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伊利英娜 著、冉桑蓬 译、于润生 校 | 博戈柳博夫对列宾写生作品的影响 : 列宾1874年短期旅行的材料

作者

[俄]伊·阿·伊利英娜（И. А. Ильина）著 俄罗斯萨拉托夫国立美术馆古俄罗斯艺术部

冉桑蓬 译 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历史学院

于润生 校 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

摘要   

1873年，列宾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公费游学。在此期间，列宾的艺术观和绘画风格发生了重要改变。然而是什么对列宾产生了影响？“1874年的夏天”或许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1874年，列宾来到诺曼底沃勒莱罗斯村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短期旅行。在此期间，列宾在前辈画家博戈柳博夫的帮助下，开始深入学习西欧外光画法。此次旅行后，列宾作品的色调开始变得明亮起来，这次旅行对列宾日后的大型创作产生重要影响。借助列宾此次短期旅行的成果，我们还可以窥见侨居巴黎的前辈画家博戈柳博夫对以列宾为首的俄罗斯年轻公费游学生的影响。

目前，学术界新一阶段的兴趣显而易见地集中在对19世纪下半叶俄罗斯艺术史中关键人物的研究之上，这并非偶然。在不同文化交融、外来文化影响的背景之下，俄罗斯的这一时期正经历着复杂的民族画派的形成过程。在此背景下，学界对俄罗斯艺术还远没有进行充分的研究，甚至我们仍对一些重要艺术家的部分创作经历并不知晓，比如伊利亚 · 叶菲莫维奇 ·列宾 (Репин И. Е.，1844—1930)。这样一来，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即如何解释列宾在获得公费游学奖学金后 [1]，在1874年夏天与阿列克谢 · 彼得洛维奇 · 博戈柳博夫（Боголюбов А. П.，1824—1896）[2]及其他俄罗斯画家一起去诺曼底写生的外光画所展现的明显进步。早期的列宾作品研究者（格拉巴里、马什科夫采夫）已注意到列宾著名的诺曼底系列作品所达到的绘画成就，但是并未明确指出获得成就的原因。[3]西尔伯施泰因（Зильберштейн И. С.）在1948年指出，列宾使用了印象派技法的沃勒莱罗斯风景画创作于印象派1874年首次展览之后的几个月。[4]可是利亚斯科夫斯卡娅（Лясковская О. А.）[5]和费奥多罗夫-达维多夫（Федоров-Давыдов А. А.）[6]分别于1953年和1961年所作的研究，却并没有把列宾公费游学时期绘制风景画所用的新画法与印象派的典型画法联系在一起。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学者们转而关注列宾公费游学时期的作品，并集中研究列宾19世纪下半叶法国时期的艺术生活。萨拉比亚诺夫（Сарабьянов Д. В.）和斯捷尔宁（Стернин Г. Ю.）分别于1980年和1985年发表了这样一种观点，即当时俄罗斯画家的系列作品与欧洲艺术文化更早期阶段（即19世纪中期的现实主义）相接近。[7]而稍晚一些，在1994年列尼雅申（Леняшин В. А.）