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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悲声慰寂寥——连载(一)

人民作家V作者 人民作家 2021-07-16


张玉武在线


❂ 何 处 悲 声 慰 寂 寥(一)


她眼梢眉底闪过一丝幽怨的神色,稍纵即逝,悠悠地说:“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感情算什么,爱情又能值几个钱。穿衣吃饭住高楼坐豪华车,哪一样离开钱行?”






韩巧醒来,睁了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再一看室内,灯火通明,墙壁雪白。她一时懵懂了,努力回忆一下晕倒前的情景——下班的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眼前金星乱冒,一时天旋地转,赶忙手扶栏杆,软软倒下去,以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挣扎着要下床,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动,你的身体很虚弱,医生说,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她的目光追随着发声源望去,见有一个矮个儿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她戒备地问。

男人说:“我下午溜街,发现平安公园附近围了一堆人,挤进去一看,见你躺在地上,就拦了辆出租车把你拉回我们家了。”

她一阵感动:“可咱俩从来不认识呵!”

“这不就认识了嘛。”男人笑呵呵地说。

正在这时,走进一个手捧白面疙瘩汤上了年纪的女人,满面含笑地说:“趁热喝下去,过一会儿,就有精神了。”

男人接过碗,说:“妈,我来吧。”韩巧见他拿起汤匙要喂她,强撑着坐起来,将一碗汤灌进肚子。

人是铁,饭是钢。吃了一碗疙瘩汤,她有精神了,脸色也红润了,经过交谈,得知男人叫方志刚,在一家化工厂上班,母亲赋闲在家,专门给儿子洗衣做饭。

又是一天过去了,第三天早晨,韩巧感觉有精神了,吃罢早饭,要去上班。

方家母子挽留不住,放她走了。刚走出街巷,方志刚追上来,说她一个人走不放心,要送她。她见他执意要送,一前一后往宏仁制药厂走去。

走到厂门口,韩巧碰到一个女同事,女同事见到她大呼小叫:“你这两天去哪里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韩巧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女同事瞥见旁边站个男的,似乎明白了什么,嘻嘻一笑:“我知道你干啥去了,搞对象去了吧?”她见对方手没处搁没处放,咯咯大笑起来。

韩巧脸赛火烧云,讷讷地说:“侯姐,胡说啥呀。”

女同事还想说笑一番,怎奈七点半至八点这段时间正是上班高峰,她被人流卷进厂院。

整个上午,韩巧的头脑始终处于“浆糊”状态。说句实话,虽然她受到方家母子的悉心照顾,可从来没往那方面想,经侯姐一点拨,她开始往那方面思考了。

不怪侯姐联想丰富,几天不见,突然冒出个男的护送,外人很容易认为他俩恋上了。接着她又想,不见得在他家住几天,就嫁给他。报恩的方式有好多种,可以从别的方面报答。种种迹象表明,方家母子很喜欢她,可她也不能那样做,那样做,有违自己的良心——压根她就没看上他。

中午下班,韩巧目不斜视走出厂大门,一个身影飘过来,及时叫住了她:“我妈包了饺子,让你去吃。”

她看了一眼方志刚,又看了看往外走的男女职工,把他拉到一处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回家跟阿姨说,我不去了。这几天就够麻烦你们的了,怎好意思再去添乱。”

方志刚实话实说:“我妈说请不回你,就不让我吃饭。”

她瞅了瞅方志刚可怜兮兮的刀条子脸,心一软,跟他走向方家。

一进家,炒菜的香味直往鼻孔钻,看着方母笑盈盈将一碟碟菜端上餐桌,她就有种回家的感觉。每次回家,母亲也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家住农村,买不上鸡鸭鱼肉,换言之,父亲肺气肿,不能做重活儿,挣不来钱,尽管这样,母亲还是把老母鸡杀了,给她炖山药块吃。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方志刚给她斟了杯红葡萄酒,她端起杯,与方母、方志刚碰了杯,喝了一口,感动地说:“你们对我太好了,我一定要报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记住我们的好就行了。巧,你在省城也没个亲戚,要不嫌弃,就认我当母亲吧。”方母别有深意地说。

