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路丨中学统摄天下学术略论
中学统摄天下学术略论
孟晓路
序
今天的中国已经丧失了以中华文明和中国学术的立场看世界的能力,已经习惯于在西方世界观和西学里讨生活,中国已非中国的中国而为西方的中国。依春秋大义:夷狄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中国退于夷狄则夷狄之;则今日之中国正一新夷狄也。吾人所服乃西方之服色,正朔已尊耶元为公元,英文已成升学评职最重之科目,吾人之思想舍西方之词汇则不能转,学术舍西方之规范则无所依。吾人确然已是披发左衽了;不止此也,西学之毒已沦肌浃髓矣。悲夫,退经学等诸子,等儒释于哲学,固有学术全在反向格义即以西词西法西方学科体系比附切割统摄中学之法也之笼罩中,真面目全失,中国学术之活生命久已丧亡,华夏之文化传统亦几于断绝矣。中学究竟圆满,西学则有致命缺陷。今日世界之种种问题正是由这种存在先天致命缺陷的西学所导致,而究竟如实圆满之中国学术即是今日世界之病的唯一对症良药。现在是恢复文明和学术记忆的时候了,吾人应彻底转变立场,走出西学暗黑之囚笼复返于光天化日之下,重新学会以中学视角去看世界,全面恢复中学的独立地位和固有的学科体系 ,以中学之语词、宗旨与方法去从事学术研究与实践;进而将西学印学放入中国的学科体系中去,以中学规范治之,用中学彻底全面地消化统摄天下学术。先有自共业中固有学术之复其生机,而后方有中华文明之全面复兴;先有中学统摄天下学术,而后方有华夏一统的大同天下复见于天壤之间也。
1夷夏之辩
近代以来,中华文明应对西方文明的挑战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放弃了自古以来的夷夏之辨,转而接受了西方的民族主义立场,甚至自动以西方为普世文明。今日当务之急就是走出西方伪普世价值,走出形形色色的民族主义包括文化民族主义,重树春秋大义,回到正统的夷夏之辨,以这种传自远古的究竟正见来看待华夏文明与其它文明的关系,来看待一部包括近代史在内的世界历史。
1.1文明之两型——夏型文明与夷型文明
人类文明可分为两大型态:夏型文明——基于见性而来的合乎正理的大公的道德的天下性中心性恒久性文明,即见性类文明也;夷型文明——基于欲望而开出的不合正理的自私的不道德的地方性边缘性权宜性文明,包括纵欲类文明与禁欲类文明。较深入地说,见性境界就是本性显现的境界,即由均势且各安本位的对立面(阴阳定慧等)之等持(平衡)而有的一种无对无我无内外无自他的一体性状态;欲望境界就是本性隐没的境界,即由对立面因不均势或离其本位而失其等持所致的有对有我内外自他沟分的割裂状态。本性自足故无求无欲因而常处快乐安宁幸福之中,迷失本性常感不足故有欲有求因而常在苦痛不安厄难之中。见性文明就是基于本性状态而来的生活样式,这种生活的最要特征是身心自他物我全方位的一体性以及由此而来的既仁且知的见地和行为模式;禁欲文明与纵欲文明都是基于欲望状态而来的生活样式,两者的共同特征是身心自他物我之丧失一体性而全方位割裂对立以及由此而来的落于贪嗔痴为主的见地和行为模式;不过前者因禁绝欲求而令一体性趋于恢复、对立有所减轻,后者因放纵欲求故令离一体境界愈远、对立愈加严重。见性文明超于欲望之上,亦即超于禁欲纵欲二者之上,而开出人类生存之全新天地。又,见性与纵欲二者表面颇有相似处而易混淆,实则有天渊之别,不可混淆也。本性恒常(见性状态是一种超稳定的平衡状态),故见性文明亦可大可久青春常葆无有断绝,见性文明具有超强的抗打击力;对于内生外来的祸因乱源具有无限的化解力,因而能够无死而长存;欲望生灭不定(欲望状态是一种不稳定的失衡状态),故禁欲文明与纵欲文明皆有衰亡之时,禁欲文明易亡于外力,纵欲文明则亡于自毁;前者的寿命较为长久,后者则倏起倏灭短命而终谓之死亡本能。依上,则唯有中华文明堪称夏型文明,其余大大小小的文明一概属于夷型文明也。由此,中华文明是世界历史连续长存的正统,其余则是生灭不定的支脉。
1.2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夏型文明
文艺复兴时期及十九世纪以来,共济会科学教分两批 (文艺复兴和十九世纪)系统伪造了西方历史与世界历史,打造了西方中心论。旨在抬高西方,诋毁东方特别是中国。吾人今天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摧毁西方中心的弥天大谎,还历史以真相——那就是:中华主干!
中国一直是天下的中心和重心。甲、中国拥有全地球绝佳的天地风土。由此绝佳的天地风土,才成就了地上唯一的合理优美中道的夏型文明。乙、中国一直是世界人口、经济、科技与学术的中心与重心。丙、中国一直是世界的政治中心。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天下为最优先考虑单位的文明,而且实践上也确实从有史以来就为天下安排了秩序和制度,这就是五服九服的天下体系。近代以前中国一直是天下的中心,失去中心地位百余年,今又复兴,必将重为天下的中心。
又从时间维度来看:甲、中华文明是上古文明中唯一延续至今的文明。乙、中国的语言文字是世界上古惟一延续至今尚为其全民所使用的语文。丙、中华是世界诸文明和族群中唯一拥有上万年至今连续不断的信史的文明和族群。中华历史,自伏羲起可以准确纪世(至今约万年),自周召共和元年(西元前841年)可以精确纪年(至今两千八百五十五年)。三千余卷四千万余字的官修正史二十五史(加清史稿)详细系统地记载了自黄帝至清末五千余年天下的政治经济文化学术状况。黄帝以上伏羲以下之史事,通过易经易传以及诸子加上史记汉书等典籍亦可得到相当的了解。相比之下,其余文明和族群印度欧洲等都没有可靠的史学传统,皆无信史可言也。
故从纵横两方面,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认为世界历史以中华为主干,换言之,中华是天下唯一一个夏型文明。
1.3夷夏进退春夏秋冬循环之世界史观
人类历史并非无限进步,亦非无限退步;而是治乱相因,进退循环。故可划分为一个一个的周期,吾人所知之数千年史迹,皆在一个周期之中(因上一期之事迹多由于其末期之大乱而致湮灭故):伏羲时代(约一万年前至六七千年前)接上一周期之末而为本周期之第一阶段春;神农时代(约六七千年前至五千年前)为第二阶段夏;自黄帝(五千年前)至晚清为第三阶段秋;鸦片战争至今为第四阶段冬,冬之阶段尚未结束。第一阶段为渔猎文明(渔猎居主导),第二三阶段为农业文明(农业居主导),第四阶段为工业文明(工业居主导)。
综合春夏秋冬周期说与春秋三世说礼运大同小康说:则春当升平,夏当太大也平亦即大同礼运郑注:同犹和也平也。故大同即是太平。康有为先生礼运注亦以二者为一事,秋当小康,冬当据乱也。如此则历史乃是春夏秋冬之循环,即升平、大同、小康、据乱之循环。以此即可调和三世说进步观与大同小康说退步观之间的表面冲突(古今多有学者因此以礼运篇为伪作)。公羊三世说是与夷夏说紧密关联在一起的,有关的义例有张三世、王鲁、异内外、自近者始诸条。公羊曰: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王者欲一乎天下,曷为以外内之辞言之?言自近者始也。据何休:所传闻世当乱世内其国而外诸夏,所闻世当升平世内诸夏而外夷狄,所见世当太平世无夷夏之别,远近大小若一,仅讥二名而已。以上春秋学综合了夷夏说的三世说与礼运大同小康说合起来就给吾人指出了世界历史演化的真相:有史以来,天下大势即依如上升平、大同、小康、据乱之次序在用夏变夷与用夷变夏的一治一乱之间循环演变,也即三世说并非如近人所理解的那样是直线式的有去无回的进展,大同小康说也并非江河日下永不回头的衰退;真实的历史是二者结合的螺旋式有进有退有升有降的循环。上升期,在这正反合的多轮进退循环中,中华吞吐的范围越来越大,直至全球大同;下降期,多轮的进退震荡中,中华文化覆盖范围越来越小,直至极点又转入下一大周的上升期。这是一个中心区域不动的循环震荡模式,中国、诸夏、夷狄的范围可能每一次都不同,然而中国的核心区域基本稳定不变。故只从空间上说,中华是天下的中心和重心,若加上时间维度,则中华是世界历史的主干。
夷夏说乃一进可成功退堪保守故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的根本正见,孔子作春秋全在阐发此一正法眼藏也。近世以来,以孙中山为代表的观点认为中国系天下主义不适应这个世界战国的形势,故应从天下主义暂时退到民族主义;这实为似是而非。盖夷夏说实有两个向度即天下主义的向度适用于大同世小康世和尊王攘夷的向度适用于据乱世正如前者与帝国主义不侔后者亦迥异民族主义也,近代世界既然已从小康降为据乱,故从天下主义转为尊王攘夷可也;有何必要彻底放弃夷夏正见,接受西夷之民族主义谬见呢?将中国从夏降为一普通民族国家,对于保守中华文明及保国保种保教极其不利。近代西夷之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所能激发出的内部凝聚力及对外的抗争力怎能与尊王攘夷相比?中国万年不亡,端赖夷夏正见之维系也。蛮夷徒有基于私欲之上的民族主义帝国主义,维系力甚微弱,故皆生生灭灭也。故吾人才说放弃夷夏之辨,是近代以来中华文明应对西方文明挑战所犯的最大错误。这实际已将中华的文明和族群都置于了最危险的境地,是中了西人文化阴谋圈套的结果,是西人有备而来的文化战争所取得的大胜利大成功。今日是恢复夷夏正见的时候了。
2夷夏两型学术规范
学术是一个文明的关键因素。文明既有夷夏两型,则学术亦随而有夷夏之分也。
2.1学术规范之定义。
学的本义是觉悟,术从行术声,本义是邑中道,引申为技术。故学术之学指的是知的方面,术指的是行的方面。学术这个词就涵盖了知与行、智与能、理论和实践这样两方面的涵义。给它下一个定义,学术是什么呢?学术是人类从解决特有的问题中所得智慧能力之经验的结晶,从而代代相传者。这个定义包含以下三个方面的意思:1)它的来源,是从解决特定问题来的,是从特定的实践中来的,一种学术必然有它对应的那个要解决的问题,必然有它对应的那种实践,一种问题产生一种实践,也就从实践中,从对这个问题的解决当中,产生了相应的学术。2)学术本身是智慧与能力经验的结晶,智慧属学,能力属术,一个属知,一个属行,缺一不可。3)学术得代代传承,这就包含了教育的含义。学术与教育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再说规范。规者规矩,范者范围。规矩是说学术的方法,范围是说学术的对象和内容。所以学术规范就是学术的对象、内容和方法的总称。一门学科一般就会有比较确定的对象内容和研究方法,所以一种学科体系,往往最能代表一种学术规范。我们说学术规范的时候就主要利用学科体系来代表。
2.2中学及中学规范乃天下唯一之夏学及夏型规范,其余皆夷学及夷型规范也
世界学术实有西方、印度和中华三大规范参见孟晓路《三大学术规范》一文,其中西方规范即宗教哲学(子学也)科学文学艺术(器学也)之体系,本由二希杂凑而来(二希也是由埃及两河印度杂凑而来),演至今日,愈加离其本而失所统摄;印度规范即五明:内明(子学也)因明声明医方明工巧明(器学也)之体系则教道纷呈,各有内明,势如水火,不相通融。二者皆显系滞于一偏之各种方术,夷学之本色也。只有中国学术远承上古未裂道术之正统,以经学史学为主干,诸子学术为旁支,器部诸学详下文为辅翼,后又得佛教之精髓而益圆满博大,一以贯之,得其统摄,真唯一之夏学也。由上可见,夏学经史子器全具,夷学则缺经史乃一统之根据,唯具子多元之一元,能被他所统摄而不能统他者也器。故夏学天然具备统摄天下学术之品格,而夷学只能被夏学所统摄而不具备统摄他学之能力。夷型规范因其失本而滞于一偏,故只能消歇于内外之冲突;夏型规范则不离大本得内外之和故必可大可久也。佛教在印度终至于绝响,在中国则法流滔滔盛传不衰且转度异域,有由然矣。佛教绝于印度之后,长期在异族(先是阿拉伯人再有蒙古人后来是英国人)异教(先是回教,后来至今是科学教)统治下之以印度教为代表之印度学术,久已民间化边缘化,愈陷于颓靡,活力尽失,仅延其残喘而已。以科学教为代表的西学其兴也勃,其衰也忽,牛顿麦克斯韦经典体系带来的科学教学术的黄金时代,自上世纪初早已结束,此后之西学尽在挨排中度日,今日早已经处于全面危机之中,后现代思潮就是科学教学术危机的集中表现。科学教学术统治世界也终将是一瞬间的事。故唯有中华学术一直传承不息,尽其所能滋润世界,在业力的浊流中做中流砥柱,令世道不至如江河日下。张子曰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亦大哉!