注意到了列宾巴黎时期（艺术活动与艺术作品）所产生的更大范围的影响。[8]但是阿列诺娃（Алленова Е. М）在2003年的研究中仍然将列宾“后公费游学”时期的作品《在铺草的长凳上》（На дерновой скамье，1876）与巴比松画派（Barbizon School）相对比，并作出了一个最重要的有关列宾巴黎时期风景画成就特征的论断。[9]在最近几年对列宾风景画的系列研究中，柯里沃登坚科夫（Криводенченков С. В.）认为“1874年夏天”或可被视为画家成长过程中的里程碑 [10]；丘拉克（Чурак Г. С.）指出通过列宾的法国画展评论可以看出“写生作品”对于他的影响，而在这些画展中居于首位的则是印象派展览 [11]。而且，在安德罗妮科娃（Андроникова М.）和奥加列娃（Огарева Н. В.）为博戈柳博夫所作的大部头著作中，也无法确定博戈柳博夫在1874年诺曼底的俄罗斯年轻艺术家中的作用和地位。[12]甚至文献综述也表明，对列宾而言，公费游学时期是一个复杂但并非没有成果的时期：列宾在诺曼底的那个夏天，被认为是其掌握外光画法的重要阶段。但对于这个事实，学者们却并没有给出清晰的解释。目前我们仍不清楚，何种同时代艺术现象或者何人能够在这个时期对列宾的风景画产生明显的影响。本文将试图阐明这个问题。列宾和博戈柳博夫在1874至1876年间（即第一次游法时期）的通信和艺术作品将是本文的研究材料。众所周知，列宾写给克拉姆斯科伊（КрамскойИ. Н.，1837—1887）和斯塔索夫（Стасов В. В.，1824—1906）的信中有很大一部分内容对其艺术观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这些信件中，列宾谈及了自己欧洲生活中的知名人物和事件，也分享了自己的印象与经历。博戈柳博夫在19世纪80至90年代的工作回忆也是一份重要的史料。[13]对这些材料的研究及对列宾该时期著名作品的分析，将使我们的研究更加清晰。如果我们转而关注列宾在法国游学的第一年（即1873年末至1874年末）的通信，便会发现列宾在该时期相当多且尖锐地抨击了老一代的法国风景画家柯罗（Camille Corot，1796—1875）和巴比松画派。[14]直到1875年，列宾在看过为这位已故法国著名风景画家举办的纪念展后，才肯定了其绘画的优点。[15]“新的方向”——这是列宾对于印象派的看法，他的这一看法具有一般抽象性的特征。[16]而列宾首次对于印象派画家的肯定就出现在之后的1875年。[17]由此可以得出这样一种结论：直到1874年底，不论新一代还是老一代法国风景画派的代表人物，都没能给列宾留下深刻印象。西尔伯施泰因提出这样一种假设，即不久前毕业的美术学院学生已能够效仿本年度春季展览会上的新画法，并在夏季就能够将其运用于实践。但这在当时还未发现明确的证据。我们要研究清楚的是，到底是什么使得列宾在1874年夏天进行风景绘画创作？晚春时候，在给斯塔索夫的一封信中列宾谈及即将到来的旅行，他说到自己的主要意图是“我将在那里进行风景写生”[18]。但在这个时期，列宾创作了一幅群肖像作品《巴黎咖啡馆》（Парижское кафе，1875，私人藏）（图1），这是一幅无需提前准备风景草图的作品”。列宾在1873年年底开始画这张画，而在1874年2月，列宾已告知斯塔索夫自己所取得的巨大进展——已做完油画底子和所有的写生习作。[19]然而还不只如此：列宾直到1875年还在绘制习作。这意味着，列宾对画面效果并不满意并继续着画布上的工作，直到1875年巴黎沙龙展览前。完全有可能的一点是，列宾并不满意这幅画的色彩构成。