再傻的人也能听出话中意。韩巧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怪不得人们说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在她家休息两天,白吃几顿饭,就让我嫁给她儿子,这未免强人所难了吧。她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看着一桌美味佳肴,没了胃口。

方母意识到她说话太直露,引起对方不悦,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方志刚怪母亲心急吃了热豆腐,生气地不说一句话。

韩巧心事重重吃着羊肉馅饺子,味同嚼蜡。

屋内,只听咀嚼声,不闻人语,失去了欢快的气氛。

韩巧休假回到那个遥远的小山村。

母亲一见女儿的面,问长问短,有说不完的话。末了,母亲问:“巧,搞上对象吗?”她见女儿摇了摇头,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有看上眼的,就搞吧。你看咱家穷的要啥没啥,不要挑也不要筛了。”

韩巧看着母亲一张苦脸,又回头看了眼卧炕不起的父亲,心里酸酸的,不知说什么好。为了安抚母亲一颗愁苦的心,她把方家对她的好说了出来。

母亲听后,喜极而泣地说:“闺女,你真有福,省城的人都能看上你。回去后,好好跟人家搞,争取搞成。”

韩巧脸红脖子粗:“妈,说什么呀。他对我有意,我对他可没感觉。他长得又粗又短,看上去像武大郎,嫁给这样的人,委屈死了。”

“嫁汉,主要看他的心眼好不好。听你介绍,他心眼实诚,没有花花肠子,这样的人,在小山村也很难找到,甭说在大城市了。听妈一句话,回去后当回事跟人家谈谈,争取搞成,了却妈心头一块病。”韩母带着央求的味道。

韩巧鼻头一酸,流下泪来。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让母亲牵肠挂肚,于心何安?

方志刚说过的话又在她耳边回荡:我们这一块是拆迁地带,拆迁按房屋的实际面积给楼,另外还要给每户不低于一百万元的补偿费。当时她听了,感慨地想,在城市,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楼房就不错了,还要给一百万元的补偿款,钱也有了,房也有了,在小山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还是母亲说得对,找个心眼好的,家境殷实的,比什么都强。至于相貌不相貌无所谓,人活在世,就得现实点。

这样一想,她把方志刚的优点总结一下,觉得他还行。

走出家门口,来到街上,仰头看天,天空似清水洗过一般,瓦蓝瓦蓝,远望庄稼,已是一片丰收景象。她信步来到溪水边,见一条小鱼正在自由自在游动,捡起一块石头向河中投去,水中泛起层层涟漪。一个男高音传来:

“出去这么多年,你的性情没变呀。”

她一惊,扭过头,认出是从小一块玩尿泥长大的吴正。见到吴正,她想起他俩假扮夫妻,被一群小伙伴推入洞房的情景。长大成人后,一个远在省城打工,一个在家务农,到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人却变得腼腆起来。想起小时候的戏耍,只不过一场梦而已。她甩了甩头,试图把以前的经历甩出记忆之外,语带几分关切:“一直在家,没出去打工?”“在家种地挺好。如今农业税免了,三提五统不要了,国家还要给粮食补贴、种子补贴,这么好的政策,何苦背井离乡出去打工受那份洋罪!”她频频点头:“说的也是。”然后不由自主长叹一声,“我要是男的,也在家务农,哪也不去。”

他眼里喷出一簇烈焰:“女的在家大有人在。男耕女织,多好的事呀。”