3.中学规范详究
吾人参照七略四部所改定之经史子器四学体系乃是中学实际之最精确反映。
3.1七略、四部与四学
七略四部是历史上两个最有影响和最权威的中学分科体系,前者成立于刘向刘歆父子,刘向奉成帝命领导校书工作,成别录20卷。未竟而向卒,哀帝命其子刘歆承父业竟其事,歆做成七略七卷。别录和七略后亡佚,然主要部分皆保存于汉书艺文志中。据艺文志,天下学术分为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方技六类,类下又分小类,六艺下分易、书、诗、禮、乐、春秋、孝经、论语、小学九种,诸子下分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十家,诗赋下分曲赋之属、陆赋之属、荀赋之属、杂赋、歌诗五种,兵书下分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四种,术数下分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六种,方技下分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四种。
四部体系之成立经过了一个演变过程:晋荀勖的《晋中经簿》将群书分为四部,经书为甲部,诸子、兵书、术数、方技为乙部,历史记载和杂著为丙部,诗赋、图赞及汲冢书为丁部,从而奠定了四部分类的基础;东晋李充的《晋元帝书目》将乙丙两部的次序加以调整,以史书为乙部,以子书为丙部,四部已具雏形;四部体制之最终确立是由《隋书经籍志》完成的,此书正式标列经史子集之名称,并进一步细分为四十个子目,从此四部分类法为大部分史志书目所沿用。四部之下的类目历代皆有变动,清代编四库全书,四部下共列四十四类,有的类下又设小类:经部分易、书、诗、禮下分周礼、儀禮、礼记、三礼总義、通禮、杂礼书六小类、春秋、孝经、五经总義、四书、乐、小学下分训诂、字书、韵书三小类十类;史部下分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别史、杂史、诏令奏议下分诏令、奏议两小类、传记下分圣贤、名人、总录、杂录四小类、史钞、载记、时令、地理下分宫殿簿、总志、都会郡县、河渠、边防、山水、古蹟、杂记、游记、外记十小类、职官下分官制官箴两小类、政书下分通制、仪制、邦计、军政、法令、考工六小类、目录下分经籍、金石两小类、史评十五类;子部下分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下分推步、算书两小类、术数下分数学、占候、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六小类、艺术下分书画、琴谱、篆刻、杂技四小类、譜录下分器物、饮馔、草木虫鱼三小类、杂家下分杂学、杂考两小类、杂考下分杂说、杂品、杂纂、杂编、杂书五小类、小说家下分杂事、异闻、琐记三小类、释家、道家十四类:集部分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词曲五类。
以上两个分科体系各有短长。七略法有体有用,有道有器,是其长也六艺诸子属道体浑整之学,其余四略属器用分科之学;将史学附于六艺,史部未能独立,是其短也。四部法能将史部独立,明确体现史学作为道体浑整之学之一的特殊地位,是其长也;将作为器用分科之学主体的兵书术数方技等并入诸子,从而导致四部体系有体无用有道无器集部文学虽属器用,然只作为经史之附庸,本身亦是包罗之杂学,远非专门分科之学的正宗与重点,是其短也总体而言,中华自唐以后器用之学迅速萎缩(唐代极重虚文,集部由是独大;正宗有用之器学则萎缩,而兵书术数方技于是并入子部)反映在学科分类上就是四部体系取代了七略之体系。也正由于到了晚清中华器用之学已经衰弱之极,所以才不得不提出中体西用论,以西用来济中学之穷。又,两者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将儒家与诸家并列于子部。
有鉴于此,吾人今合七略四部两者之长而去其短,对四部以及其下之类目加以调整,成立一包含经史子器之四科体系七略四部乃图书分类法,四科则重在学校教育及学术研究之学科体系,说明如下:1.将子部儒家做精选只留下承担道统的少数大贤,其余删去后移入经部;2.删去子部之譜录、杂考、小说家;3.将子部中兵家、法家、名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以及史部中地理、职官、政书与集部文学合并成立一器部。调整后各科包括之二级三级学科如下:经学科分易、书、诗、周禮、仪礼、礼记、乐、春秋三传、孝经四书、小学下分训诂(尔雅在此科)、字书、韵书三亚门、聖传荀子、董子、文中子、周子、大程子、二程子、张子、邵子、朱子、陆子、阳明子十一门(晚清《奏定学堂章程》其经学科下分周易、尚书、毛诗、春秋左传、春秋三传、周礼、仪礼、礼记、论语、孟子、理学十一门可供参考);史学科包括正史、编年、别史、传记等门;子学科,将墨家阴阳家杂家等并入道家后世学术演变事实如此道家已经在事实上收纳了以上三家之学如道藏已将墨子书收录在内可证十家中儒家已入经部其余或取消如纵横家小说家或入器部如名家法家农家,如此则子学科将只包括中外诸大教——佛教、道教、婆罗门教、祆教即波斯拜火教、犹太教、景教即从罗马帝国东部传入大唐的耶苏正教、回教等;器学科包括兵学、法学、政学、农学、医学、工学、商学、名学、理学下分算学天文等亚门、术数下分数学、占候、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等六个亚门、地理、文学下分诗文等亚门、艺术下分书画、音乐等亚门十三门。
3.2四学各科之间的关系
经史子为道体浑整之学,器学为器用分科之学:于经史子中,经史为大全之道术,子部诸教为一偏之方术。经史二者皆为内圣外王之道的载体,其中经为教宗,史为政宗。经书一直是官私学教育的主体内容,故经为教宗也;史官是天子卿大夫整个为政系统旁边的总观察者记录者与指导批评者,史官之学术即是全部政治经验的结晶,故史为政宗也。这是一个有道有器、道器分量合理七略与印度五明虽亦有道有器,然皆不免以器没道之嫌,七略中道学居其二器学居其四;五明中内明道学居其一,器学居其四,器部之分量都显然过重之体系;这是一个有主有从一统多元经史为主为一统,子部为从为多元的体系;这又是一个体现华夏独有的政教一体、政为教化之政、教系为政之教的体系。
天下唯华夏之政教两者皆由同一个群体承担,即士大夫阶层也。故唯华夏有政教一体。他方之政教皆各由不同之群体承担,如印度主政者为刹帝利种姓,主教者为婆罗门种姓;西欧中古主政者为封建王公贵族,主教者则出家之僧侣;皆划然沟分也。故他方皆为政教二分,即使有所谓政教合一,实际仍是二分,否则合一之说无从谈起。事实上,西欧中古恰是所谓政教合一时代,故虽号合一,实际仍是二分也;与吾华政教一体不侔。正因唯华夏之教乃为政之教所谓内圣外王之道也,故唯华夏之政乃以教化为其本分的政治,亦唯华夏有以德禮为主政刑为辅的仁慈政治。四夷之教多系主个人出世之教非为政之教,此故其主教者与主政者以及教与政之二分固不得不然矣;因此蛮夷之政即不得不成为与教化无关的消极的颇具残暴性的政刑为主的政治了。读摩奴法典第七卷国王和武士种姓的行为一章,对此意感受深刻。
3.3论四学乃是中学现实之最真实合理的反映
确切来说四学之划分法并非吾人之创造,而是中学之现实。也就是说,七略四部虽然是历史上的权威分科体系,然而都没有能够很精确地反映出中学的学术实际,只是大致地反映而已。吾人以上所给出的经史子器的体系最能精确地反映中学的现实。
庄子天下篇是吾人讨论学术史的最为权威也是最能合乎学术史真实的文献,此中已经比较明确地成立了经史子本数器末度的结构。天下篇云: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道体之学,系于末度器用之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以上言三皇五帝三代未裂大全之道术(内圣外王之道)也。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此言道术之传,其一在史官所传承之史学也。数度即本数末度,二者齐言,可见史学是包举体用的浑整之学,后世多门器用之学如政学法学商学地理皆从此分出;其在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此言道术之传,其二在士大夫所传承之经学也。此经学即吾人四学之包举儒家在内之经学,而非七略四部之排儒家入子学之经学。先言诗书礼乐,继言诗书礼乐易经春秋者,则以经部之演变实经历此两阶段也。孔子定经之前,周之官学以诗书礼乐造士,即经部之前期阶段也;此时经部包含诗书礼乐四经。至孔子则删诗书定礼乐,于此基础上又赞易作春秋,将以上合为六经,是即经部之最终确立阶段也;此时之经部正式包含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此言道术裂为方术,即成立子学也。此处百家之学仅系设于中国者,则道术散于天下而设于四夷者如婆罗门祆耶回诸教,亦当入子学于理可知。