图1 [俄]列宾，《巴黎咖啡馆》，1875年，布面油画，191.8厘米×120.6厘米，私人藏

这个假设是有理由的。列宾一边进行着画布上的工作，一边在1874年3月写信给克拉姆斯科伊，说俄罗斯画家不善于“使用颜色和其他材料”[20]。而就在其作品展览的时候（1875年5月），列宾同样向克拉姆斯科伊描述了自己的参展感受。他提到担心画面的“颜色和整体色调”[21]。很有可能的是，与当时的法国画展相比，列宾作品中的色彩构成问题显得尤为明显。除此之外，列宾在公费游学前还有一定的专业上的困难，这正与描绘风景有关。列宾首次外光画法尝试是其在创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Бурлаки на Волге，1870—1873）期间，尽管这些经验对年轻的画家来说很重要，但在艺术界仍然受到了批评 [22]，况且列宾也对自己的画法不满意 [23]。列宾意识到外光写生的必要性，就是可以弥补自己绘画训练和经验上的不足。于是，1874年夏天列宾来到了诺曼底的沃勒莱罗斯村（Veules-les-Roses）[24]并在那里居住了大约两个半月的时间。列宾在诺曼底并不是一个人生活，很快，一群俄罗斯艺术家就加入了他的行列——波列诺夫（Поленов В. Д.，1844—1927）、萨维茨基（Савицкий К.А.，1844—1905）、别格洛夫（Беггров А. К.，1841—1914）、多布罗沃利斯基（Добровольский Н. Ф.，1837—1900）、哈尔拉莫夫（Харламов А. А.，1840—1925），而其中最能引起我们兴趣的是博戈柳博夫。每一部列宾专著都会谈到，博戈柳博夫的名字位于“沃勒莱罗斯的‘友好伙伴’”之中，如某些学者（西尔伯施泰因、柯里沃登坚科夫）所言，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将博戈柳博夫称为“俄国画家聚居区的领导者”，目前还没有人指出他的“领导作用”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如果这确实存在的话。揭示博戈柳博夫在年轻画家圈子里到底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显得十分重要。这或许将有助于阐明列宾在夏天取得进步的原因。值得注意的是，博戈柳博夫是19世纪下半叶俄罗斯艺术史中的特殊人物。他受过欧洲艺术教育，这在19世纪60至70年代初的俄罗斯画家中是少见的。博戈柳博夫公费游学时曾在杜塞尔多夫的风景画大师安德烈亚斯 · 阿亨巴赫 [25]（Andreas Achenbach，1815—1910）那里学习，并曾听取过法国风景画家尤金 · 伊萨贝[26]（Eugène Isabey，1803—1886）的建议。到19世纪70年代，博戈柳博夫已经是成熟的风景画家，也是巴比松画派的崇拜者。[27]1874年，博戈柳博夫年满50岁，他比诺曼底年轻画家圈中的同伴年长一辈。博戈柳博夫一直倾心于教育事业。1861年他被授予美术学院的教授头衔，但是他的健康状况常令其不能正常授课。在我们所感兴趣的1874年初，他获得了美术学院院长、女大公玛利亚 · 尼古拉耶夫娜（Мария Николаевна）的半官方任命——领导在法国的俄罗斯公费游学的学生。[28]抵达巴黎之后，博戈柳博夫很快就在俄罗斯公费游学的学生中占据了中心位置，一边指导他们，一边（跟他们）娱乐，同时绘制未完成的画作，并带他们进入工作室和巴黎最知名的社会名流的会客厅。从1874年4月开始，博戈柳博夫聚集所有从事相近艺术的俄国人的“星期二”（вторники）聚会开始了。他们在罗马街从事各种各样的艺术活动——绘画、制作铜版画、彩绘陶瓷。当然也进行了有关艺术的交谈。交谈中，博戈柳博夫赞美了法国绘画。但从通信来看，列宾并不完全赞同其观点，特别是在他第一次逗留巴黎的时候。[29]但是前辈博戈柳博夫长期以来对列宾的关心，使列宾对他产生好感。[30]并且毫无疑问的是，列宾对博戈柳博夫的职业素养充满敬意，从二人结识到自己晚年，列宾一直将其视为绘画大师 [31]和杰出的俄罗斯画家。[32]据通信可以判断，1874年春天，正是博戈柳博夫建议自己年轻的伙伴们在诺曼底度过一个夏天。比如，波列诺夫在给亲人的信中就写到了这一点。[33]那么，为什么博戈柳博夫恰恰选择了沃勒莱罗斯村？原因有这样几个：博戈柳博夫很早以前就了解沃勒莱罗斯，1857年尤金 · 伊萨贝就曾将他送到那里。[34]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被风景画家们所偏爱，充满各种各样的、美好的、能够激发画家绘画欲望的景致。