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与限制，挣扎的古装造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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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内娱最先崛起的是妆造。”
近期，陈晓、吴磊、王鹤棣、成毅多位男演员古装扮相出圈，2022没有“古偶丑男”的话题引发热议。而后，《长月烬明》《狐妖小红娘》《七时吉祥》一众剧集皆因妆造收获大量关注，关于“内娱妆造崛起”的讨论热度持续攀升。
借此契机，狐厂娱乐观察向行业人们了解到剧组化妆师服装师们的真实生活，听到了他们必须要面对乱象，对工作的坚持，以及对行业的憧憬和思考。
在剧组“挣扎”的造型师们
化妆师穆青在剧组的工作状态很紧张，因为“剧组是一个特别乱的地方。”
剧组内的所有行程，都会提前规划好时间，相关工作人员需要在群聊中即时报备进度。
“比如六点开始化妆，古装剧女艺人造型时间在两小时之内，男艺人一个小时左右。”穆青解释道。
计时从艺人踏进化妆间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信号是群内一条来自演员副导的消息：“XX到场，开始化妆”。
但实际情况是，计划经常会被打乱。
“有的艺人会迟到，有的艺人会敷面膜”，当艺人进门还敷着面膜时，穆青就会阻止演员副导发出消息，“因为进门后他不可能立刻开始化妆，还要休整一段时间”。
如果消息还是被发出，穆青就会在群里继续报备，例如：某某艺人刚敷完面膜，现在正式开始化妆。
“耽误的每一分钟看似很小，但如果开拍延迟了，就是大事。导演晚上就要开会追责。”在这里，穆青时时刻刻都要警惕锅被甩在自己头上。
同时，在剧组，情商显得尤为重要。
穆青曾目睹过一位演员的小脾气。
穆青称，这位艺人因为拍戏熬夜、早起，已经有感冒和嗓子发炎的症状，脾气变得不太好。化妆途中，执行导演拿着药进来，寒暄了几句，艺人表现得还算温和。随后另一个工作人员进来，问了一句“咱们这边好了吗，还有多久呀”，艺人就肉眼可见地生气了。
“当时已经化完了，她都站起来了，听到这话又坐回去了，硬是闲聊了20分钟才走。”穆青不敢拆穿真实情况，只能装作木头人站在角落，“如果插手，即使一开始没有你的事儿，也可能变成你的事。”
（韩剧《法钱》剧组路透）
轧戏也会打乱剧组的计划。
“轧戏现在挺平常的，而且演员还有综艺的行程。”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演员在其他行程中的出镜形象，穆青就不能给演员剃鬓角、剃发际线，甚至是不能修眉毛。
有的时候，演员甚至赶不上拍摄，那他的戏份就会推后。“导演生气的话，可能直接删掉整段戏，替换成别的戏份。”穆青感慨道。
服装师宋宋最不喜欢遇见突发状况。
遇到突然要出租、改装某个道具的情况，宋宋并不能保证完成任务。“时间太紧了，出了问题其实并不关我的事，但打乱了计划是会让人很烦躁的。”宋宋无奈道。
“剧组如战场”，宋宋承认这种说法似乎并没有错。
妆造，“卷”在哪里？
服装师宋宋坦言，其他剧集中服化道的款式、整体色调、出圈度，在剧组内部会议上都会讨论。“遇到比较好或者比较新的风格，大家也会学习和借鉴，但绝不能去抄袭。”
宋宋提到，《长月烬明》近期就因“敦煌风”受到了关注，“参考这种风格的作品，后续可能还会出现。”
“其实现在的敦煌风、异域风、汉朝唐朝还原风，有时候就会被认错，但这其实都是我们的文化。”
宋宋希望这些风格、概念在剧集中的使用，可以将中国传统文化、历史普及给大众。
除却概念，造型师还会结合剧情下功夫。
宋宋解释，造型组会提前拿到剧本和人物小传进行剧本围读。他们需要按照角色的身份、性格、特质等因素，把剧本切分阶段，再根据不同的阶段设计造型。
“如果每个阶段导演需要两三套，我们就会多准备几套供他挑选。”
导演也会对妆造提出要求。“比较出彩的戏里，他可能会更注意。譬如他会希望妆面再浓一点，整体的风格更硬朗一些等等，有的导演甚至会具体到头发丝的位置。”穆青解释。
而在观众注意不到的造型细节背后，可能是一个个挑灯夜战的造型师。
作为服装师，宋宋在看剧时会注意很多细节，比如头套有没有翘边，头发后面有没有起疙瘩，衣服上有没有起球。