又天下篇下文所列诸家即当时设于中国之方术子学也,其中无儒家。此正与上文合。盖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即儒家,已附入道术之经学,故方术子学中当然不列儒家也。故天下篇乃吾人将儒家从子部移入经部之最权威最重要之依据。吾人与其信向歆,不如信庄子。即儒教与他教之性质与地位不同,唯有儒教乃传承经史道术之教,唯有儒教以六经为根本所依,他教则从经史道术中分裂流出的方术之教,不以六经为根本依,而以各自教主所说为根本依也。故宜将儒家附属于六经,而不当将儒家从六经中割出置入子部也。又佛教五明中之内明、耶教之圣经圣传合起来当中学之经部。内明有经藏有论藏,论藏即佛教大师之著作也,有释经论有宗经论;圣传即教父之著作也,中有释经之作,亦有悬论之作也。故传承道统之大儒的著作无论注疏还是通论,皆当入经部,而不当将其通论割入子部也。又经典必不能离开解释系统而独存,而一个完满的经典解释系统,除了注疏(释经论)之外,通论(宗经论)亦必不可少。故传承道统大儒之著作当入经部,而不当排入子部也。事实上,四书五经这个系统已经将曾子子思孟子从子部移入经部,可作为吾人今日所作的更大调整的先例。司马谈《论六家要旨》最谬,并退六经儒家与其它家派平列,甚而以道家居于六经之上故。向歆之七略较司马谈高明多矣,能知独尊六经故;然仍有欠也,尚将儒家留滞于子部与诸家并列,未能如庄子将儒家与六艺一并提置于独尊之经部故。
隋书经籍志可与庄子相发明:是以大道方行,俯龟象而设卦伏羲画卦也,后聖有作,仰鸟迹以成文仓颉造书也。书契已传,绳木弃而不用;史官既立,经籍于是与焉。文字即由黄帝史官仓颉发明,而最早用字纪事者亦是史官;故史官乃一切经籍之源也。夫经籍者,先聖据龙图,握凤纪,南面以君天下者,咸有史官,以纪言行。言则左史书之,动则右史书之。故曰君举必书,惩劝斯在。考之前载,则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是也。下逮殷周,史官尤备。记言书事,靡有阙遗。则周礼所称,太史掌建邦之六典八法八则,以昭王治;小史掌建邦之志,定世系,辨昭穆,内史掌王之八柄策命而贰之,外史掌王之外令及四方之志志,记也。四方之志谓若鲁国之春秋、晋之乘、楚之梼杌。三皇五帝之书三皇五帝之书即楚灵王所谓三坟五典也,御史掌邦国都鄙万民之治令以赞冢宰。此则天子之史,凡有五焉。诸侯亦各有国史,分掌其职。《春秋传》,晋赵穿弑灵公,太史董狐书曰赵盾杀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齐崔杼弑庄公,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楚灵王与右尹子革语,左史倚相趋而过。王曰:此良史也,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然则诸侯史官,亦非一人而已,皆以记言书事,太史总而裁之,以成国家之典。不虚美,不隐恶,故得有所惩劝,遗文可观,则《左传》称《周志》,《国语》有《郑书》之类是也。按:此即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之详解也。即此道术在春秋以前,乃由世代相承之史官传承之也。此又分两个阶段:一上古阶段,此时之学术经史未分,然自有其类别,即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体系也。至周则有典法则、志、策命、令等,俨然已具后世史部之规模。又礼记王制载:乐工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故经部早在西周亦已有其大概。又从周礼可知,器学在其时已然大备。由此,则中国学术发展至周初已具备经史器学之体制。三学各有传承之人:史部史官传之,经部士大夫传之,器部之传则散在各种身份也。据周礼,则工学司空百工传之,农学司徒稻人虞人土训牧人等传之,方技医学则医师传之,术数则太卜卜师龟人占人占梦等传之,兵学则司马传之,刑律学则司寇传之,礼学宗伯传之,天文学则冯相氏保章氏传之等等。诸学皆有专守,科目完备而详晰;颇令直线进步观之信徒挢舌不下也。此时学术之传全在官学。暨周室道衰,纪纲散乱,国异政,家殊俗,褒贬失实,隳紊旧章,孔丘以大圣之才,当倾颓之运,叹凤鸟之不至,惜将坠于斯文。乃述易道而删诗书,修春秋而正雅颂。坏禮崩乐咸得其所。自哲人萎而微言绝,七十子散而大义乖。按:斯即其在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也。春秋之世,纲纪隳颓,学校废弛,王官失守,学术遂散于民间。孔子首倡私学,删定六经以为教,经学始最终确立;其传承者亦从世袭之贵族转为不拘出身或在野或在朝之儒家士大夫也。哲人指孔子,最终确立经学之人也;七十子即孔门诸贤,传承经学之儒也;是为邹鲁之士(在野之士)缙绅先生(在朝为官之卿大夫)之起源。战国纵横,真伪莫辨;诸子之言,纷然淆乱。圣人之至德丧矣,先王之要道亡矣。按:斯即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也。子部由是而立。天下篇下文云“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正此之谓也。……司马谈父子世居太史,探采前代,断自轩皇,逮于孝武,作《史记》一百三十篇。详其礼制,盖史官之旧也。此亦可证,史部古已有之,如上文之周志郑书皆是也。史记绝非史部之始。
史记中有关焚书的记载可以证明,经史子器之分科体系事实上久已存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云:臣(李斯)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史学也;非博士官所职,敢有藏诗书经学也百家语子学也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所不去者,医药方技卜筮术数种树农学之书器学之主体也。又史记李斯列传云: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蠲除去之。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史记六国表载:秦既得意,烧天下诗书经诸侯史记史犹甚,为其有所刺讥也。诗书所以复出者,多藏人家;而史记独藏周室,故以灭。惜哉惜哉,独有秦纪,又不载日月,其文略不具也。由此可知,七略不列史部,并非承自古法,而是秦火烧去史部又不可如经之复得所致也。四部之独立史部也并非新创,而是经近千年之积累史书渐多而自然复古人之旧而已。
方术子学亦经历了一个演变过程,晚周两汉之子学在中土自产之家派中演进,庄子天下篇中列举了墨翟禽滑厘、宋妍尹文、彭蒙田骈慎到、关尹老聃、庄周、惠施及其它辩者,大致不出道墨名法之范围。演至西汉向歆之七略则定于十家之名,若除去儒家,则诸子为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九家,可观者前八家而已。此后子学之演进发生了大变化,一方面是中土诸子之衰落九家皆收摄于道家,一方面是外教之传入佛教因素之加入大大改变了中华之面貌。迟至唐朝,实际之子学已演进为佛教、道教、婆罗门教、祆教、景教、回教之格局,至明清则进一步演变为佛教、道教、回教、耶教(这时是天主教和新教)的结构。故吾人四学之子学只包括中外诸大教,就是唐以后中华学术面貌之真实反映;由此亦可見,中华学术自始即有天下性,天然具有统摄天下学术之品格。故中学统摄天下学术就不仅仅是吾人当下正在争取而尚未实现的理想,它更是一个在历史中曾经久远存在的事实至百余年前中学才失去天下性,然今又复兴,必将重回中心主导地位。
4.中国的学术规范近世已降至未来之演变历程
近代已降至未来,中华文明应对西方文明的全过程可分为退却与复兴两个子过程。在学术方面也会经历类似过程。中国的学术先是西化,后来又去西化。详说中国的学术规范近世已降至未来之演变可分为六个阶段:1)原本的经史子器之学;2)晚清保留了经学科的中西合璧规范;3)民国以来取消了经学科的全盘西化规范;4)在原有全盘西化体制内增设了经学科重又复兴的中西合璧规范;5)中西彻底分开而并存的规范,中学方面全面复兴经史子器的原本体制;6)中学规范独存:将西学打散放入中学的学科体系中,以经史子器的规范全面统摄天下学术。前三阶段之演变,详见拙书《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第三部分之2.2。关于后三阶段,拙书云见第二部分之4:
我们在教育学术方面的目标也是先回到中体西用的状态。努力的目标第一步即中学规范演变的第四阶段,就是复兴经学。基础教育方面改革的重点,就是要把语文课的现有内容取消,以蒙学经史来代替。高等教育具体有两方面,一个就是复兴经学科及其相应的建制,要在大学里,在文史哲之外再设一个学院,我们可以把它叫做经学院。另一个是把四书五经作为基础课程,向全校的学生开设。经学院的职能,一个就是给经学院的学生讲授十三经,一个是给全校学生开设四书五经课。