这一点，列宾兴致勃勃地在写给波列诺夫的信中有所谈及。[35]博戈柳博夫在那里使用了欧洲风景画家教给他的屡试屡验的绘画技法。还有另外一个情况：当博戈柳博夫还是美术学院公费游学的学生时，也曾遇到相同的问题，即无法将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真实自然与欧洲风景画法相结合。在长期实践中，他总结出了此后一生都在使用的教学方法。其中一项是独立的，那就是不断地进行户外写生，这一点他十分相信德国和法国大师们的建议。[36]在其回忆录中，博戈柳博夫写下了关于自己19世纪60年代在美术学院的教学经验：“我告诉了他们（学生），我对欧洲艺术的看法，并建议学生画更多的户外写生习作，而不是速写……要彻底并有意识。”[37]由此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将年轻的俄罗斯公费游学学生送到沃勒莱罗斯，集中进行写生，并认为这正是掌握绘画技巧的关键。此外，他的能力允许他以一种协作的方式进行工作。正如学者们所指出的那样，19世纪70年代，博戈柳博夫的风景画创作正处于盛期，这证明了欧洲绘画方法的优点。[38]在沃勒莱罗斯，他与年轻的同伴们一起画习作。俄罗斯公费游学的学生们都有着同样的目的。欣喜万分的波列诺夫曾在1875年初写下了有关博戈柳博夫的这段话：“一方面多亏了他的示范；另一方面富有经验和充满善意的建议，对我而言，很多原来不清楚的事情，现在变得清楚且简单起来。一边在夏天跟着他一起写生，一边对比自己用了他的技法的作品，我在几小时里所学会的比几个月里独自摸索的要多。”[39]这段话使我们对“1874年的夏天”产生兴趣。那么列宾能漠视曾让波列诺夫受益匪浅的机会吗？从作品效果上来看，诺曼底的短期旅行几乎为所有俄罗斯公费游学的学生都带来了丰硕的成果。列宾这一时期的习作究竟可以看出哪些变化？我们注意到，“1874年的夏天”被认为是列宾一生作品中最具有“风景性”的时期。虽然这一时期完成的作品并不知名，但每一幅画都展现出新的面貌。色调和谐的《渔妇的女孩（沃勒莱罗斯）》（Девочка-рыбачка. Вель，1874，伊尔库兹克州立美术馆藏），仍然依赖赭褐色调，但人物形象已经沉浸在光线充足的空间中。同一年所作的习作也有着另外的画面特征——《沃勒莱罗斯磨坊》（Мельница в Веле，1874，私人藏）稳重的色彩搭配已使人感受冷色调的凉意；微妙的绿色渐变表现了立体的树丛和空间深度。《沃勒莱罗斯磨坊》轻松的笔法被运用在习作《谷地的道路》（Дорога в ложбине，1874，私人藏）中，使其变成了一幅画法自由的作品，画出了绝妙的青草并展现了空气的流动感；还有远处闪动的人影，增强了画面的完整性。这是博戈柳博夫的构图方法，而这种方法正来自于柯罗。与博戈柳博夫的作品《沃勒莱罗斯》（Вель，1874，俄罗斯萨拉托夫拉季舍夫国立美术馆藏）有相似之处的是列宾的小幅风景画《海岸（诺曼底的风景）》（Морской берег. Пейзаж в Нормандии，1874，特列季亚科夫画廊藏），在画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一片银赭石色的山脉和一排被沿岸鹅卵石光斑所衬托的蓝黑色海浪，甚至还有一个坐在岸边的人。《沃勒莱罗斯村运石头的马匹》[40]（Лошадь для сбора камней в Веле，1874，俄罗斯萨拉托夫拉季舍夫国立美术馆藏）（图2）是列宾在诺曼底时期最有名的习作。作品完成后不久，著名画家莱昂 · 博纳（Léon Bonnat，1833—1922）[41]和美术批评家路易 · 勒鲁瓦（Louis Leroy，1812—1885）[42]就注意到了它。[43]后来该画被赠予博戈柳博夫并得到了他的喜爱，之后又成为俄罗斯萨拉托夫拉季舍夫国立美术馆的藏品之一。在很长一段时间，这是唯一一幅已知的可以用来评估列宾法国风景画成果的习作。格拉巴里是最先注意到这点的人之一：“在绘画意义上，这对列宾而言是巨大的进步。”[44]总体来看，这件作品是列宾在沃勒莱罗斯的短期旅行即将结束时画的，因为在博戈柳博夫标注为“1874年8月17、18、19日”的风景画《沃勒莱罗斯》上也看到了这样的马。但在列宾的画中却表现出了重要的改变，其色彩是稳重的冷色调，表现出了自然中洁净空气的感觉及空间的颜色变化和太阳光线的变化。这件作品是按照欧洲外光画传统完成的，它能获得法国鉴赏家的称赞绝非偶然。