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在野|大雪,何妨大醉一场
今日大雪。
大者,盛也,时雪至此而盛,故以大雪名之。
北方许多地方早已下过初雪。与小雪节气相比,大雪意味着天气更冷,降雪的可能性更大,路面上也开始有了积雪。
大雪有三候:初候,鹖鴠[hé dàn]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
随着仲冬时节来临,愈发天寒地冻,寒号鸟也不再鸣叫。此时阴气极盛,却也是阳气始发,山林猛兽亦有所萌动。
荔挺为兰草的一种,也因感受到阳气而抽出新芽。
雨、雪、霜、露,皆是降水的不同形态,也都给山川风物带来不同的韵味,而雪似乎格外受到世间垂青。
人们很难回忆起第一场雨下自何时,却常常欣喜于第一片雪花从眼前飘落。雪,似乎轻易就能搅动起人心底的柔情。一下雪,便回到了从前。
北宋韩拙曾在《山水纯全集》中论及雪的诸多形态:“雪者,有风雪,有江雪,有夜雪,有春雪,有暮雪,有欲雪,有雪霁。”
寥寥数字,一幅幅笔墨丹青已跃然而出。
说到雪景,元四家中唯一有雪景山水传世的黄公望,是画雪的高手。
在他81岁那年正月里发生了一桩奇事,黄公望原本答应为好友彦功作一幅雪景山水图,没想到第二天便下起雪来。
江南的早春通常已有几分暖意,这场春雪却断断续续,接连下了两三场。等到黄公望手中的画作完工,雪竟也停了。
这幅雪天之作,便是后来传世至今的雪景山水名画《九峰雪霁图》。
或许是这场大雪来得太过称心,同期黄公望还创作了另一幅雪景图《剡溪访戴图》,取材于东晋王羲之第五子王子猷雪夜访戴的典故。
剡溪为绍兴嵊州境内一条主要河流,由南来的澄潭江和西来的长乐江会流而成。两岸青山叠嶂,古木幽篁,素有“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之说。
1600多年前,王子猷便是沿此水溯游而上,在一个大雪之夜行舟访友,却在快要抵达好友戴逵家时转身折返。
此番雪夜访戴,后来成为历代书画名家一个重要的创作题材。
《剡溪访戴图》图/云南省博物馆
在晚年黄公望的心里,想必是与这位“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夜行者颇为相惜的。
黄公望的前半生颇有些生不逢时,虽经史二氏九流之学无不通晓,却因为是南宋遗民仕途屡有不顺,甚至几番入狱。
后半生他不再以功名为追求,转而在笔墨之间寻找到人生真意。
他这一生最知名的画作,大多都作于古稀之后。彼时他以“大痴”为道号,非俗非仙,半醒半醉,常寄兴于山水。
虽然学画较晚,但因为一个“痴”字,黄公望很快成为一代大家。
在他笔下多为真山真水,为了观摩山水的生气,他有时终日在山中静坐,大雨倾盆也全然不顾。
黄公望的画作大多是为友人而作,最能代表他创作大成的,当属他在富春山隐居时,为师弟无用师所绘制的《富春山居图》。
大量的实地访察,使得黄公望笔下一峰一形、一树一态,极富于变化。
这幅画后来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巨作,除了画作本身的造诣外,也折射出他在年逾八十之际,用长达数年与山水彼此观照的纯粹心境。
这样的真与痴,如同一场大雪下到极致,天地之间便别无他物。也许,唯有一场大酒可与之应和。
黄公望也是爱酒的。有人说他“酒不醉,不能画”,也有人给他的画作题词:“平生好饮复好画,醉后洒墨秋淋漓。”
清代《虞山画志》记载了黄公望在隐居期间,每逢月夜,便携酒坐于湖桥之上,独饮轻吟。酒罢,投掷水中,桥下殆满。
很难知晓,在他对月饮酒时是为何而吟,但对于古稀之后才迎来绘画事业巅峰的黄公望而言,彼时的创作乃至生命,或许都已如数百年前那场乘兴而来的雪夜行舟。
兴之所至,尽兴就好。
他的雪景图中,清冷的雪山大多透着一股玉脂的温润,后世评为“老辣中见温柔”,想来也是千帆过尽后的了然通透。
时逢大雪,将近岁末,借着品读黄公望,也为这一年做些休整与梳理。
过往之事,如已全情投入,便可坦然放下。未来之事,如为兴致而来,仍可全心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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