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程画远】“赴美办画展”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美术的
程远老师——
自小在这校园里长大……
长大去了遥远的陕北……
从陕北回来考上了中央工艺美院
(现清华美院)……
然后回到清华校园里教美术……
然后又去了更遥远的美国……
然后又回到清华校园里教美术……
——今年秋天,清华大学建筑学院
要为程远老师在中国美术馆
举办个人绘画作品展
清华子弟,
插队知青,
美院学生,
清华教授……
——这一路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又岂是这些身份标签所能承载,
个中甘苦以及耕耘和收获,
且看程远老师与其友人学生
逐一画(话)来——
【师程画远】——“赴美办画展”
(摘自程远画集《走东串西》)
——程远与其画展邀请人盖瑞
上世纪80年代中叶,出国留学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好像谁出不了国,就跟缺乏能力似的。
出去为什么?大多数人也不清楚。反正西方什么都好,先进、幸福、财富、自由,包括现代生活习俗。尤其“美国梦”最令众人神往。这种梦说穿了,就是汽车、大房子,加之所谓的自由。一些人为了圆梦,甚至跑到太平洋中不知名的孤岛上,企图得以漫长的曲径通幽。漂亮姑娘嫁给外国穷人、有色人种,时有耳闻。
按正常途径,本人的美国之旅是行不通的,外语太差,考托福的念想仅存乎偶发的一瞬,随即便会被自己扼杀掉。
机缘,来自于一个美国叫盖瑞的建筑师,1988年他到中国来访问,同时看上了我的画作,就提出邀请本人前往其住地亚利桑那州举办画展。这一邀请,使我的“美国梦”立时近在咫尺。
为了感谢及巩固画展的功败垂成,我祭起咱国家的拿手好戏,请他夫妇俩到饭馆大撮一顿。地点虽为住宅区附近的普通餐馆,却特意挑选了一张最大号带转盘的餐桌。非仅如此,我认为能够镇住老外点子的精髓,体现在追求桌面的文学效应,于是事先跟老板讲好,菜,必须一顺全上。
盖瑞与夫人莱丝莉于程远在中国的画室
……1991年,画展如约举行,我与另一个南方画家乘飞机奔赴美国亚利桑那……
邀请人盖瑞,长得极其锐利,坚定的下颚中心有条垂直的纹线。他平时话不多,但做事果断、自信。1945年,他曾在青岛附近海域为“抗日”而充当美军海军陆战队员,由此留下了对中国难以忘怀的青春印记(令本人稍感不解的是:既然你抗日,为何还获得了柔道黑腰带?)。鉴于以上的“青春情结”,时隔四十余年功成名就的他,特地携带着极为漂亮的妻子回访中国大陆,想给当时还处于贫困状态的中国做出点贡献……
盖瑞夫人莱丝莉,高挑靓丽、金发碧眼,长得极像电影明星。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其前任丈夫为现任的亚利桑那州州长。莱丝莉性格外向,做任何事都充斥着愉悦的激情。许是如此吧,展览会开幕的前一天晚上,她特别声明:今晚,我请家宴。并强调:非要亲自动手下厨不可,让诸位中国客人品尝品尝正宗的“美国菜”……
这道菜吃完与否,本人记不得了。反正以后只要一追忆起,满舌蕾、满唾液、满喉头,全是那股蒸马铃薯的“土腥味”。您,倒是把它给做成‘土豆沙拉’啊?也好有个数学的可分解性。
同行者底下悄悄询问我:“唉,你说,美国菜,世界排第几?”
我回复:“跟中国经济一样。”
——程远美国画展的报纸宣传
展览会,总是参观者越多越好。
大厅内,有个30来岁的白人女子,体形不错,也不晓得属于哪国混血,发型呈灰白爆炸式,热情得简直叫人发狂。三个星期的展览期间,她几乎每天必到,并且还不断带来花样翻新的朋友。
其中一名男性,凭着不修边幅的外表,一眼就能断明是出自第一线的艺术家。他对我的画面里所传递的古老传统意蕴,颇感兴趣,总提出相关问题。别的词汇大概其能懂,可有几个发音,什么“duo、duo”,什么“loci、loci”,反复令本人不理解。最终无奈,我只得把随队的翻译请来。
人家一听,立马就明白了,解释说:“他是在问,‘道’与‘老子’的观念,是否对你的绘画有影响?”
噢,咳——这个,本人再熟悉不过。正待要大吹特擂“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时,却愣住了,因为,自己满脑子的英语单词,都无法表达出这个意思,语音开始磕磕绊绊。
展览会即将结束的前两天,我的同展伙伴悄悄把本人请进他的旅馆卧室,商议着今后的何去何从。
起初,双方各怀鬼胎,来回兜圈子。随着渐入主题,同展伙伴向我暗示,他准备展览结束后,留在美国。
我问:“你一句英语也不懂,怎么生存?”
同展伙伴回答:“我有一个老师在费城。原来在国内,我俩关系极好。我打算投奔他那里去。”
我提出质疑:“人际关系,彼一时,此一时也。我有好多朋友在美国,都不敢放话请人家收留。你这次投奔,肯定会给对方带来极大的负担。况且,美国又是强调个人独立的国家,依我看,你老师未必肯收留你”
同展伙伴马上拉开了身旁的手提包,里面显露出许多高档礼物。他指了指其中几张未托裱的大幅彩墨画,声言:“这些,都是送给我老师的,他会顾及情面的。并且,我也带了许多美元,能照理自己的日常生活”
我望着他那双闪烁的眼神,直言不讳:“这些礼物,顶不了什么用,与给你老师造成的压力相比,如同‘隔靴搔痒’。我实话告诉你吧,咱签证属于公派,期限只有6个月,关键是你老师肯不肯卖力气,在期限到达之前帮你找个工作。”
——程远在美展出作品《回忆》
同展伙伴咬着牙,表示:“他要是不收我,我就‘黑’了。我家乡有好多人都在美国打工呢,身份全黑了。”
黑了?没了身份?本人连想也没想过,那呆在美国还有什么劲?人往高处走。黑了,就意味着失去了“美国梦”多一半的意义,与那些农村偷渡客还有什么区别?
同展伙伴补充说到:“我会拼命挣钱的。”
我指出:“你朋友少,一句外语也不会,脸皮又那么薄,我怀疑你的生存能力。假设,你能够在费城呆上三个月时间,那继续‘黑’下去,估计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噢,我知道。”同展伙伴的眼神,再次迸发出几许坚定的光芒。
没多久,展览结束,我俩各奔朋友。本人先去的是芝加哥,而同展伙伴则奔赴费城。
一个月过后,我已身在最终目的地纽约,接到同展伙伴的电话。他说:“我要回国了,盖瑞答应,过一年再邀请我来……”
依赖未来?傻子才相信这些鬼话呢。我想。
——程远在美展出作品《挤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