图2 [俄]列宾，《沃勒莱罗斯村运石头的马匹》，1874年，布面油画，44厘米×28厘米，俄罗斯萨拉托夫拉季舍夫国立美术馆藏我们注意到，目前已知的画家完成于“沃勒莱罗斯夏天”之后的巴黎风景习作（1874—1876），与“诺曼底时期”流畅、简洁的风格略有不同：就其特征而言，它们更像是写生素材——《巴黎蒙马特尔》（Париж. Монмартр，1874，В.М.和А.М.瓦斯涅佐夫维亚特卡美术馆藏），《带有小船的风景》（Пейзаж с лодкой，1875，特列季亚科夫画廊藏），《巴黎通往蒙马特尔的道路》（Дорога на Монмартр в Париже，1876，特列季亚科夫画廊藏），《花园墙边的男孩（蒙马特尔）》（Мальчик у стены сада. Монмартр，1876，俄罗斯萨拉托夫国立美术馆）。这既表现在构图结构上，也表现在绘画方法上：画家的笔法变得更加大胆，绘画的色彩变得更加浓厚，作品中他并没有考虑笔触的美感。但在这些画里，列宾成熟于沃勒莱罗斯的色彩体系显现得更加清晰——银赭石色的渐变，在画家精细描绘的《马》（Лошадка）中有着最充分的表现。列宾从国外回到俄国后不久，完成了一幅总结性的著名风景画《在铺草的长凳上》（На дерновой скамье，1876，俄罗斯国家博物馆藏）（图3），其风格延续了诺曼底习作系列。在这里，画家在造型和色彩方面都变得更加稳重；他的笔法变得更加仔细和准确。这幅画被描绘为处在柔和外光下的、被轻轻涂上了一层稀薄且极具自然光通透感的金绿色调。正如研究者常写到的，列宾在这幅画中展现了在风景题材绘画中所获得的全部技巧，这完全有可能是有意识地作出的总结。图3 [俄]列宾，《在铺草的长凳上》，1876年，布面油画，56厘米×36厘米，俄罗斯国家博物馆藏 在巴黎时期，列宾在风景画基础上，发展出一种特有的绘画方法。正如列宾风景画的研究者所注意到的，它保留并体现在了画家之后的作品中。[45]如果说列宾的风俗画和肖像画的特点是厚重且绘画风格鲜明，那么他的风景画的特点就是不加以肌理塑形，只是画上一层稀薄的颜色。列宾作品的色调变得冷且明亮，带有这种色调的作品更精细且层次更丰富。列宾使颜色自然过渡，并充满光感，营造出了真实自然的感觉。列宾的风景画，就连最小幅的画作和草稿，都具有画面构图的完整性。我们在这里能够看到列宾使用了博戈柳博夫从卡米耶 · 柯罗作品中汲取的画法。全部这些特点反映出了欧洲印象派之前，特别是包括巴比松画派技法在内的外光风景画的成就。总之，巴黎时期对列宾日后画风的形成是极其重要的，这几年极大地改变了他的艺术观并促进了他造型语言的完善。并且，虽然作为独立画种的风景画并没有在列宾一生的作品中占据很大的地位，但它成为了其新的绘画方式构成的基础。尽管列宾本人批判性地评价了自己公费游学时期的成果，[46]但是获得的经验对他之后的创作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仔细研究便可发现，其诺曼底——巴黎时期的习作与更晚一些的风景画或风景风俗画之间的联系是清晰可见的。这其中就有我们所谓的“阿布拉姆采沃系列作品”和“兹德拉弗涅沃系列作品”，也包括19世纪90年代的外光肖像及其他作品。风景背景非常重要地补充了列宾大幅风俗画的画面内容，并对其画面构图产生了很大影响。研究者认为，总的来看，列宾的风景画对之后俄罗斯绘画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47]博戈柳博夫在当时俄罗斯年轻画家的专业发展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由于他们在诺曼底的共同工作，列宾了解到了外光风景画的原理，及博戈柳博夫本人通过对19世纪五六十年代欧洲风景画成就的实践学习而获得的理解。这些训练不仅使列宾掌握了欧洲的（外光画）经验，而且打开了其绘画才能的新方面。而博戈柳博夫的教学方法，以及他对俄罗斯年轻一代风景画家成长的影响还需进一步研究。本文原刊于俄罗斯艺术学领域核心期刊Манускрипт（Грамота出版社）2018年第2期第121—124页，经原作者与原期刊授权在《艺术学研究》以中文发表。原作者伊·阿·伊利英娜女士系俄罗斯萨拉托夫拉季舍夫国立美术馆古俄罗斯艺术部主任，本文系其“博戈柳博夫及其艺术圈子”课题中的一篇。文章针对列宾公费游学时期的问题进行了专题研究，指出了列宾1874年诺曼底风景画的形式变化，及博戈柳博夫在列宾学习西欧外光画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文中插图为译者所加。本文作者[俄]伊·阿·伊利英娜（И. А. Ильина）

