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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令人这般魂魄颠倒?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7-17


王德凤在线:

散 文



   古韵里的沙溪寺登街        




 

我和云南沙溪寺登街不够相爱。

要么怎会对它只知外在,而对内里的厚重却停滞在浮浅的遗憾里;又不时牵挂在不休的纠缠中,被它触动得不能自拔。

这个寺登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令我这般魂魄颠倒?

它年年岁岁在云南剑川西南安静,又在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并流的东南部这块宝地里安逸,放眼看它骄傲在大理与丽江古城之间。也可说沙溪寺登街年纪大了,是一个真正的古镇,古色古香,今仍然保留着最原始的古建筑的风貌。

古寺庙,古戏台,古商铺,马店,古老的红砂石板街道,百年古树、古巷道、古寨门都在幽古里凝固。想想这个“古”字还了得,装着全是马帮留下来的文明,过去、今天,物资和精神旋转在这一片天地,这处于不同时空奇妙的感觉,是在怀旧里致敬那个回不去的马帮时代,在艰辛运输的岁月,马影人悦,对生活的追逐留在歌声,又在一炷香里安妥心中的虔诚。

凝望沙溪坝子(平原),这个面积只有26平方公里的地方。从云南青铜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到茶马古道上的繁华集市;从茶叶、骡马、食盐交易;又到马帮文化与本土文化的交融与传播,两千多年的旭日和月影里,有战乱、平安、繁荣、黯淡,这些它都经历了。

常常想也许是因它走过了千年的风,百年的雨依然歌咏生命,一直在坚强中桀骜不驯;

也许是幽幽的古韵凝固了这里的天空,让沉寂的古风执笔,在大地上挥毫落墨,灵动出一部活着的古书。

后人在身临其境中展卷阅读,尽管在不厌其烦里思悟品读,想看懂扉页都很难,故而更加仰视了。

岁月弦歌里的青铜和玉津桥,沙溪古镇其实是一块不大的坝子,却牵着长长的茶马古道,始终在桀骜不驯中舞动着生命的翅膀。它很老且长寿。如果走到二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在这块土地上就有沙溪祖先留下的脚印。那时他们劳作耕耘,在这被称为鱼米之乡的地方,歌声在田野里嘹亮,在黑江上荡漾,丰收了,喜悦了,一家又一家新娘子也娶进门了,而后又添人进口,一宅一户其乐融融,人丁兴旺,这就是百姓的幸福。

日历在不经间被岁月一张又一张收回,或许那年,不知何时断断续续村子里传出呜咽声,还夹带着撕心裂肺的难舍,这是从一家院门飘出而落的悲痛之音,原来这家祖奶奶或祖爷爷故去了,这是永别里的难过,孝子贤孙披麻戴孝送葬队伍朝鳌峰山走去。日月星辰这里的墓一个又一个慢慢成为古葬群,生命就这样在来去过往中延续。

那些送走了祖奶奶或祖爷爷的男人,从鳌峰山下来,又到沙溪东面华丛山铜矿干活,时间的脚步似乎在此时停留,沙溪先人,硬是凭借勤劳智慧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如今古墓群里出土的青铜钺,这是用于砍杀的长柄兵器也可做刑具钺,当时持有者要么是贵族,要么有权利,制造者不仅要有高超技术还要有经验,这样才能做出符合标准的青铜钺,这上等的钺是沙溪人制造出来的。同钺一起出土的还有铸造青铜器用的石范和青铜剑等等。

这些说起来简单,看看当年那些矿工,冶炼者腰弯背驼年载不息,在披星戴月里辛劳,硬是将这里变成了以黑江为中心的青铜冶炼基地。不仅如此沙溪还是云南青铜文化的发源地之一。今天铜矿遗址在无声胜有声的静默中告诉后人,这里当年红火的场景有苦也有歌。这都无不展示出沙溪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

走出了春秋战国时代,乘着岁月小舟,在澜沧江水系的支流黑江上荡桨,在清澈温柔的水面前行,低头看鱼儿戏水,抬头看沿岸风光。

在清朝康熙年间,离寺登街东寨门百余米处,小船靠岸了。我被一群忙碌的人所吸引,这些人中以白族人为主,还有少数的汉、彝、傈僳族,原来他们是在造桥。只见有人用石灰砂浆灌筑桥台、有人用糯米纸浆灰黏结拱圈、有人在一口很大的锅前煮糯米粥(用于建桥不是吃的),还有人将棉纸泡烂捣成纸浆,几个力大魁梧的男人将糯米粥、纸浆、石灰集中搀和搅匀,使其成黏稠状用于粘合。

