提供全面教育体验方面的关键作用。本年度国际博物馆日将致力于推动建设一个更为自觉、更可持续、更加包容的世界。



在逛博物馆时,你是否也有这样的经历:当你兴致盎然地跨入博物馆这个偌大的知识殿堂,进门被主题不同的展厅所吸引,琳琅繁多的藏品让人目不暇接,对应着藏品开始逐字阅读标签信息,眼球与大脑正高速处理着外界传输的图像与文字。三十分钟后疲困排山倒海般袭来,步伐匆匆略过剩下还未涉足过的区域,终于在馆中一隅的长凳上瘫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Image: ©SFMOMA

为什么在逛博物馆的时候容易犯困?即使是世界上最具艺术性和历史重要性的藏品展现在我们面前时,为何还是会感到身疲耗竭且精神涣散?与司汤达综合症(Stendhal syndrome)不同的是,参观博物馆数小时后出现的“脑袋像塞满棉絮一样昏沉,腿仿佛铅锤一般沉重”现象[1],被称之为“博物馆疲劳(Museum Fatigue)”。

早在1916年,本杰明·伊夫斯·吉尔曼(Benjamin Ives Gilman)在《科学月刊》(The Scientific Monthly)中首次提出了“博物馆疲劳(Museum Fatigue)”的概念,并将其描述为“博物馆疲劳是一种公认的不幸,迄今为止已经被安心地默认”[1]。就算是身处世界上最好的博物馆,博物馆疲劳的现象似乎也无法完全避免,比如罗宾逊(Robinson)在1928年发表的研究中指出[2],在四个迥乎不同的博物馆中,博物馆疲劳依然存在 。有关“博物馆疲劳”的研究不断涌现,文博学者及其他领域专家对其产生不同的见解。

Image: ©Discover Magazine.

在贝弗利·塞雷尔 (Beverly Serrell) 的研究中,通过对108 个博物馆展览样本对参观者停留时间进行比较调查,结果发现无论展览主题和规模大小如何,在不到 20 分钟的时间里,大多数参观者都会对博物馆中的内容开始变得兴致索然[3]。可想而知,想让参观者在这黄金20分钟里就能获得博物馆展览中的所有信息实在不易。

有趣的是,博物馆疲劳不仅仅存在于博物馆场域中,这种现象在动物园中也同样适用。英国三位研究学者(Bitgood, Patterson and Benefeld)曾对伯明翰动物园的爬行动物馆进行观察,结果发现游客在观看第一个展品的驻足时间是最长的,而后续的停留时间则会随着深入园内而逐步递减。当方向条件改变时,游客观览的路径顺序发生颠倒,上述的结果仍然存在[4]。

动物园的停留观察结果与贝弗利·塞雷尔 (Beverly Serrell) 的20分钟发现,都证明了当参观者步入展示空间时,他们的集中力往往是有限且持续时间较为短暂,通常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逐步递减。游客疲劳使得他们在参观动线上变得更具选择性,因此可能会一扫而过或直接跳过展品,进入下一个区域。




产生博物馆疲劳的原因有许多的因素,至今仍被研究学者讨论着。通常认为,博物馆疲劳是人们与博物馆环境的互动方式,由个人特质与博物馆环境相关的因素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决定的。
这里主要有两种对于博物馆疲劳的解释,第一种解释侧重于主体因素(游客特征假设),而第二种解释强调客体因素(环境特征假设)[3]。游客特征假设提出的一个属性是“身体疲劳”,身体疲劳是一种可预测变化,当观展时间增加时身体疲倦与注意力的消耗达到饱和水平,直至临界点。
此外,“曝光效应/多看效应”(Mere Exposure Effect)也是主导因素之一,用于解释为人们会更偏好于自己更熟悉的事物[5]。但在观展中,展品可能具有相似之处(例如相似主题或大小),大脑不间断地对于艺术作品的刺激进入一种重复暴露的状态,这种过度暴露导致认识活动机能衰退和产生疲劳感。

博物馆环境(展品布置和博物馆建筑)也是影响游客兴趣的重要因素。传统的博物馆在建筑设计上所强调的庄严感和仪式感,使得建筑体量就十分宏大,这种空间效应也增加了参观者的移动距离。