本文译者冉桑蓬

责任编辑：赵东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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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列宾在1871年凭借《睚鲁女儿的复活》获得大金质奖章，同时获得去欧洲游学所需的奖学金，后于1873至1876年间赴欧洲游学。——译者注

[2] 博戈柳博夫是俄罗斯海景画家，代表作《帆船上的火灾》《大海》等。1850年进入俄罗斯皇家美术学院学习，三年后获一等大金质奖章，开始赴欧洲旅行。在巴黎，曾在尤金·伊萨贝的画室工作，也曾在安德烈亚斯·阿亨巴赫那里学习二年。回国后获“院士”头衔，并成为绘画教授。晚年侨居巴黎。在他的倡议下，在巴黎成立了“俄罗斯画家互助协会”，为赴欧游学的俄罗斯艺术学子提供帮助。——译者注[3]Грабарь И.Э.,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в 2-х т. Т. 1. От первых шагов до эпохи расцвета, М.: ИЗОГИЗ, 1937, с. 132, 139-140; Машковцев Н. Г. И. Е. Репин. Краткий очерк жизни и творчества (1844-1930), М. – Л.: Искусство, 1943, с. 48.

[4]И.С., Репин в Париже (Новонайденные работы 1873-1876 гг.) // Репин: в 2-х т. т. 1 / под ред. И. Э. Грабаря и И. С. Зильберштейна. М. – Л.: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 СССР, 1948, с. 132.

[5]Лясковская О.А.,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 под общ. ред. А. И. Замошкина, М.: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Третьяковской галереи, 1953, с. 35-36.

[6]Федоров-Давыдов А.А.,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1, с. 3.

[7]Сарабьянов Д.В., Русская живопись XIX века среди европейских школ, М.: Советский художник, 1980, с. 113; Стернин Г. Ю.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Л.: Художник РСФСР, 1985, с. 15-16,56-57.

[8]Леняшин В.А., Репин-живописец //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К 15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каталог юбилейной выставки, М.: Красная площадь, 1994, с. 11.

[9]Алленова Е., Илья Репин, М.: Белый город, 2000, с. 46-47.[10]Криводенченков С.В., Пейзаж в творчестве И. Е. Репина // Творчество Ильи Репина и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еализма. К 17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материалы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науч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М.: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Третьяковская галерея, 2015, с. 47.

[11]Чурак Г.С., Пейзаж и пейзажные мотивы в творчестве И. Е. Репина // Творчество Ильи Репина и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еализма. К 17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материалы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науч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М.: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Третьяковская галерея, 2015, с. 301,306.

[12]Андроникова М., Боголюбов.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2; Огарева Н. В. Летопись жизни и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художника А. П. Боголюбова, Саратов: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Саратов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 1988.

[13]Боголюбов А.П., Записки моряка-художника, Самара: Агни, 2014.[14]Репин И., Избранные письма: в 2-х т. Т. 1. Письма 1867-1892 / сост. и автор вступ. ст. И. А. Бродский,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9, с. 130,132.