糯米纸浆灰的黏结力和强度可与水泥相媲美。使用这些材料建成的石拱桥牢固。这桥造型巧妙构思也溢满智慧。它有一个很雅的名字——玉津桥。这座桥跨空 12米,高6米,桥长35.4米,宽5米。桥建成那天十里八乡的人相聚在这里,以歌舞表达喜悦,此时到这里的马帮也和沙溪人一起同歌共舞。

桥也欢乐人也笑,这桥是茶马古道与大理相连的第一桥,也是所有南来北往马帮的必经之路。

镇里有位老人对我说,一座桥能改变日子,骡马乐,赶马人也乐,有桥路好走……

玉津桥也经历了许多的苦难,在多次洪水猛烈的漩涡中跌跌撞撞,受伤坍塌。沙溪人深爱它,在道光初年又将它加固改为铁索桥。使其又在安妥中迎接过往的村民、马帮和牛羊,可好景有限,到了清咸丰、同治年间,滇西北爆发杜文秀起义,战事波及到沙溪镇。玉津桥上的铁索被取下铸成兵器,它在战火中伤痕累累惊恐挣扎。战后沙溪人又架木为桥,没过多久洪水还有腐朽相继袭来。玉津桥的遭遇让沙溪布衣心里难过,但它一次又一次重生。

沙溪人因为深爱它从没有放弃。时间到了1931年,这年对玉津桥来说大吉大利,沙溪民众募资再次修缮古桥。石桥为单孔,跨空12米,高6米,桥长35.4米,宽5米,石柱石板护栏。桥的拱顶上有石雕鳖头,雄视黑惠江上游,另一侧是石雕鳖尾连接黑惠江下游,护栏尽头有四只“娃娃鱼”石雕。

白族学者赵藩怀揣愉悦为玉津桥的重修专门撰写了《修桥募引》。古桥头有一碑廊,大理石碑内容为《修桥募引》和功德情况。《修桥募引》写得文采飞扬,劝人“广募善资,以便交通”。历经三年玉津桥竣工,人们奔走相约共贺,有数千人聚集踩桥,人群里好多人穿着在昆明买的丝绸新衣服。那场景震撼热闹。

我的思绪离开了清朝,告别了民国,走上了玉津桥。

踏在桥面的红砂石上,看湍环而过的黑江水,感叹时间给这桥雕刻出凸凹不平的马蹄痕迹,这深深的马蹄窝告诉我滇藏古道上马帮往返频繁和队伍的浩大。触摸石面上泛出的青光,我似乎又看到了晃动着的马帮,听到了嗒嗒的马蹄响和马锅头的吆喝声,这些都在桥上萦绕着。

它连着藏族人手捧的酥油茶,这茶带着云南山野之风,带着云南盐巴飘出盐井卤水的味道,甜美着藏族人的生活。它让云南人用藏药驱赶疾病,穿着西藏运来的毛皮,做成的皮服,感受冬日里的温暖。那时滇藏贸易的“茶马古道”,成了大理至丽江、中甸、西藏拉萨再到印度的陆路国际通道。有学者说,这古道与“丝绸之路”具有同样的历史地位和价值。

在马帮运输最活跃的时代,马帮一路经过许多桥,在茶马古道上有独木桥、木板桥、铁索桥、藤桥、溜索桥比比皆是,如今它们大都被毁坏消失,或因为古道的衰落而废弃。眼前的玉津桥还活着,在年复一年里迎来送走了数不清的马帮,这是世代沙溪人通往田间地头劳作、赶街的路,现在仍然是。

玉津古桥每天仍然承载着两岸过往的车辆,还有背篓的村妇,玩闹的孩子、赶牛、赶羊的、骑马、推车的,还有结群的鸭子,为了偷懒也摇摇摆摆过桥到江的对岸……远处巍巍青山,近处黑惠江由北向南蜿蜒曲折地流淌在沙溪。弯月般的玉津古桥生动在水面上,透过青铜钺、青铜剑和石范等,这些青铜文化在这里留存。竟蓬勃出一首悠载千古的岁月弦歌。在这歌里还看到了古影里的寺登街。

我在沙溪寺登街走着,在寻觅马帮文明中与其情感上的升温,品读感受它历史厚重的同时,触摸这里文化的温度……

 


总编辑:骆圣宏

栏目主编:李建丽


文/王德凤

王德凤,山东菏泽人。作家、摄影家,先后出版个人专著五部:《永远的白玫瑰》、《知音如溪》、《落下心帘》、《女人的脊梁》、《云雾里的视野心畴》。《华夏文学》特约作家,《上海文艺》等杂志签约作家。作品《筏客子博浪记》获中国当代散文奖;《岁月化妆师》获华夏文学最佳散文一等奖;《幸福美丽的牵挂》获“第六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笔会”二等奖。在《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数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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