“说的轻巧。我们家的情况,我不出去打工,行吗?光靠母亲种地苦撑着,不行呐。”她无奈地说。

他点头。



方志刚觉得,韩巧越来越跟他近乎了。上下班路上,由他护送,她没有拒绝,并且肩并肩,他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过来的友爱信息。他将这大好消息告诉母亲,方母欣喜万分:“这是好兆头,说明她对你有意了。再接再厉,争取把她追到手。”受到鼓舞的方志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向母亲下了保证:“不啃下这块骨头,我就不是你儿子。”母亲笑了:“儿呀,一定要把她娶到家。你有了媳妇,妈也就放心了。为了她早日能成方家的媳妇,听妈跟你说——”她向儿子耳边嘀咕着。再见到韩巧的时候,方志刚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也不像以前的拘谨了,而是做出一些亲昵动作,韩巧对他的变化心生疑惑。一天方母不在跟前,方志刚拥她入怀又要吻她,她闪身躲开,说:“亲热可以,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为什么你变得大胆起来?”他扭捏半天,本不想说,可一想到口舌大战那种过电的特殊感觉,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妈教我的。”她听了,气得够呛,脱口而出:“你妈让你杀人,你也去杀?”他慌忙摇头:“杀人偿命,我可不敢。”看着他脸上写满真诚,她的气儿消了些,整了整衣服,理了理满头乌发,走了出去。以后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登方家门了。想起方志刚的木讷,她就不寒而栗,这样的人,跟他过到一起,也不幸福,真是半吊子,二百五。直到方母披挂上阵,亲自到厂门口请她,她才回心转意。看着韩巧坐在自己面前,方母长出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掏心掏肺地说:“志刚不会说话,请你多多包涵。他跟他爹一个样子,只知干死活死干活,心眼实诚得好像用榆木疙瘩做的。说句实话,我愿意嫁过来,就因为他爹老实巴交好对付。跟了他,果然事事依从,我说一,他不说二。从财权到人事权,我牢牢掌握在手,耀武扬威了一番。”“咱们女人呐,没啥高要求,只要男人对你好,事事依你,就知足了。等你过了门,我就把家里一切事物交给你,让你处派。姑娘,你不用为生计担忧,我们家底厚着呢,除了这套房子,街面上还有一套门脸房,每年的租金七万,就是啥也不干,也够我们三口花销的了,何况志刚还上着班呢。”一番话,说得韩巧心里敞亮了。从农村出来,能在省城落脚,并且有属于自己的房产,这是很多农村女人想也不敢想的。跟谁过,不是一样生儿育女么,只要男人对你好,就那么回事呗!这样一想,她的心眼活泛了,方母说啥,她也能听进去了。方母见她脸上有了喜气,知道射中要害,欢喜异常,吩咐儿子上街买猪排。心结一旦解开,就把所有事看开了。韩巧打电话告知母亲,她要与方志刚定婚了,希望母亲能来一趟。韩母一块石头落了地,继而一声长叹,走不开呀。听出电话那头女儿幽幽一叹,马上说,让你姐代表我们去吧。韩巧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放下电话。定婚仪式很隆重,是在饭店举行的。方家阵营里除了方母外,还有方志刚的七大姑八大姨以及衍生出来的子女,大家济济一堂,有说有笑,很热闹。再看韩巧这边,只有姐姐一人出席,显得孤零零的,韩巧鼻头一酸,差点流出眼泪,姐姐悄声安慰她,又不是签订不平等条约,心酸什么,人多人少一个样。韩巧强颜欢笑。席间,韩巧觉察有个英俊洒脱的小伙子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她,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她不好意思问,也弄不清楚那个年轻人是方志刚的什么亲戚。定婚半年后,接着是结婚。结婚典礼是在凯胜饭店举行的。