[15]Там же, с. 161.

[16]Там же, с. 127,143.

[17]Там же, с. 154.

[18]Там же, с. 135

[19]Репин И., Избранные письма: в 2-х т. Т. 1. Письма 1867-1892 / сост. и автор вступ. ст. И. А. Бродский,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9, с. 114.

[20]Там же, с. 122-123.

[21]Там же, с. 154-155.

[22]Криводенченков С.В., Пейзаж в творчестве И. Е. Репина // Творчество Ильи Репина и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еализма. К 17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материалы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науч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М.: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Третьяковская галерея, 2015, с. 47.

[23]Чурак Г.С., Пейзаж и пейзажные мотивы в творчестве И. Е. Репина // Творчество Ильи Репина и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еализма. К 17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материалы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науч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с. 305.

[24] 此处地名原作者采用了简写，全名是“沃勒莱罗斯”（Veules-les-Roses），位于法国北部诺曼底地区滨海塞纳省。若以俄文原文译法，当译为“韦尔”或“韦利”，但不便读者理解，因此该地名采用法文译法。——译者注

[25] 安德烈亚斯·阿亨巴赫是德国风景画家，杜塞尔多夫画派代表，代表作《磨坊》。——译者注

[26] 尤金·伊萨贝是法国浪漫主义画家，擅长海景画、水彩画，代表作《恭迎红衣主教》。——译者注

[27]Андроникова М., Боголюбов,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2, с. 44.

[28]Боголюбов А.П., Записки моряка-художника, Самара: Агни, 2014, с. 188. 

[29]Репин И., Избранные письма: в 2-х т. Т. 1. Письма 1867-1892, с. 124.

[30]Там же, с. 148.

[31]Там же, с. 124.

[32]Репин И., Далекое близкое, М.: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Академии художеств СССР, 1960, с. 183.

[33]Сахарова Е.В., В. Д. Поленов, Е. Д. Поленова. Хроника семьи художников / общ. ред. А. И. Леонова,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4, с. 140.

[34]Огарева Н.В., Летопись жизни и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художника А. П. Боголюбова, Саратов: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Саратовск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 1988, с. 28.

[35]Репин И., Избранные письма: в 2-х т. Т. 1. Письма 1867-1892, с. 134.

[36]Боголюбов А.П., Записки моряка-художника, Самара: Агни, 2014, с. 195.

[37]Там же, с. 126.

[38]Огарева Н.В., А.П. Боголюбов – пейзажист // Саратов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художественный музей имени А. Н. Радищева: материалы и сообщения. Саратов: Приволжское книжное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1966, с. 32.

[39]Сахарова Е.В., В. Д. Поленов, Е. Д. Поленова. Хроника семьи художников, с. 157.

[40] 此画在我国通常被译为“诺曼底运石头的马匹”，但根据原作者写法，这里使用“沃勒莱罗斯村运石头的马匹”译法。——译者注

[41] 莱昂·博纳是法国画家，擅历史画、肖像画和风景画，巴黎美术学院教授。代表作如《拉撒路的复活》。——译者注

[42] 路易·勒鲁瓦是法国美术批评家、记者。因在观看了印象派第一次展览后，创立了“印象派”（impressionists）一词来讽刺印象派画家而知名。——译者注

[43]Репин И., Избранные письма: в 2-х т. Т. 1. Письма 1867-1892, с. 150.

[44]Грабарь И.Э.,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в 2-х т. Т. 1. От первых шагов до эпохи расцвета, с. 139-140.

[45]Чурак Г.С., Пейзаж и пейзажные мотивы в творчестве И. Е. Репина // Творчество Ильи Репина и проблемы современного реализма. К 170-летию со дня рождения: материалы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й научн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2015, с. 307.

[46]Репин И., Избранные письма: в 2-х т. Т. 1. Письма 1867-1892, с. 176-177.

[47]Федоров-Давыдов А.А., Илья Ефимович Репин, М.: Искусство, 1961, с.2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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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学研究》稿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