本阶段起初一直到下一阶段结束,随着固有学科体系的逐渐恢复,在治学方法见地方面的要务就是走出反向格义,复兴中学固有的方法见地。反向格义也就是以西解中,即把中学强行放入西学的学科体系中以西学的名词和见地来比附曲解中学的学术路向。自晚清时代,中国的学术精英开始放弃自己的学术规范,转而拥抱西方的规范。一百多年下来,后者久已将前者完全取代,中国学术界久已是西学一统独霸的天下。等经学于诸子,以儒释为哲学,中学固有的经史子集的学科体系自蔡孓民入长北大时起即已被完全取消,而将经史子集的材料切割打碎放入西学的学科体系中去讲去研究。学科体系是一种学术规范的集中体现,故随之而来就是中学自身固有的方法和见地的丧失,代之以西学的方法和见地去研究和理解中学。也就是从外面来看待中学,这就是反向格义。由于西学规范相比中印规范而言的幼稚性和粗陋性,(按:此非一时有激之言,而是本题全部研究都指向的切实可靠的结论。)反向格义下的中学儒释道等,必满是被歪曲误解的和面目全非的。正如从一面凹凸不平的镜子里所见之物象,又如幼童眼中的高深数学。所以要想复兴中学,首在还中学以本来面目,这就要清除西学之遮蔽与污染,走出反向格义;也就是要走出西方学术规范,复兴固有规范。
目标第二步即中国规范演变的第五阶段,是中西彻底分开。在复兴经学科的基础上,进而复兴中国学术规范中的其他学科。将现在放入哲学中的子学、放入史学系文学系的史部集部之学、放入法律系的中国刑律之学、放入艺术系的国画国乐、放入数学系的传统算学等等以及被西医同化的中医学院和大学都从西学的统摄下独立出来,成立与经学并立的史学、子学佛教道教、器学器学者,器用专门之学也,与经史子等道术方术浑整之学相对。下设文学、艺术学、医学、理学、工学、农学、法学、政学、商学等二级学科的一级学科和相应的学院按:唐代学校和科举即设有经学书学算学律学史学诸科;宋因唐制,而益以画学医学;故其学科设置虽未详备,然大端已具,将西学的科目加西字以为区别:西文学、西理学、西工学、西农学、西医学、西法学、西商学。中学的学院中要严格以中国学术规范来治学,严禁采用西方学术规范。这一步的宗旨就是中西分开中学独立,为了贯彻的这个宗旨,应该将属于中学的学院合起来单独成立大学。这样在这一阶段中中国的大学就有两类:一类是中学大学,一类是西学大学。两类大学中都要有经学院,所有专业学生都需上经学课。有此中学就能全面复兴了,而中学的全面复兴就为中华文明的全面复兴做好了最重要的准备。
目标第三步即中国规范演变的第六阶段,以中统西。在平天下用夏变夷的同时,以上教育改革实施多年以并后,全体中学都真正地活了过来,就可以进行更深一步的教改时机大约当在实现区域朝贡体系之前后:以中统西。这时要将中西两类大学重新合并,但是这一次却是以中国学术规范为标准,以中国的学科体系为构架的合并,中学大学的体制不变,将西学大学的院系打散并入中学大学的相应院系专业,不再立中西之名。比如神学院入子学院立耶教系,哲学系附入子学院立哲学系居子学院诸系之末,西文学系并入器学院文学系,西史学系并入史学院,西理学院中数学系并入器学院理学系算学专业,直接取消物理等系等等,最后是将西医学院并入器学院医学系。不仅是将西学大学并入中学大学,治学规范也要彻底改变,就是要改以中学规范来治西学,就如同今日全面以西学规范治中学一样。在这个阶段中要用中学彻底全面地消化统摄西学以及印度学术,这就为将来实现中华一统的天下体系奠定了学术基础。
国学、中学和夏学分别是中华固有学术在第四五六阶段的相应名称。国学乃是中华学术衰世之名,通行于第四阶段,此是在中国的学术已经全盘西化的年代出于为中学争取一席之地的目的而有的名称。与国学相对者为世界学术,于此名下,西学被认为是普世性的世界学术,中学只是中国一国的地方性学术。马一浮先生“国学者六艺之学也”乃是对国学一名的最佳界定,因为第四阶段之目标只在复兴经学。中学乃中华学术复兴世之名,行于第五阶段。与中学相对者为西学,二者此时暂处于平列地位。此阶段,对中学的恰当界定当是:中学者,经史子器之学也。因为在此阶段,中学各科要谋求从西学之压迫统摄下彻底独立和全面复兴。夏学乃中华学术盛世之名,行于第六阶段。与夏学相对者为夷学,于此名下中西二学恢复其各自原本之地位:中学为天下性中心性学术,西学只是地方性边缘性学术。此阶段,对夏学的恰当界定仍是:夏学者,经史子器之学也。因为在此阶段,要以中学原本的学科体系和规范来彻底消化统摄西学印学等。
5.以中学四学统摄天下学术
以下即分论吾人关于用中华四学之框架来统摄天下学术之设想。
5.1汉语文作为天下语文
语言文字实在是一个文化和文明的最深层内核绝不能仅仅把语言文字看作一种表达工具,故在汉语中文明与文化都以文为核心词,文者,文字也。一种文明就是一群人的共同生活方式,语言文字就是塑造和维持这种共同生活的枢纽,维特根斯坦曾力主不存在私人语言,这是正确的;语言从来就是公共的,对于个人而言,语言从来都是早已先在的不知何始的共同生活给予他的,而不是他自己任意发明的。所以吾人说语文是一个文明的最深内核,其根据在此。中学有能力统摄天下学术,汉语文相对它种语文之优越性是最内在的根据。文明与学术既皆分夷夏,从而语言文字亦有夷夏之别也。汉梵语文即夏型语文梵语究竟而言属于佛教,四圣界皆永远说梵文故,印度人今已基本不说梵文故。而佛教乃是一个更大时空范围的夏,中印文明都承此而来。其中中华文明得其正统,故亦为夏;印度文明得其偏统,故为夷。印度人久已放弃梵文亦是判其为夷的一个主要论据,余皆夷型也。要实现世界大同,书同文是一个必要条件。最有资格做天下文字的即作为夏型文字之一的汉字也。
我们可以给出一些关键理由证成这一结论。
1)为什么说英语等拼音文字是垃圾文字?为什么说汉梵语文最优秀?我们可以指出一个最重要的理由:文字是用来传承人类智慧的,它不但需要被当时人看懂,更需要能够被千百年以后的人看懂。汉梵语由于语文脱离,所以其书面语能够长期保持不变,故数千后读之仍然能解。欧洲的语言,书写文字随口语而演变,在几个世纪后就形成一种实际上完全新的书面语言。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懂了。从这一点来看,我们说拼音文字是垃圾文字,因为它根本不具有传承人类智慧的功能。2)汉语梵语皆是单音表义,构造性极强,是效率最高最易掌握的自其创造之初就已完全成熟的语言文字。英语一类的西文直接以多音节表义,构造性很差,是效率最低最难学也可以说是永远幼稚不可能成熟因此永远也学不好的语言文字。关于汉梵语跟西文之对比详见拙书《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一书之第三部分之2.3。有了以上的论证,那麽我们认为今日最有资格做天下语文的是汉语文就是一个颠扑不破的定论。若仅从语文之自身而论,梵文当然亦有此资格;但未来的大同天下乃中华文明而非佛教文明或印度文明,故未来之天下语文只能是汉语文了。
不必认为这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空想。根据以往经验吾人坚信汉字化是中国化的必然归宿。历史上,吾周边诸国已为未来世界范围内的中国化做了预演。离中国最近的国家构成一个汉字圈中国化的内圈,包括朝鲜越南日本诸国,在汉字圈外,是一个范围更大的儒化圈中国化的外圈。可见中国化的传播先是化居于外围的政教,最后则是连最核心层的文字也要化进来的。外圈中国光照不足时间短,故只化了在外的一些东西,内圈中国光照最充足时间久故连文字也中国化了。可以认为,昨日之丽鲜越倭诸国即是世界之未来,未来天下书同文亦必同于汉字也。
当然要实现这一点必须首先治愈汉语文之深重内伤即解决简体字白话文的问题,这就是要复兴正体和文言。有此则汉字圈内语言文字方能复归统一,依此基础,方能一统天下语文也。关于此,详见拙书《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第三部分之2.1及2.4。
5.2经学:整合汉宋两个解释系统
未来经学要成为统摄天下学术之根本,首在结束汉宋两个解释系统之间的分裂与对立,完成自身之统一;其次要在整合两个系统之基础上回应西学和现实,从而成立一个新解释系统也。解释系统包括经之注疏即解经系统和通论性著作即圣传也。
5.2.1确定经传的构成
吾人将儒家从子部移至经部后,则经部当分经传两部分。
首先是经。汉宋两个解释系统对由那些书构成经已然理解不同,对于前者而言是十三经: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三传孝经论语孟子尔雅,后者则是四书五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易书诗礼记春秋三传。两者相较,宋元人对经的理解趋于狭隘,体现了宋学偏于内圣尽伦而忽于外王尽制之特点。从经的系统中删去了属于外王的周礼和仪礼;不知何故又删去了本属于内圣路向的孝经。当然宋人的系统也有长处,即在于能将大学中庸这两部传心之作从礼记诸篇中单独提出来着重加以提倡也。吾人今以前一个系统为本并取宋人之长,成立一个更合理更完整的新的经系统:即易、书、诗、周禮、仪礼、礼记、乐以礼记乐记与周礼大司乐篇合当乐经、春秋三传、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尔雅等十七经是也。此为经。