凯胜饭店在石家庄同类饭店中规模不大也不算小,仪式繁琐而有情趣,韩巧感叹地想,假如与吴正结婚,绝没有这么风光。不说别的,光录像钱,就花去八千多。酒席宴上,方志刚携新娘子韩巧挨桌敬酒。每到一桌,韩巧象征性地举了举杯碰了碰嘴唇,没有一个人争她喝多喝少。当来到年轻人一桌,她同样抿了抿嘴唇,一脸灿烂要走。其中有个小伙子不干了,站起来,大声说:“嫂子在这隆重而美好的时刻,应该多喝点。大家说,让不让她多喝点?”一呼百应。在座的人随声附和起来。韩巧向倡议者看去,猛然想起定婚时那个眼神,此时此刻正向她热辣辣射来,几乎要把她击倒,好在对方意识到在这种场合不能表现出来,没再给她输送电量,她的心稍安。方志刚见韩巧神情有异,以为是她怕喝酒,赶忙说:“大家伙就饶过她吧。如果在这桌喝高了,下一桌就没法进行了,改日去家里喝个痛快。”大家听新郎官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纠缠了。那个站起来的小伙子大手一挥说:“也好。这次就饶过嫂子,下次去家里,可没有这么便宜了。”说完,坐下。韩巧大赦般长出一口气。洞房花烛夜。小两口温馨过后,韩巧想起席间那个出风头的小伙子,问丈夫是谁。方志刚回答,他是我姑姑家的大小子,叫刘凡。韩巧默念着,刘凡刘凡,名字平凡,长相可不一般,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过去了。方母不食其言。大办喜事的第二天,她就把财政大权交给儿媳,自己则到韩家的门面房给人打工去了。韩巧把工作辞了,在家专门给方志刚洗衣做饭。她正在做针线活儿,门帘响处,进来一人,抬头一看,见是刘凡,心像棒槌敲了那样,咚咚跳了两下。刘凡见韩巧不知所措,笑了笑说:“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你,不用害怕。”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她张罗给他沏茶,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不用,嫂子。”她触电一样,慌忙把手挣脱出来,满脸火烧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不好意思将头低下。二人尴尬至及。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大约过了三分钟,她才抬起粉里透红的脸,说:“方志刚不在,你来干什么?”“我……我……”他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她咯咯笑起来:“看你平时能说会道,咋也结嘴笨舌了?”他此时才意识到在女人面前不要表现得过于拘谨,尤其在心仪已久的女人面前。他甩了甩头,调整一下情绪,说:“难道我不该来么?”“谁说你不能来,我们家也不是金銮殿。”他点了点头。她见他还没有彻底摆脱窘态,迷惑不解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咬了咬嘴唇,说:“我就想问一句话,你们俩咋就成一家子了?”她想也没想:“他是城市户口,我是农村户口。”他大摇其头:“嫂子你没说实话。”她悠悠一叹:“他救过我的命。”他一怔,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点头。听完方志刚的英雄救美,他羡慕得直唏嘘,一个劲儿地说:“这种事要让我碰上了,多好哇。”她听出弦外之音,不敢应答了。一回两回三回,刘凡上门找韩巧谈心,方志刚不知道,次数多了,难免不被撞上。有一回小叔子和嫂子谈兴正浓,方志刚推门进来,一见他这个姑舅兄弟眉飞色舞和自己的妻子拉着家常,他略感诧异,不自觉地问:“不干活儿,来我们家干吗?”刘凡笑嘻嘻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一点不假。哥,你没成家之前,不是经常找我侃大山么。一聊,就是大半夜,怎么忘了?”方志刚为他的神经过敏而自责。自己的老婆本本份份的,刘凡又是姑舅兄弟,有什么好怀疑的,想了想,放下心来。