她曾经用过一种面料，正常状态下，看上去就像起球了。为了解决视觉上起球的问题，“只能每天拍完拿刀片或者拿小纱剪一点一点修。”当时宋宋一个人拿着剪刀，听着《红楼梦》评书，修干净半边的衣服，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化妆师穆青最关注的，则是演员的睫毛和眉毛。“拍摄时的打光甚至曝光，加上后期的滤镜磨皮，根本看不清眼影粉底，只有睫毛和眉毛能看清。”因此穆青总会关注自己每次睫毛粘得如何，甚至会分析研究别人的案例。
为了妆造更好看，演员们也会下功夫。
穆青直言，“女艺人们会时刻注意自己的状态”。浮肿、皮肤状态不好的话，在路上就会贴着面膜，以防被拍到丑照。男艺人们则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提前准备好垫肩、肌肉衣、增高鞋垫。
“男艺人可能会穿着肌肉衣过来，因为有些人太瘦了，他们觉得这样更能撑起衣服，挺起角色，比较好看。”
在限制中寻找出路
剧组选择造型团队，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是联系经常合作的团队，知根知底，直接协调档期进组。另一种是其他人推荐或投简历。造型师的简历，可能是一个表格，里面罗列着每部戏的职位、时间、甚至视觉图。
“其实我们更注重你干过什么戏，你的职位、年龄和风评。”穆青解释，不是说歧视年龄，但年龄小的话，会给人留下担不起事和缺少工作经验的印象。
即便被选中了，在拍摄中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制约，首当其冲的就是经费问题。
古装戏大多要出造型图，“和导演沟通之后，造型组出图给导演看，成图以后导演觉得哪几套衣服不错，就会把几套衣服做出来。”
尽管可能这几套造型最后没有采用，但裁缝、布料、绣花，三D打印都会算在经费内。
（苍兰诀官方造型图）
宋宋透露，一些绸缎料或者纱的价格特别高，“同样是一米，可能其他料子才40块钱，但绸缎和纱要400块钱”。
绸缎和纱也特别怕损坏，但凡勾到一点点，整件衣服都不能使用。而做一件裙子，大约要用到七至八米的绸缎和纱，比较隆重的衣服可能需要十几米。
“其实能够出圈的服化作品，一般资金也还是比较充足的。”
同时，由于剧组时间紧、拍摄日程满，也难以做到频繁更换造型。
譬如古装剧中男演员戴帽子的装扮，很多是不粘头套拍摄的。“因此戴帽子和不戴帽子的戏，是需要有改装时间的。”
每个人粘头套的时间在15至20分钟，如果演员使用的是自己的刘海，也需要10至15分钟。换妆要综合剧情，时间，场地等多方面因素，在开机前就确定好。
当然，除了造型团队，演员能够保持状态也很重要。
“在剧组的高强度工作下，人是会被累丑的。”但穆青也遇见过在拍摄的前一天晚上熬夜喝酒吃海鲜的艺人。
第二天，他顶着肿到认不出的术后双眼皮进入化妆间时，穆青只能通过助理辨认艺人。这种情况，穆青自认已经不是靠妆造能解决的问题了。听着艺人“老师帮我打瘦一点”的请求，穆青深感无奈。
造型师们，习惯于在工作中做到平衡和创新。但有时候，古装丑男的出现，于他们而言，也是无可奈何。
在戏外，还会存在颜色使用的“刻板印象”。
宋宋解释，服装其实一直都是色彩多样化的，但难免有几个颜色或者妆容被风格化了，譬如“古装剧一定少不了红色白色，红色总是给张扬的角色，白色给清冷的角色。甜宠剧里，一定有黄色绿色粉色。”
尽管如此，造型师们也在风格化中寻找不同。“大家会根据剧情，选择不同的材质、色度，甚至会打破一些刻板印象。”
宋宋以《与君初相识》为例。“这里面的狐狸打破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固有印象”，因为《与君初相识》中的狐族生活在寒冷的北域，衣服的款式设计得会厚重一些，颜色上也更深。
“可能剧里的造型没办法让每一个人满意，但是大家都在维持角色的背景人设，努力做出创新。”
宋宋对未来依旧抱有期待，她能感觉剧组要求的逐渐差异化和精细化。
作为一名汉服爱好者，在工作之余她会关注汉服博主、模特们的造型，时刻锻炼自己的灵感和敏感度。
“出圈的妆造肯定会越来越多，妆造也会往色彩多样化倾斜。”宋宋能感受到，现在有的剧组已经开始加大对服化道的投入和重视，“我自己也会做出更多好的创作。”
（文中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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