再是传。子部儒家收录偏于庞杂,故应予以精选,仅少数真正承担道统之传的大贤的著作方堪入聖传之列也。于此吾人服膺蒋庆先生之见解,依据先生之道统观,初步酌定为荀子、董子、文中子、周子、大程子、二程子、张子、邵子、朱子、陆子、阳明子等十一人。这是一个较宋人更加全面如实的道统系列。宋人之道统以周程直接孟子,将其间千二百年之学术一概抹杀,实在武断偏狭之至,正只见心性,不见制度之所致矣。蒋师之道统观则汉宋不遗,程朱陆王并重,可谓得其全也。
5.2.2整合汉宋两个解释系统
大体而言,汉学得儒教之大体汉学为儒教显教之正传而显教则儒教之大体大路也与义理之正传,宋学则得其小体宋学显密混谈而偏向于密也,而密教在儒教为小体小路而于正传义理有所偏离也。经学儒教内部之分裂,宋人主动于家内起诤不得辞其咎。
首先,宋学于儒教教法之大路有所偏离。儒家教法虽分为显教与密教参见拙著《儒家之密教龙溪学研究》一书之序,然儒家教法之特质自然主要在其显教,而非密教。由于此一人乘教法系直从一乘所流出,故为一最佳之人乘。儒家显教所阐之一整套人伦伦理(内圣学)及政治制度(外王学)乃安立人道之正轨,亦中国文化特优于西印而对世界文化之最大贡献。宋明以来,儒者为应付佛老之挑战,偏向心性处发挥,又未能于显密严加区分,从而对两种教法混谈之,令儒学愈来愈偏离尽伦尽制之大路,而日益局于心性狭小之一隅,是弃自家所长而以所短与他争能。宋代以还,中国文化由盛转衰,此为莫大之主因。
其次,宋学于儒教本有之义理有所损伤。夫三教形迹有异,论其实际则无所轩轾。孔佛老本系把臂同游,同一鼻孔出气者。汉唐儒者皆会此旨。至宋则儒林外别有所谓道学家者出(季惟斋先生以两宋之际为中华文化从第二期入第三期之始,而恰当佛法末法之初际。又谓第三期者,中华文化之末法时期也。在此时期,学术变异愈为剧烈,其变异皆具业力无明色彩,直如冤冤相报,乃深有见地。盖时在减劫,众生福慧日益薄劣,则共业之学术亦不得不日趋下流邪僻也),门户之见充塞于心,专以排佛老为职志,为辟外教而有意立异,遂于自教有根本偏离。是则理学家非仅得罪于释迦老子,且更是周孔之罪人也。盖理学之辟佛老,以轮回问题为核心。如佛教、道教皆以为有轮回有鬼神有来生,理学为与之立异,故断然曰无。(观于吕东莱《周易系辞精义》于生死鬼神一段文下所集程子之言论,其悍然断见之态度,诚堪为五四新学人之先进,今日读之犹令人心悸。)且不止此也,又造出一型合并无极、太极为能事之缘起学说以证成之。(按:此一合并其与佛老立异之效果极佳。一来佛老之本体为无,此则为有矣;二来释教作为轮回主体之阿赖耶识相当于太极,此则取消之矣。由此可证成无轮回,依理学人死一皆复归于大心本体,无个体之轮回,无来生。)故中国断见之泛滥,实始于程张发明理学之时也。熏习千年之久,于士庶已相当普及矣。五四后西学携科学断见入,二者里应外合,中国今日遂为全球最大最烈之断见国家。此种断见学说将动摇儒教之根本。盖周孔之教,礼与仁而已。(礼为径路,仁以行之。仁以为体,礼以为用。)礼以鬼神为其大宗,(儒教一整套礼制皆建基于有上帝有鬼神有来生之缘起说上。参见拙作《太极图说研究》)仁以诚敬为基始。(诚敬为因,仁圣为果。)持此断见,则必视礼为虚文。(理学家对先儒如实如理之缘起说悍然加以摧毁,曰无上帝无鬼神无来生,如此则儒教一整套礼制皆失其依据。犹之佛法无轮回而欲了生死然,遂成空中楼阁无病呻吟、神道设教之愚民把戏而已。)如此则诚敬亦何由而生哉!(礼以敬字为精髓,不信有鬼神上帝,则敬字必无从说起。无敬字外则礼失其本而沦为虚文,内则仁无由至而成空谈。)是以内圣外王之道,皆因此而失其根据。理学家诚周孔之罪人也。其辟佛老于佛老何伤,奈何恰伤及自教之根本焉。吾华国运自宋转衰,有由然矣!理学当负不可推卸之责也。(理学孕育壮大于两宋,至元明清三朝则贵为吾华之王官学,故于国运之盛衰自不能逃其责。)
再次,关于十三经注疏与宋元人注四书五经两个解经系统。十三经注疏最后成立于北宋,主要由汉人下注,唐人作疏。宋元人注四书五经最后成立于元朝,作注者皆属于朱子学派,朱子本人完成了大部分的注四书诗易,其余由其后学完成书注成于蔡沈礼记之注成于陈澔春秋则是集解。
唐贤作疏,疏不破注,正是尊重传承保持经学统一之正确做法也,故自汉迄北宋,经学保持了完整与统一。宋人先是提出了跨过汉唐直接孟子的道统观,后来落实于解经实践就有了废去汉唐人之注疏,另起炉灶重新下注之做法。这是一种不尊重传承傲慢自大之学风,其直接后果就导致了经学与儒学内部之分裂。这是解经的形式方面。从解经的进路与义理方面,正如上面吾人所指出的那样,汉唐人之注疏得儒教之大体与义理之正传,宋元人之注经则得其小体而于正传义理有所偏离也。因此从形式与实质两方面,吾人就可断定,汉唐经学为儒教之正传,宋元人之经学则儒教之歧出。故十三经注疏为儒教正传解经系统,而宋元人注四书五经为一个存在很大问题的解经系统。
宋学及其解经系统虽有问题,然而在事实上又已经成为一个近千年的主流传统。我们对它不能象宋人对待汉学那样直接跨过去了事,只能是正视它。解经的形式方面,一段经文后先列汉唐注疏,再列宋元人之注,进而给出新疏以疏通这两者。于解经之进路与义理方面,以汉唐为主,义理上亦不没宋元人一得之长。
5.2.3回应西学
新疏所完成的新解经系统主要任务在重新实现经学与儒教内部之一统,在做新疏时尽可以不管西学而只以中解中,以维护经之神圣性和纯正性。回应西学可在通论性的著作即新时代的圣传中完成。蒋师之《公羊学引论》《政治儒学》《再论政治儒学》等或许即堪入新时代圣传之列的通论性著作,于其中回应西学甚为得力。故新时代的圣传著作面临三个任务,一个是整合汉宋两学,另一个即回应西学,三则是基于经学立场对现实存在的人类危机提出解决办法。
5.3子学:纳诸大教,哲学附于子部之末
子部所收本皆卓然一大教,哲学则非教:第一、教皆为大群所信仰,哲学则只属少数学者之事。第二、教皆有圣教量,哲学则无圣教量。第三、教皆有明确之徒羿传承,哲学则无。第四、子部之书皆非自作,而乃徒裔所记也。双流刘鉴泉云:子为徒裔所集录,唐以前人所共知。唐以前未有自著书而称子者。诸子书皆非自作,不仅华夏为然,释迦之经,集于阿难;耶苏之约,书于使徒;第相传衍,一如七十子之于孔子。显然哲学著作不具有这样的性质。哲学之书至少自亚里士多德以来,即全属自著。由此则哲学不仅与诸大教不同,亦不同于中土诸子也中土诸子系在野之教。
哲学不仅非教,亦且非学也:哲学乃一门不成其为学术之学术,尚未进入学问之正途。康德在其纯理性批判之序言中即发明此说,理由是哲学不仅未找到可靠的方法,甚至连其对象都尚未确定,遑论为哲学界所共认的成熟学说内容了。成立一门学科之关键即为明确之对象方法与内容,三要素皆在未定之间,则此门学问尚处蒙昧状态,距离成立尚属遥远。此后不断有哲学大家来宣布哲学之终结,先是尼采马克思后来是海德格维特根斯坦。哲学虽然尚依据惯性而延其残喘,然不成其为学术则无疑。拙作《三大学术规范》《佛学与西学》分别从形式与实质两方面给出了坚实的论证可以支持此结论。
如此则哲学本不当入子部,然入器部乎?哲学乃包罗浑整之学,以大全之道为其对象,并非分科之学,又不当入器部。吾人仅仅由于这一点哲学乃包罗浑整之学以大全之道为其对象并非分科之学,故将其附于子部之末也。哲学实欧西自宗教时代向科学教时代过渡阶段之过渡性学术,其非子学非器学也固宜,而将其附于子部之末自不得不然也。
于此框架下,吾人方显明地直观到:将儒释道一概视为哲学是多么荒谬,夷夏颠倒莫此为甚也!这不仅抹杀了经教子教之重大差别退经学等诸子也,也抹杀了诸教与哲学之大大不同等诸教于哲学。这样在中国哲学科下的儒释道研究其去本来面目之远实在不可以道里计。故儒释道之复兴,在当下的急务首在走出哲学之框框。未来之学术中,哲学实不占何等分量,参考晚清学制,其中根本没有哲学之位置。子学院哲学系之工作在以儒佛见地批判整理以往之哲学著作,并非进行原创性的哲学研究也。当整理工作完成之后,哲学一科即可真正告终。至此时,维特根斯坦的心愿才算真正达成了。纯在西学内部着眼,终结哲学终究是可望不可及;只有靠东方正学之利器,才能真正终结这种无用有害(哲学是邪见之重要策源地其害莫大焉)的伪学术。
5.4以经学经教统子学子教自参究言曰学自垂示言曰教
天下诸教可分为经教、子教与器教。经教即儒教。子教则又分为非神教与神教,前者即佛道两教,后者包括多神教与一神教,多神教有婆罗门教、埃及教、苏美尔教、希腊教、罗马教等;一神教包括祆教之非选民教与亚伯拉罕系犹太耶回三种选民教。器教即科学教。中土原无宗教之名,此系近世日人翻译西文religon时所造,而religon乃隐以耶教为标准,最多不出神教范围。学界一直到今日仍在争论儒教是否成立,否认者只承认儒学和儒家,不承认儒教,理由是儒非宗教,这真是夷夏颠倒之甚。儒教之名由来已久始自晋朝,如何竟以此种荒谬理由否认之!故吾人极有必要区分教与宗教:教不等于宗教,宗教即神教,于此之外,尚有儒释道科学是教但非宗教也。秋风先生一个文教儒多种宗教佛道耶回等之提法,是能区分教与宗教且能认识儒教之特殊性质与地位者,然尚将佛道留滞于宗教名下,是于佛道之非神教尚乏明确认识也。故依吾人则当云:一个经教多个子教科学教乃不堪为教之教也,故吾人将其取消复其器学之本位,此方是最为精确亦已走出夷夏颠倒之正名也。由此亦可見出,吾人将儒家从子部移入经部是多么必要,若否,则经教子教之划分即不可能,从而对诸教之地位与性质的认识造成莫大混乱。故七略之将儒家入于子部真是谬种流传!