一天,趁方志刚不在家,刘凡又一次登门拜访。

走进院子,刘凡透过玻璃,见韩巧坐在窗前极力向窗外望去,见他来,眼里飞出许多花蝴蝶,凭感觉,他断定她喜欢上了自己。

“嫂子,这是你爱吃的芒果。”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来就来吧,买这个干啥。”她笑盈盈地说。

“三瓜两枣,花不了几个钱。”他边说边握住她的手。

她趁势偎进他怀里。

他俩不知缱绻了多久,忽听门声响处,进来一人,惊散了温柔乡里的一对野鸳鸯。

韩巧披头散发从刘凡怀里钻出来,一眼见到丈夫惊讶的目光,显然方志刚不相信妻子与刘凡会做出如此下流动作,但事实摆在面前,不承认也不行。

呆愣片段,他抬起手,脆生生给妻子一耳光。他出手太重了,韩巧晃了晃,经受不住耳刮子带来的冲击波,匍匐于地。

一旁的刘凡见心爱的人被打翻在地,“扑通”一声跪在方志刚面前,大声疾呼:“哥,你就成全我们吧。她和你没有感情,刚才她都向我说了。”

方志刚一阵儿晕眩——弟弟偷嫂子,还有脸向哥哥说出恬不知耻的话来。天呵,这是怎么了?

他看也没看有求于自己的姑舅兄弟,跌跌撞撞走出家门,来到一家餐馆,要了一瓶白酒一碟水煮花生米,灌了个酩酊大醉。




方志刚撕开了隔在韩巧与刘凡之间的神秘面纱,韩巧就有些破罐破摔了,一日三餐也不殷时靠晌做饭了,对方志刚来说,还能忍受,家里吃不饱,可以去饭馆吃,可对于性饥饿,他就有些撑不下去了。夜深人静,他要行那事,她左冲又突,也不让他得逞,他气得打自己耳光,跪地乞求,也无济于事。

他知道,妻子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变得和他离心离德了。他想把妻子的变化跟母亲说一说,一想起母亲半白的头发和脸上的老年斑时,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父亲死得早,母亲不嫁,还不是为他考虑吗?深怕嫁给一个不喜欢儿子的人,使他受歧视。从穿衣吃饭到娶媳妇,哪一样不是母亲亲力亲为,他不敢想像,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日子将怎样过?母亲都把韩巧娶到了家,他却不能拴住她的心,好比最高统治者不能守住前辈打下的江山一样,令人痛心不已,撕肝裂肺。

继而,他又把刘凡恨进骨头缝里。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你妈和我爸都是从一根娘肠子爬出来的,即使我爸驾鹤西归,两家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的亲戚关系,就是我方志刚再不济,也不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排尿。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为何夺我妻子?朋友妻不可欺,哥哥的妻你要欺,猪狗不如。

就在他赏给韩巧一个大烧饼五根大麻花没几天,他找到刘凡进行了一次艰苦卓绝的谈判。他深入浅出讲了一番大道理,满心希望刘凡念在死去的舅舅面子上,良心发现,不再去破坏他的家庭。没想到刘凡出语惊人,大意是说把韩巧让给他,他再给他从贵州或四川贫困地区介绍一个。

老天爷!这叫人说的话么?媳妇能随便让吗?无耻之徒!回来的路上,他想,就是把韩巧杀了,也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冒出杀妻的念头,倒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人命关天。人是随便杀的吗?可不杀她,归了刘凡咋办?他可不想将老婆拱手送人。

整个下午,他神思恍惚,如在梦里。韩巧做好饭,把饭端上来,他看了看,勾不起食欲。

“饼里没毒,吃吧。”妻子咸不咸淡不淡地说。

他喉结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不吃,端下去了。”她发出最后通牒。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两眼直勾勾地看她,问:“你真的和刘凡谁也离不开谁吗?”他见她点头,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哽咽地说,“你果真要离,我也没办法,不过,在离婚前,我得跟我妈说说,看她让我离不离?”