展览布置与藏品陈列也会导致博物馆疲劳,本杰明·伊夫斯·吉尔曼(Benjamin Ives Gilman)的研究主要阐释了这一因素以及参观者的几种容易引发疲劳的观展姿势[1]。

Image:©Gilman, B. (1916),例如背着手身体前倾、扶膝盖或其他支撑物、弯腰及半蹲等姿势或将引起身体疲劳




上述两组因素相互交织以塑造成博物馆疲劳,其问题的发生原因是多方面的。疲劳影响着参观者在博物馆中汲取知识的学习状态,而秉承着收藏、研究和教育的职责的博物馆,应该如何改善这一现象呢?

牛津的阿什莫尔博物馆(Ashmolean Museum)就先从博物馆建筑的环境因素进行了调整,其内部曾经是维多利亚时代迷宫一般的装潢,为了减少疲劳的动线距离,耗资数百万英镑进行了建筑物的全新装修。

对于那些建筑无法进行大改的博物馆,比如波士顿美术博物馆(Boston's Museum of Fine Arts)在1975年发起了一项名为”请就座“(Please Be Seated)的倡议项目[6],由策展人乔纳森·费尔班克斯 (Jonathan Fairbanks) 首创发起委托,为博物馆的游客设计定制长凳和座椅,将长凳变成极具有实用性的艺术品。休息座椅的这一规划,成为了所有类型博物馆新展览规划要求的一部分,将它们设计到展览平面图中,并致力于保留在那里。

右滑查看更多椅子 ->

Image:©Boston's Museum of Fine Arts.

座椅作品:Three’s Company by Martin B. Simpson, 1994; Bend Bench #4 by Jean Tarantino, 1991; Settee by Sam Maloof, 1975; Bench by Judy Kensley McKie, 1979.


此外,公众在博物馆中获取信息的方式多数来自于馆内的文本,为了避免“不停地获取新的信息,信息没有连续性甚至相互碰撞”的情况,贝弗利·塞雷尔 (Beverly Serrell) 认为,博物馆需要制定适当的展览目标,展品设计至关重要,并建议每个展区都应该有吸引人的元素和精心设计的标签[3]。

比特古德(Bitgood)在2002年的研究中给出了如下几条建议:1.增加展品的独特性(如大小、与背景对比、视线位置等),并将展品与参观动线相关联(地标物体、游客热点、身体惯性以及左右偏向等);2.减少将所有展品展出的心理,考虑信息呈现的方式;3. 通过一些互动形式,比如:提出问题、做游戏、心理想象等机会来激励游客与展品的交互;4. 将干扰因素最小化,诸如声音、灯光其他视觉元素以及会在环境中造成新奇感的干扰等等;5. 为游客提供休息的机会(因为这有助于恢复注意力)[4]。
Image: ©V&A Museum. 改善展标信息的前后对比

同样地,在《V&A撰写画廊文本指导范式》(Writing Gallery Text at the V&A) 中,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给出了10条建议来改善展览标签文字以及展览表达内容的形式。该指导方针分成了三个阶段来编写画廊文本: 吸引性(Inviting)、启发性(Illuminating) 和趣味性(Intriguing) [7]。




无论是为了改进到达距离及参观动线做出的博物馆建筑改造,还是将冗长的”干货“进行简洁及故事化的展览及文本信息,都是博物馆正努力淡化作为文化朝圣的“神化”膜拜殿堂,也是艺术场馆正在走向文化民主化的结果。
如今我们所谈论的“博物馆致力于教育和研究”,混合了专业化与公众化跨界的结构关系,且参观者对于博物馆的特定主题的学习能力不一,导致了公众疲惫的观展体验。重要的是,博物馆的藏品大多数都是过去发生的遗留下来的物品,与如今公众所处的时代及环境很难产生共鸣。

在2014年,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V&A)首次提出了“快速回应收藏”(Rapid Response Collecting),即将正在流行的、批判性的话题带入博物馆收藏研究中,对于公共正在发生的事情迅速做出反应,并引发观众的讨论。

这种方法以当代物件为博物馆新收藏规划的讨论,成为博物馆发展新趋势,也逐渐形成一种新型的策展方法,强调了它所产生的“策展灵活性”和公众新闻的“时代性”。例如,在911事件的悲剧发生后,纽约历史协会(New-York Historical Society)组织了历史小队(History Brigade)来至事故现场收集相关物件,后将其收集物品作观察、收藏及研究。

Image:©Here Is New York: Remembering 9/11 exhibition of photographs and artifacts at the New-York Historical Society.