经教为一统,子教为多元,故唯经教堪能统摄诸教,诸子教皆不克当此也。经教为在朝之教为王官学,子教为在野之教为百家学。经教独有而子教不具之地位包括:唯六经之道乃是立天下政教之本,唯六经为政治之根本宪法,唯经史为教育之主体内容。子教之价值不是政教之本,其经典不作为政治之依据,亦不得进入官私学之公共教育领域大学中子学院除外,只在民间有其部分信众。
儒教有显教有密教,其显教所阐扬之一套尽伦尽制之道为一最佳之人道教法,系安立人道之正轨。其密教则实证心体并明体达用之教法也。显密皆系直从心性所流出,皆纯为性教,其中并无权教混杂。故显密为直通关系,其中不需转折也。上文云华夏文明乃基于見性而来之文明,正以经教即儒教纯为性教之故。故唯儒教为人道至中至正之教,诸子教则皆有所偏,或偏于偏于义理之不正,如诸神教各崇自教之神,而以他教之神为虚妄,诸选民教更且以唯自教之信徒得神眷顾,他教之徒则得永苦;或偏于乘度之过高,道释与儒虽同系见性之教,然道教重天乘,佛教重三乘,人乘只是附说。故子教皆一时一地之教也,唯经教能遍行于古今全天下之人类。中庸云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高明配天,博厚配地,悠久无疆。此之谓也。儒教密教如天,极高明之密教在上为诸子教之智导。显教如地;道中庸之显教在下为诸子教之共通基础。故经教如天地,子教如万物,诸子教则皆涵容养育于此经教之天地中。道并行而不相悖,唯诸子教皆以经教为基础并接受经教之统摄引导方为可能。外来诸教之中国化即在此意义上言之。中国化确切而言即儒教化经教化也。如此诸教不再是自以为绝对排他之一元,从而纯然相互排斥对立争斗冲突;而是因为有了经教之共同价值在经教之主导下消弭了对立冲突,从而在经教之一统下多元共存并行不悖。故一个经教多个子教之格局,乃天下各文明之间得以恢复和谐相处之唯一出路。今日之文明冲突正由耶教与科学教以夷僭夏而仍自居排他之一元必欲灭他而后快此种排他之元当强势时,必欲以自元压迫甚至消灭它元,是为文化帝国主义;当弱势时自然不得不对它元加以容忍,是为文化民族主义。故帝国主义与民族主义其实并无二致。多元势力均衡时为民族体系,一元势力远出它元之上甚或以此一元灭除它元时为帝国体系。故华夏天下体系与民族体系帝国体系皆囧不相谋也。此为一统多元故,彼则或多元或一元皆阙一统故。并无包容统摄他教之能所致也。
历史上,佛教已成功中国化,禅宗是佛教中国化之最终成果。中国禅宗区别于印度禅宗之实质即在将禅之基础与外迹从三乘佛教转为儒教也。回教在明代也有很好的中国化经验,以至于彼时出现了回儒之宗派。明清天主教本亦接受中国化,乾隆年间罗马教宗下令禁止中国教徒祭祖,遂阻断了这个中国化进程。当鸦片战争后天主教新教随列强之军舰重来之时,已然物是人非。天下易主,夷夏易位,中国文明学术且欲不保,更谈何耶回之儒化?世界由此进入据乱世,各种冲突愈演愈烈,已是不折不扣的世界战国。抚今追昔,不胜感慨。如今欲世界之安宁,必须重复夷夏之本位,重续诸子教即印度耶回诸教也经教化之进程。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是经教走出去在全地广化天下人民及诸教,而不是过去等着他教入中国只化入中国之部分也。也就是在全地皆树立儒教为经教释道二教为子教之首,当地原有之教居子教之末做儒释道三教之辅助,在这样的格局下,诸子教自然为儒教所化也。
5.5以佛学统诸道学道学又名形上学,包括儒释道婆罗门耶回及哲学等
上文经教统子教重于现实政教形态,本节之佛学摄诸道学则重于学理方面。经教质朴指显教也极高明之部分即密教则引而未发,其义理系统亦浑略。佛教极其高明,其义理系统亦完备无匹。于今日天下交通学术失范古今杂学纷呈之大势下,欲整理天下学术得其头绪,恐舍佛学之义理系统莫由也。
诸道学形上学大致由三分构成即缘起论、量论、修行论,其中缘起论是后两者的基础,修行论则是道学的重点和关键。佛学作为道学之极归,不仅圆具以上三分,且每一分在博大与精深方面都双双达到了最高水平;故足堪作为整理诸学之框架。依此而考察诸道学,其高下得失以及应处之位置皆可一目了然,从而各得其所。这即是佛学所说的判教。不过以往之判教多在佛学内部进行,间亦涉及中国儒道及印度诸教派,未有涉及西学此西学为广义的泛西洋学术埃及两河耶回皆在内者;此次则并西学亦包罗之,可谓前所未有也。这一判教工作已在拙作三书《七大缘起论》《形上学方法》《佛学与西学》中大致完成。
《七大缘起论》是一部填补佛教史空白的著作。佛法缘起说可分四种:其一、业感缘起;小乘见地。其二、赖耶缘起;大乘相宗见地。其三、真如缘起;大乘性宗见地。其四、七大缘起。密乘见地。其中七大缘起居于四种缘起之首,乃佛法最高见地。余三种缘起说皆早有多部论典专门阐发。如业感缘起有俱舍论、成实论、大毗婆沙论等;赖耶缘起有瑜伽师地论、摄大乘论、成唯识论等;真如缘起有大乘起信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惟七大缘起说此前一直未有一部专论以详论之;故拙书或能补此两千余年之阙如。七大缘起说既为佛法最高见地,当然也就是形上学最高见地;故为整理天下学术之最上利器,也是东方诸正学复兴之共同依据。《七大缘起论》为吾人之判教提供所有框架和各种背景知识。比如,《形上学方法》中判东西修行论所用的四曼四路线的框架,《佛学与西学》在比较东西认识论时,所用的三量框架都是由《七大缘起论》所楷定和提供的,关于四曼四路线之间的关系、现量比量和非量及其之间的差别以及现量本身的规定,都得由《七大缘起论》来给以清晰说明;《佛学与西学》中判缘起论的一章就更不必说,因为本章用来作比较标准的法界五级正是七大缘起论的主要精髓。
修行论既然是道学之重点和关键,故吾人的判教主要体现在判修行论的《形上学方法》里。此书以四曼四路线为框架的判教较以往之判教优越之处除范围极其广阔之外,还有一点:以往多只判高下,可名为量的判教;此则不仅判高下,而且依据四路线之框架指出各家所走路径实有不同,可名为兼具量与质的判教。四曼就是四种曼荼罗(曼荼罗,义为轮圆具足,即圆满包罗某一类存在之境界),法界中本具四种曼荼罗,众生由于迷惑才丢失了曼荼罗境界,落入差别对立境界;从四种曼荼罗进入四种对立,这就是形上学要解决的问题。借助形上学的各种方法,把四种对立重新解决,重新还原为当初圆融无碍的曼荼罗境界;这就是形上学要达到的目标。四曼即大曼——一切有情的集合(有情界);三昧耶曼——一切物质的集合(物质界);法曼——一切语言的集合(语言界);羯磨曼——一切事业之集合(事业界)。大曼中的问题是凡圣问题,三曼中是心物问题,法曼中是名事问题,羯磨曼中是动静问题。这四个问题就是形上学之基本问题。这里要强调,哲学基本问题和形上学基本问题是应分开来说的,也就是说,形上学基本问题乃是以上四个,而哲学基本问题就是指西方哲学那条路线中的特定问题,即名事问题。吾人更且要指出,常途以心物为哲学基本问题是不合实际的。在四种曼荼罗里去解决相应的问题就成立了四条形上学路线,即大曼路线、三曼路线、法曼路线、羯磨曼路线。哲学与佛法法相宗属法曼路线,道教、印度诸教派及佛法小乘属羯磨曼路线,儒教及佛法空宗、性宗、禅宗属三曼路线,西方宗教及佛法密宗属大曼路线。这里,首先要区分的是东西两型形上学,要说前者是道,则后者则是背道而驰。分水岭是对语言的看法不同,一个是言语道断,一个是道在言中。因而有形上学东西两型之成立:东为性境形上学,西为语言形上学。顺着西型的路走下去,对立不但未能消除,反而在加深;故说是背道而驰。顺东型的路走去,都能或多或少减轻对立甚至消除之,故说东型皆是道也。
在《佛学与西学》里又从另外两个角度对东西形上学进行了判教。一个是量论,这相当于西学的认识论。先建立佛学的量论(第一节),楷定佛学的现量比量圣教量的内容及其关系,然后依此一一考察西学哲学宗教各派之认识论。其中最重大的成果就是将演绎法与归纳法都做了彻底破斥,而演绎与归纳可说即是西学方法之全部,此之一破,则西学几无存留余地矣!