她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都多大了,还要听你妈的意见?我就直明告诉你吧,不管你妈啥意思,婚是离定了。”

他大摇其头:“水大漫不过桥。我要是偷偷和你离了,让妈知道了,她一定不干。”

“那好,你最好现在就去。”她一指门的方向。

他悻悻地走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泪成双入对流下来。



方母坐在韩巧对面,见儿媳决绝的神态,入心入肺地劝说:“我们家志刚实诚,没有花花肠子,你要是跟了刘凡,新鲜感一过,他就会把你甩了,到时候你想回来都回不来。”她见对方面无表情,微微叹口气,继续说,“再说了,刘凡的家庭条件哪里比得上咱家,楼房没有,只有一处平房,还有一个兄弟,他的长处就是能说会道,比志刚长得好。难道这些能当饭吃吗?回家问问你爹妈,他们也不让你这么做呀。”她摇了摇头:“我的婚姻我作主,不用问我妈我爸。”方母叹了口气:“你要执意和我儿子离,我也没办法,谁让志刚没有刘凡灵活呢。离婚前,我有个要求,你能答应吗?”“妈,你说?”“看在志刚从马路上把你救回家,我们对你好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们生个孩子再走。”韩巧面有难色。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生出来的。为防止怀孕,每次和方志刚做完那事,都偷偷吃避孕药。结婚半年了,还没有怀孕的迹象,她暗自庆幸做了手脚,方志刚还不知道。吃避孕药的目的,就是与方志刚离婚,和刘凡结婚,假如给方家生个孩子,再和刘凡拜堂成亲,那叫啥事呀。想至此,她摇了摇头。方母见韩巧不肯答应,眼泪溢出眼眶,哽咽地说:“我不知哪辈子损下了,咋就生下个缺一股的儿子,但凡他要精明一点,也用不着我操心。”说完,呜呜哭了起来。韩巧生出“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感叹。方母都往五十上奔的人了,还在为儿子的家庭幸福着想。人是感情动物,想起母子二人对她的好,她想改弦易辙,与方志刚重归于好,握手言欢。方母观颜察色,见韩巧举棋不定,为了进一步收回她的心,说:“志刚吃粮不管饷,你在家里已经是呼风唤雨了,试想,嫁给刘凡,你有这么自由吗?”她见韩巧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刘凡的妈可不是省油的灯,我担心你嫁过去,要受气。”她见韩巧嘴张了张,赶紧甩了一把泥巴堵住其嘴,“光是每月寄给你爹妈的生活费她就不干。居家过日子,不要想得太浪漫,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实实在在的。”韩巧想起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爹妈的艰难生活。结婚前,韩巧有言在先,为了保证爹妈的正常生计,从出租门面房的租金中,每月抽取一千元打过去。倘若中断了与方家的姻亲关系,这笔钱也就无从谈起了。若靠她养活父母,就得从牙缝里省了,之所以她昏倒街头,就是因为营养不良所致。正如方母所说,居家过日子,还是实际点好。想至此,她向婆婆难为情的一笑。方母大喜过望,又说了好多笼络的话,见韩巧渐渐打消了离婚的念头,才离开。