博物馆通过快速回应收藏来获取当代物品的方式,其实是对世界产生影响的社会政治、技术和经济变革的一种回应。这一点在V&A收购理由和对物品的对应中得到了阐述,在如今的V&A博物馆中,我们能看到摩托罗拉手机、Primark工装裤、Lufsig毛绒玩具、lolita裙装,甚至是一套深圳校服。

这些藏品都反映了V&A的动机“希望将V&A博物馆的藏品与设计制造有关的全球事件联系起来”,这些当代标志性的物件作为藏品也引起了游客的共鸣与兴趣,博物馆疲劳的状态也将得到改善。

Image: ©V&A.Shenzhen Uniform, Japanese Lolita Style Dresses. V&A馆藏中的深圳校服套装和日本洛丽塔风格裙装


还有一个例子,伦敦博物馆(Museum of London)在2018年藏品发展政策中,再次强调了快速回应收藏的重要性,特别是在当代伦敦及周边地区的收藏活动中。伦敦博物馆通过两个项目反映了快速回应收藏:英国脱欧讨论(Brexit Talks)和超大型下水道废物(Fatberg),甚至以艺术品收藏的高标准来保全后者——一块巨大的下水道油脂聚合物。这一举动引起了媒体的极大兴趣,也反映了博物馆积极关注伦敦当代社会热点与议题的意愿,并参与讨论当代都市生活中面临的种种问题。

Image: ©Whitechapel fatberg (MoL, 2018b) Museum of London.


“博物馆疲劳”这一现象被研究员首次提出后,至今已经跨越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

博物馆疲劳是一个成因复杂的概念,也在影响着游客在博物馆、画廊甚至是动物园中所驻足的时间,博物馆也通过改造建筑内部、改善展览文本信息等方式正在努力规避此类问题的发生。

博物馆是培养好奇心、创造力和批判性思维的、充满活力的教育中枢。从艺术、历史到科学技术等领域,博物馆是融汇教育和研究的重要空间,正在潜移默化地形塑公众对世界的认知。反之亦然,逐渐走向公众视野中的博物馆,也在被游离于馆外且正在发生的事物如公众反响、社会新闻等等因素所影响着、构建着。

这让博物馆能省思更好的公众叙事的形式,对全球事件做出反馈,使其场域能够包容更广阔的群体,进而引发更多的讨论与反思。当来自多重声音的复调在此对话时,博物馆便将不再是一座漂浮在公众之外的遗产孤岛。

Image: © Walters Art Museum in Baltimore. 


感谢观看

为了缓解您的“Article Fatigue”

请就座休息吧

🪑 🪑 🪑


Reference List

[1] Gilman, B. (1916). Museum Fatigue. Scientific Monthly, 12, 67–74.

[2] Robinson, E. (1928). The behaviour of the museum visitor. New Series No. 5. Washington, DC: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Museums.

[3] Serrell, B. (1998). Paying attention: Visitors and museum exhibitions. Washington, DC: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Museums. 

[4] Bitgood, S., Benefield, A., Patterson, D., & Litwak, (1991). Influencing visitor attention: The effects of life-size silhouettes on visitor behaviour. In Visitor studies: theory, research, and practice, Vol. 3 (pp. 22–230). Jacksonville, AL: Center for Social Design.

[5] Leder, H. (200). Determinants of preference. When do we like what we know? Empirical Studies of the Arts, 19, 201–211.

[6]  Whitemyer, D. (2018). ”Where the Seats Have No Name: In Defense of Museum Benches". 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

[7] V&A. (2018). Writing Gallery Text at the V&A. A Ten Point Guide. Online. 



撰文:罗倩
设计:英途联盟
审校:戴玉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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