一个是缘起说,在西方就是本体论。本书根据成七大缘起论的法界五级说而设立了一个十型的缘起说框架,这样我们就从唯物唯心二元不可知这个近代四分法的断见框架里面走出来了,另立了一个合乎正见的框架,用这个框架来统一考察中西印的缘起说,比较正邪,着眼点在破近代断见,而成立神识轮回说,以此为东学之真理性提供根本依据。
关于判教尚有些剩余工作要做,主要是把回教祆教包罗进来。
5.6儒佛一体,三教一致
儒教密教已将儒佛二者连为一体;儒教密教之成立,乃儒佛关系之最终解决。那这里边要解决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呢?儒佛,一个是中国的教法,一个是印度的教法。它们当初有很多冲突。提出儒教密教这个词就可以把儒佛冲突彻底解决,就把儒佛连为一个教法,就是说它们之间是没有冲突的,实际上是一个教。其实也很简单,我们认为儒教的密教就等于禅宗。儒密是明心见性了生死的一种教法,在目的方法和结果上都大同于禅宗。儒家的显教和密教是什么关系呢?显教是由密教所开出,也就是儒教做人的教法是由证悟了心性的圣人所设立的一个直通一乘直通心性的教法。所以从自上而下来说是密教直接开出显教;从自下而上的角度来说,是儒教显教直通密教。他们之间是直通的,这就不像其他人乘,需要许多转折才能通到一乘。太虚大师言中国佛教的特质在禅,禅宗确已是中国佛教的主体和精髓;而中国禅宗已将正法眼藏的基础与外迹都转到儒教精确说是儒教显教之上了。这样在以人伦政制之教法为主的儒教方面,少数欲求大觉之士,可以密教为纽带直通入禅宗;在直求法身大觉为主的佛教禅宗方面,亦以密教为纽带,一方面以儒教为个人修禅的最佳前行以及禅宗作为宗派存在的最佳政教环境,另一方面,当直悟法身之后,可以依托儒教的外王之道作为法身应世之途径。吾人在儒教方面发明了大同于禅宗之密教,在禅宗方面发现了儒教作为其基础与外迹,如此则儒教与禅宗佛教之结合自可以达到天衣无缝毫无隔碍之境地。
那么儒教密教的存在在经典里面有什么根据呢?我整理了两个经典,一个是《中庸》,我整理的题目叫《中庸提纲》。这是分章科判的精神,中庸由此显示为一篇逻辑严密层次分明的文章。一个是《太极图说》,我作有《太极图说研究》。《太极图说》属缘起说,《中庸》是工夫。一个是缘起说,一个是工夫论。这两者就概括了东方学问的主体。那么《中庸》开示了儒家密教的工夫,《太极图说》就开示了儒家密教的缘起说,由这两个经典就成立了儒家的密教。这是它的经典。在宋明理学家当中有一个大师叫王龙溪先生,他就发展出来了一套典型的密教学说,他把宋明理学和以前的阳明心学中那些显教的成分都过滤掉了,在他那个龙溪学,就是一个纯密教的体系,他说来说去就是明心见性了生死,他的功夫和目的都指向这个,他所关心的问题都已经不是怎么做个好人,怎么跟人打交道了,而是如何解决生死大事。好多人,包括纪晓岚先生在写《四库提要》的时候,都说龙溪已经流入禅去了。确实这些都是禅宗所关心的问题,工夫也是禅宗那种类型的工夫,他讲本体论也是无的本体论,而儒家一般都是讲有的。所以龙溪就是一个典型的密教系统,把这两个经典的缘起说和工夫论实际运用到他的生命和讲学中去了。有了两部经典和龙溪的实证学术,吾人之儒教密教也就成立了。以此为纽带,就可以把儒教与佛教连为一体。
我们还可以通过三个门来看这个结合:直心做人门、直求法身门、法身应世门,第一门和第三门属于儒教显教,前者是内圣尽伦之道,后者是外王尽制之道;中间一门属儒家密教和佛教禅宗。儒教遍有三门,佛教禅宗唯具一门。由此亦可見儒教如天地包罗一切禅宗只能被包罗之特点,更可見出两者结合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儒教虽圆具三门,毕竟中间一门是引而未发之密过于薄弱,得禅宗发明之,方能圆满安妥世出世间之人生。第一门名直心做人门,以表示儒显人乘直通一乘的特点。故此由儒教密教连为一体之儒佛二者可完满解决人类生活各个层面之问题,全面安妥世出世之人生。两者双双是人类教法当中最高明的类型。他们之间又得以如此完美的连为一体,故其对人类生活各层面之问题都可解决至彻底圆满之程度。人生是世出世的人生,人生不只是世间法,一三两门儒教内圣外王之道属于世间法,人生还是要有出世的维度,就是明心见性了生死,这出世的维度就由禅宗和儒教的密教来解决,所以世出世的人生问题在这个完美连为一体的儒佛教法里边都可以很好地解决了,世出世的人生就很好地安妥在这个教法里边了。
已说儒佛一体,进一步当言三教一致。儒释道三教本皆从本性流出亦同归于见性;又经过两千年之磨合,早已结成完美婚姻,配合互补,共同引导人群走向究竟之觉悟与幸福。常途有言:儒以治世,释以治心,道以治身;确实不差也,故缺一不可。
未来人类教法,当以儒经教释道居子教之首三者为全球之主流与主体,也就是传统中国的三教模式要推广到全天下。其余东西正教可于其本土为辅助居于子教之末,不需在全天下推行也,如印度教在印度,伊斯兰教在中东,东正教、天主教在欧美,这就是儒释道和其他教法的关系。历史上,高丽朝鲜越南诸国之接受中国文化正是在这样一个框架下进行的,即全面移植中国的三教模式,以儒教为经教,作为立国之本,儒教经典既是政治的根本指导思想,也是官私学教育的主体内容,这些国家都普遍设立了太学和各级学校,亦长期实行了科举制度;以佛道两教居子教之首,亦以国家的力量弘扬之。其本土宗教则居子教之末,为三教之辅助,如萨满教之在丽鲜,道母教之在越南,国家皆任其自存,俟其渐渐化入三教之中也。相比三国中国化发达之区,日本之中国化则欠充分。有大海之阻隔,不似三国皆与中国接壤,中国光照不足故也。日本之教化大致以儒教为政教之本,国家亦以国力弘扬佛教,道教未得国家支持,任其在民间发展;本土的神道教由于与皇室传统结合在一起,地位与儒佛等。道教地位过低,神道教地位过高,即日本中国化不足之显证也。总之吾周边诸国之情型可为未来世界各地全面中国化之小型预演,汉字圈外之儒化圈其初阶,日本其进展,丽鲜越则其近于成也。
5.7史学:完成天下史
史官与史学于中国学术之关系至关重要。据隋书经籍志:春秋以前,中国一切学术皆掌于史官,史官为经籍之源。至西周,经史器已各有其大概。孔子定六经,经部从而确立,史部器部亦因之确立;于是经史器始分。其后百家风起,子部从而成立。于未分科时,史官传统乃一切学术之渊薮,已分科后,史学仍居四部之乙部仅次于经学之亚为道体浑整之学为政宗。故史学之地位,实若是其尊重也。而在西化之规范中,史学久隶于文学之下,沦为分科之学的一个小科,其尊重地位与本来性质久被遗忘矣。
柳诒徵先生于其名著《中国文化史》之序中论此事云:史非文学,非科学,自有其封域故史学不当入器部而宜独立一部也。古之学者治六艺,皆治史耳。故汉志有六艺,不专立书目此说可商榷,七略不立史部乃由秦火烧去秦记外所有史记,史部之书过少,不足以单立一部,故附于春秋下也。乃一时变例并非古来如此。六艺虽有史型之经如书与春秋,然自孔子定六经甚至自西周以诗书礼乐造士以来,经与史一为常道,一为事迹;一为教宗一为政宗;毕竟当分别,不当将经学并入史学。故六艺毕竟当属之经学,不当以为史学也。刘宋以史俪文儒玄三学,似张史学,而乙部益以滋大。故儒学即史学当言儒学乃经史之学,而玄又出于史当言玄出于经史,似四学之并立未谛。近世学校,以史隶文科,业此而隽其曹者称文学博士,名实诡矣。西国史籍之萌芽,多出文人,故以隶文科,西国无史官传统故无信史可言也与吾国邃古以来史为政宗异趣。近人欲属之科学,而人文与自然径庭,政经社诸学皆出于史,子母不可偶偶,并列也。史为政宗一语极谛。吾国政治之经验与制度实皆荟萃于史学中,政学商学刑律礼制皆附属于史部未出史学之外也。史官传统对中国学术之影响极大,依隋书经籍志,一切经籍皆出于史官亦为史官所保守传承也。史官可谓中国政教之源。中国之有万年信史当然亦归功于此一传衍不断之史官传统也。故尝妄谓今之大学宜独立史学院,依吾人之見,此是第五六阶段之事:立经史子器四大学院,史学院乃与余三并列也。使学者了然于史非文学,非科学。文学科学皆分科之学,史学为浑整之学所谓通天人之际者,故史学非文学非科学;即史属道学非器学也。且创为斯院者,宜莫吾国若,三二纪前,吾史之中且函有亚洲各国史实,固俨有世界史之性。自史记开始己有朝鲜匈奴大宛西南夷等列传。故吾国史,自始即为天下史也。丽鲜越倭皆师吾法。夫以数千年丰备之史为干,益以近世各国新兴之学拓其封,此为吾人完成天下史指出了基本路向,足堪依据。则独立之史学院之自吾创,不患其异于他国也。
吾人今日治史学的当务之急是走出西学规范,恢复其原有的地位性质以及见地。建立独立的史学院以及史学的道术性质前文已说,见地方面就是走出西方中心论和直线进步说的伪史和错误的治史方法。从意大利文艺复兴开始,西方人系统伪造了西方史和世界史,打造出了西方中心论。这其中包括印欧族说、雅利安人入侵印度说、多利安人入侵希腊说、拉丁人入侵罗马说,弥天大谎之尤者为向壁伪造出一个古希腊文明,以在欧洲中心论的框架下为西方的近代转型提供理想样板和论据。西欧蛮夷直到四五世纪灭了罗马西部前一直在中欧的森林里里茹毛饮血,没有任何文化可言。灭了西罗马,接受了罗马的耶教与文字,才算有了一点文化,不过还仍然极其野蛮,其自称黑暗的中世纪确实不虚也。到了近代利用经由阿拉伯人传过去的中国科技发现了美洲,撞着一个大彩,突然成了暴发户,甚至主导了全球。因此从西夷这一小撮人一小段时间之角度,历史确系进步。于是闭着眼无限外推,称全人类的全部历史都是直线进步。这样可谓一举两得,一方面贴合了西人自己之情形,另一方面可以此严重诋毁中印等古老文明,将其纳入西方中心论的框架之下。故直线进步说是配合西方中心论而编造出的伪说,无此,则西方中心论也就不成立了。面对这些伪史,要始终意识到的是西方自始至今没有信史的传统,想象、推理和文学性的补充等,一言以蔽之即虚构一直是西方史学的正当方法,或者说是主导方法。西方史学实行双重标准,书写自己的历史时,对自己的史书衡以中学规范其实是小说家言西方自古至今无信史传统故也甚至荷马史诗这样的神话传说都做为信史加以接受;对待非西方民族的文献比如中国的信史文献则采取一改抹杀不予承认的办法。如我们的神圣经典尚书中明明有对于尧舜的言语事迹的确切记载,我们的官修正史作为二十四史之首的史记更是明确记载了黄帝时代,而从伏羲神农到黄帝到尧舜到夏代再到商代的世系都非常清楚;可是西方的主流史学至今不承认夏朝,更无论黄帝神农伏羲了。理由是没有地下掘出的文物证据。于是就有了前些年中国史学界的夏商周三代断代工程,希望通过地下挖掘,努力将中国的历史上推到夏朝。其实这都还在西方唯重地下物证抹杀文献证据的所谓科学的实证史学的圈套中。我们拥有如此久远的信史,对于这样一笔全世界唯中华独有的无比宝贵的财富,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抛开西人的阴谋标准而直下承当呢?