再见到刘凡的时候,韩巧对他的态度有了九十度的大转弯,不冷不热起来。刘凡心里纳闷,仅仅一天不见,她受何人挑拨,对我置之不理,无怪乎人们说女人的心天上的云,琢磨不透。进屋十分钟了,韩巧坐在床沿用指甲刀铰着指甲,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屋里静得只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嘀嘀哒哒声,又过了一会儿,见她仍然没反应,终于按捺不住,问:“怎么了,巧,我哪儿做的不对了?”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带感情色彩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该来我家。”“为什么?”他两眼大睁。“不要破坏我和方志刚的婚姻关系。”“你不是要和他离婚,和我过吗?”“那是老黄历了。”他扑倒她面前,跪在地下,摇着她的手说:“你是答应过的,与他离婚,和我结婚,不能出尔反尔呀!”她轻飘飘地说:“国家政策随着形势的发展,还有调整的时候,何况婚姻。”他握住她的胳膊,问到她的脸上去:“你受了何人蛊惑,态度这么坚决?”他挣脱开他的掌控,把他拉起来,谆谆教导地说:“人不是神仙,每天要吃要喝,没有经济来源,很难保障。我再三考虑,咱俩还是散了吧,就你们家的条件,没法和方志刚比,且不说我要花多少钱,我妈那头,你就很难应付。”他不屑地说:“靠祖上的家底生活,算什么能耐?我要是方志刚,凭着厚实的家底,早就成大款了,哪像他上个死班,还挣不了几个钱。”“古语说得好,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他像想起什么,问:“你不是还有姐姐吗,凭什么让你一个人管?”她叹了一口气:“我姐违犯计划生育政策,连生三个孩子,罚得她们家已经够呛了,再说还要供孩子们念书,没有余钱给我爸妈,她不管,我得管呀,总不能让二老无依无靠。”说到这儿,她见他还是不甚理解,说,“方志刚比我姐夫好说话,我给多少东西,他都不反对。”“就因为这个,你就改变主意了?”他有些失落地问。她笑笑:“不光因为这个,主要原因是你跟方志刚的亲戚关系。试想,咱俩结婚,他妈肯定要找你爸妈闹腾,我可不愿看到两家大人因为咱俩反目成仇。”“这个问题,自从我看中你的那天起就想过,不过,我不怕。”他咬了咬牙说。“你不怕,我怕。”“我知道你跟方志刚过心里不痛快。为了爱情,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吗?”她眼梢眉底闪过一丝幽怨的神色,稍纵即逝,悠悠地说:“在物欲横流的社会,感情算什么,爱情又能值几个钱。穿衣吃饭住高楼坐豪华车,哪一样离开钱行?”他定定看着她,好像不认识了:“嫂子,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未完待续)


栏目主编:李建丽

音频编辑:沈熙远

文/张玉武

张玉武,河北省赤城县人。河北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作协理事,《长城文艺》杂志首批签约作家。创作出版有长篇小说《半弦月》《生命线》《路从脚下起》、中短篇小说集《花落知多少》。在文学期刊发表小说多篇。2013年小说《狗坟》拍成电影,2016年由小说改编的三集栏目剧《半根金项链》在张家口二台播出,受到人们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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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姜琍敏在线

为什么我的身体里流着你肮脏的血——长篇情感悬疑小说《心劫》连载(14)(江苏/姜琍敏)

韦江荷在线

今夕何夕(江苏/韦江荷)

杨盛龙在线

竹竿舞编织(北京/杨盛龙)

何兰生在线

不能让那盏灯熄灭(北京/何兰生)

金宏柱在线
一个二战老兵的伤痛——《中医走天下》连载九(江苏/金宏柱)

李辉在线

姑娘们的“防狼”经验——《假如你在地铁里遇见我》连载(7)(北京/李辉)
张玉武在线
何处悲声慰寂寥——连载一(河北/张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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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琍敏在线

一封封伤心摧骨的控诉信——长篇情感悬疑小说《心劫》连载(13)(江苏/姜琍敏)

徐向林在线

云开雾散——《蝮蛇行动》连载(53)(江苏/徐向林)

韦江荷在线

乱尘(江苏/韦江荷)

杨盛龙在线

京家歌潮漫三岛(北京/杨盛龙)

李俊在线

蔓珠沙华——小说集《开到荼蘼》连载(17)(香港/李俊)

金宏柱在线
冯快刀“封刀”——《中医走天下》连载七(江苏/金宏柱)

李辉在线

在夏天的地铁里,如何做一个规矩的男人——《假如你在地铁里遇见我》连载(6)(北京/李辉)


名家在线稿约

不管您是不是文坛名家,只要您有一定数量、质量说得过去的文学作品可以供每周一篇发表,您在我们这里就是名家。一般文学作品也可,尤其欢迎中篇、长篇小说。好作品有人读才有价值,点击量低于200或连续3篇点击量低于500的将停止刊发;读者反响较好、留言评论较多的可以参加“《人民作家》文学奖”的角逐。本刊地址:北京市朝阳区芍药居文学馆路45号中国现代文学馆B座213室 联系方式:18861952100(微信)栏目编辑:zhenxi13142199(微信)投稿信箱:renminzuojia@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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