走出西方中心论和直线进步说的同时才能树立起中华主干夷夏进退循环的真实历史观念。这是未来书写天下史的基本框架。在形式上就是全面回归正史和编年的体例(纪年必须取消耶元纪年恢复传统的纪年体例),因为吾国的史书本来自始就是在中华为中心而包罗四夷的框架里来书写天下历史的。如未来之天下正史,体例大可照搬原来正史之体例:以本纪纪中国帝王,四夷则一国树一列传足矣。今日天下交通,所知范围较古人为广,故可以在原有的二十四史之基础上加以扩充,以添写列传的形式将新知道的更远的蛮夷之国的史实增补入相应时代的正史中去,这样就成就了新时代的天下正史。编年史仿此,在相应的年下增补新知的荒远之国的事实即可。
5.8器学统摄科学此科学为广义的科学即分科之学也
要实现器学统科学,首先必须对科学的真相达到如实的认识。有关的论述详见于拙书《佛学与西学》及《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今撮其要如下:其一、科学是一个将要导致人类毁灭的邪教。甲、科学不承认自己是教,相反它声称自己是客观真理,是价值中立的、客观普遍的共法。但事实绝非如此;真相是:科学是一个带有阴谋性质的教,而且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占据统治地位的教。这样说的根据是科学已成为现代世界的根本主导性信仰,是世界各国的立国之本和主导性意识形态,并且是各国官私学教育的主体内容。故说科学贵为今日世界之王官学乃无疑义也。乙、科学是一个极不合格的王官学和一个不堪为教之教。大群之信仰人类生活之安立当以道为归,故有资格当教者唯在经子二部,以皆为道学故也。科学则纯系器学,以形下物质为对象,人生向此中追求,必为背道之邪途。且科学为分科之学,以此为教,则人生因此割裂为碎片,大失其浑整,形为物役,人为器具,日趋下流而近禽兽,相争相斗,科学日炽,杀机愈广,悲苦孰甚也。丙、科学教将导致人类之毁灭。科学教下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国际关系原则加上现代科技所带来的大规模杀伤武器使人类因战争自毁的危险高居不下。反生态科技为特征的现代科技的运用以及工业文明的生活方式如果不及时放弃的话,必将带来生态坏死。总之若任由诸国继续在此邪途上飞奔,人类必不能逃脱科学教所带来的天灾人祸。
其二、从学理上而言,科学离真理甚远,其中谬妄充斥。甲、科学作为一门学术在方法上存在根本性问题。科学号称其认识方法是演绎与归纳相结合,但是这种演绎归纳结合的认识方法却有着诸多不可解决的两难:演绎法之是量(可得新知)与是必然推理之两难演绎法只是冒充的比量即类比推理;演绎所要求的普遍必然的第一原理归纳法并不能给出自明或先天综合亦然之两难;演绎法一方面地位最高但另一方面却又要受到地位最低之实验事实检测之两难。以上有一个就足堪令科学之大厦倾塌了,何况有三。故爱因斯坦等人悲叹科学之宫殿是建在沙滩上,乃是深明真相的一流大师之实感,固非矫情也。乙、科学学术具有阴谋性。这些科学学术,跟人类其它学术产生的途径大有不同。后者一般都是为了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抱着探求真理的目的、实事求是地生发出来的。而科学,它的产生机制多数情况下是出于阴谋。也就是说,这种学术是出于谋求私利的目的编造出来的,其中所说所倡导者全是对共济会这个极少数人的团体有利的内容,至于是否会因此而歪曲了事理给世界带来麻烦则是不予考虑的。有了这两条,则科学理论之谬妄足可以论定。对科学各科内容之详细破斥,详见《佛学与西学》之第五章。
其三、科学教学术规范演至今日,久已失其统摄分崩离析邻近终结。这以今天中国的规范为典型。据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2011年印发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分设哲学、经济学、法学、教育学、文学、历史学、理学、工学、农学、医学、军事学、管理学、艺术学十三个学科门类,专业类73个,专业635种。对比吾人器部下之诸门:兵学、法学、政学、农学、医学、工学、商学、名学、理学、术数、地理、文学、艺术等,多数能对应。十三学科门类,除哲学外全是器学,而哲学只是子部之附庸不成其为学之伪道学也;可见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有器无道的规范,一个纯科学教的规范。门类多至十三,专业多至六百三十五;全是分科之学哲学今日也不例外,各门类间平等并列平起平坐,谁统谁?科学教学术规范之失所统摄之分崩离析,观此学科目录可以概見。吾人经史子器之规范正堪对治此有器无道失去统摄分崩离析的状况。即首先合诸分科之学为一器学,以避免器部分量过重以器没道之弊;然后以经史子子部以释道为主也三科道学统之,尤其是以经史两科道术统之,道学多至三,一统之道术多至二,固不患道之分量之不足而不能统器也。人类未来将面临形上学之复兴,亦是吾人加重道学分量之一因。
有了以上认识,接下来就可以提出吾人对整理科学学术之思路了。科学教既然极不够格,吾人就直接取消其作为教的地位,将其打散摄入器部各科可也。故科学不得入子部保留一元之存在。
此处要注意,吾人对器部下门及亚门之规划全以中学自身本已存在之事实为依据无一无来历,绝不受科学之左右也。鉴于科学其理论方面之谬妄,其实践方面之严重后果科学教作为信仰导致心灵危机社会科学之落实导致伦理家庭政治国际关系等全面的人类社会危机现代科技之运用则导致毁灭性的生态环境危机,故吾人之以器部统科学,主要工作其实乃以中学之正法正见对西学加以破斥引为借鉴,其堪存留为中学所吸纳之分量实甚少也。具体论述如下:
西理科下之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天文学地质学,其中物理学附入子部哲学门以其在器部无对应学科故,物理学在西学中本是自然哲学,即有关物质部分之形而上学也。至牛顿,其力学名著仍然名为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此一名实堪依据,即物理学的实质不过是采用了数学工具的哲学形上学而已。此一实质至今未变,理论物理学不管是相对论量子力学还是今日之超弦理论,皆不过是数学化之形而上学理论也。故将物理学附于子部哲学之末,有其不得不然矣。化学之理论部分入子部哲学,操作部分入子部道教之外丹学。西欧化学本由阿拉伯人之炼金术发展变化而来,而前者则承自中国道教之外丹黄白术也,故将化学归入外丹学,不亦宜乎。生物学之属于进化论的部分亦入子部哲学,以达尔文主义其实质乃有关人之形上学也详见《佛学与西学》第五章;有关经验事实的部分入农学和医学之相应部门下。地质学入工学之建筑学门及采矿学门下。数学入理学门算学亚门,天文学入理学门天文学亚门。西理学诸科唯数学天文在中土器学之分门中有大致对应之门类,故将其属之相应之门下也。在七略之分法中,天文算法在术数略下,而四库全书子部则分列天文算法和术数两门。今依四部,将两者分开,天文算法合称理学其下分置天文与算学两亚门;术数下分数学此数学非算学也与易数占卜有关、占候、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等六个亚门亦是依据四库全书也。由此可见在科学教的学科中根本没有能与术数对应的门类,但西方古学中却有之如占星术星相学手相面相之类,即可将这些古学以术数统之。从周髀算经九章算术一直到九数通考清屈曾发中国存在一个异于西方的更佳的数学传统,中国的数学平实巧妙而好用,并且没有错误;西方数学在方法和内容上都存在根本错谬,并且拙笨不好用。故首要恢复中国的算学,以此为本,西方数学有益的部分可以借鉴吸取。天文学中学亦自有传统而大异于西方,还是要以中学为本,对西之天学能取多少就取多少,其余扔掉亦不可惜也。
西工学下分类至杂,以皆以现代技术为主之故,有留存价值堪为中学工学所吸收者并不多也。首先是大部分科目将直接废掉,如化工、自动化、计算机、核工程、电气、航空航天等等,堪留存之科目不过是与传统工学有些关系者,如食品建筑水利等,但实际上又名同实异,无甚有用价值也。故吾人在工学农学等名下整理现代科技,可抱一根本定见,即百分之九九的现代科技当废除不留也。也就是要全面复兴中国工学农学以及传统科技也。故考工记天工开物营造法式等,应该重新成为工学的根本经典。
农学亦要重新以齐民要术农桑辑要农政全书等为经典,下大功夫研究并从实践中恢复掌握传统的生态农业技术。西农学今亦已完全走入歧途,荤荤大者为石油机械化大农业、地下水灌溉、杂交种子甚至转基因、杀虫剂除草剂化肥的大量运用、大面积单一种植废除休耕轮作制度等等,现代农学全在以上手段之下,对于未来之生态农学固无异一堆废纸也。
医学当务之急是抢救中医,取消在中西医结合和中医药现代化之幌子下消灭中医的做法以及扼杀中医的种种制度陷阱,建立有利中医自由发展之制度机制,让中医走出断绝的危机,重新复兴。此后可在中医为体西医为用的思路下,实践真正合理有益的中西医结合。即以中医为主体适当吸收西医之长,其一可将少量老品种西药纳入中药库,将其做为中药来用。
其二西医在外科手术方面确有长处,中医暂可适当吸取之。暂字不可省,中医对现代西医外科之吸纳只是暂时的,当未来彻底走出现代科技与工业文明之后,全在现代科技之上的西医外科也就自然无存留之可能了。故外科方面,长久来看还是要立足于复兴传统外科。关于此,可详见拙书《中国世界观看世界及中华文明复兴》第三部分之2.5。
社会科学诸科经济学、法学等入商学、法学之下,西文学入文学门下立相应之亚门,如在文学门下当增设世界主要语言之亚门也。西方艺术诸专业入艺术门相应之亚门下,如西画入画学亚门,西乐如乐学亚门等。逻辑学于西学属哲学,今要将其从哲学中分出,入名学下立一逻辑学亚门也。故名学应包括三个亚门,即名学、因明学、逻辑学也。吾人将名学于器部独立一门的理由如下:其一、中土诸子十家中本有名家一家。其二、印度五明中亦有因明一明。可见名学之重要,故当于器部单列之也。军事学自然当入器部兵学。若今十三门类中之教育学、管理学皆甚无谓,直接取消之可也。
以上想法之落实主要有两个途径:一个是落实于教育学术体制之中,另一个是落实于图书分类体系中。前者于本文4中已有述及此不赘。关于后者,吾意条件成熟当效法前清,尽收天下之书,依吾人以上之框架与原则,重编一新四库全书。将其时天下所有之书总分为四类:收录书、存目书、不存目亦不禁毁书、禁毁书,前两类皆写提要。斯亦整理天下学术之要举也。当中华已然建立天下体系有能力带领全地全面复兴中华文明之倾,此一举措可谓正当其宜。彼时将科学教各种邪恶之书如达尔文兵器核能转基因之类尽付之一炬,不亦快哉!
以中学统摄天下学术,玆事体大,上文仅系一些初步想法,在此提出以就正于方家。又此事非一人之力所能办,愿与天下大心有志之士共成之也。
《西学之中学渊源》西方伪史考辨简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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