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亳州博物馆的时候，清晨的阳光还不灼热，出馆时却已烈日当头。这座不大的博物馆，意外地挤占了我们为下一个行程预留的时间——因为展品陈列太过密集，让人不得不放慢脚步。不过，这种“拥挤”却并非博物馆设计不当，而是亳州的历史实在丰富。|1963年，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先生为亳州博物馆题写馆名。现藏有珍贵文物五千余件，其中以新石器时代陶器、石器，汉代青瓷器、玉器，隋代白瓷器、陶俑，唐代三彩器，宋元瓷器等最为突出。图源/亳州博物馆殷商王朝先后有七个都城，《孟子》记载商朝开国君主成汤王“始都于亳”，《史记》也说“汤始居亳”。相较于在历史长河中更名换貌的诸多古城，“亳”却始终为城名，4500年不改。亳州最出名的历史名人，一位枭雄曹操，一位神医华佗。前者是亳州历史远长的力证，而后者代表了亳州的另一重身份，中国药都之首。
|上图：魏武祠(原曹操纪念馆)位于曹操公园内，是以曹操为主题的专题性纪念场所。|下图：9月9日是神医华佗的诞辰纪念日，亳州每年都会举办祭祀典礼活动。 图源/视觉中国历史的走向暗中由地理决定，药都扬名也多半是源自地理，两相交汇，就决定了亳州必然是天选之地。而今天我们认识的“酒都”亳州，也早就埋下伏笔。从商汤都亳算起，“亳”的社会史有3600余年，再往前近千年，则可上溯到那位发明了中国二十四节气的五帝之一，帝喾（kù）。
帝喾是殷始祖契的父亲姬俊，30岁这年继位后建都于亳，才有了后来商汤还亳之说。
其实，关于帝喾时期的“亳”和商汤时期的“亳”究竟在哪里，学术界观点不一，有南亳、北亳、西亳之说，均在今天的不同省份。
但无论如何，将“亳”沿用至今的，只有安徽亳州。
|明清时期，亳州城里的主干道以城内最高点大隅首为中心，向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辐射，分别叫作东门大街、西门大街、南门大街、北门大街。图为今天的北门大街一角。三国时期曹丕著的《皇览》中提到，“涡北凤头村，丛莽中有成汤故垒”。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载“商成汤，葬于涡河之阳”。
涡北、涡阳，即为亳州。
亳字，上为京，下为乇。
京指祭拜宗庙之所，乇是一种有垂穗的植物，代表了泛指的五谷，也就是社稷。
所以亳的最初含义，有国与社稷之意。这或许在冥冥之中决定了亳州在历史和神话的流变之中，将始终有不同寻常的地位。
数千年来，因地处中原，水陆四达沃野无垠，亳州始终是县、郡、州的治所，是历朝历代区域性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一向有“中州门户、徐兖咽喉”之称。
这片土地上，出现过太多历史闪光点。
|亳州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现存各级文物保护单位231处，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8处。 制图/好酒地理局视觉中心
影响中国思想史几千年的道家文化，中国原始聚落第一村，中国第一次开围种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繁荣的源头，都在这里；老子、庄子、曹操、华佗、花木兰、陈抟、李绅等，都出生于亳州。
老子在涡河边思考出了人与天地自然的关系，创立道家学派，庄子从中传承，创造了豁达逍遥、恣意纵横的思想大观。而曹操的一生，都绕不开亳州，今天的亳州很多地方都有曹操的影子。如“曹操公园”“魏武祠”“曹氏家族墓群”等，而亳州城内的一些店铺、道路的名称，也多与曹操相关。|曹操运兵道内，经纬交织，结构复杂，被誉为“地下长城”。地道内部设有单行道、并行双道、循环道、上下两层道四种道形，道顶距离地表在2.4至6米之间。
曹操运兵道又称曹操藏兵道，就位于安徽省亳州市老城内主要街道下，以大隅首为中心，向四面延分别通达城外，是中国现存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地下大型军事设施。据说，这是曹操在讨伐董卓失败后，率军返回家乡，以图东山再起。但因其兵少将寡，曹操不想暴露弱点，就顺着四门大街，修了一条地下运兵道。即便是在曹操身陨之后——其整个家族的墓葬群，都分布在亳州老城以南1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离开博物馆，我们前往亳州老街，千百年的风物在这里留下了一些影子。|清光绪二十年的亳州城池图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
早在北宋时期，亳州已成为南北货物的集散地，土产绉纱设有专柜买卖。到了明清，亳州城内店铺星罗棋布，商品多集中经营，形成一物一街、一品一市的格局，出现了白布大街、帽铺街、竹货街、纸坊街、打铜巷、牛市等专业市场，名目繁多。亳州自北门至涡河一带，成为商贸和市井生活的中心地带，“高舸大舫连樯而集，商贾巨富比邻而居”，为苏鲁豫皖四省的物资集散地。|亳州花戏楼景区精美的檐角装饰 图源/视觉中国
老街上的花戏楼，被涡河河湾半包围，雕梁画栋，穿越古今，偶尔几瞬会有置身于古亳州的错觉。花戏楼外的大地桥，是观赏涡河景色的好位置。
这条亳州的母亲河，也是淮河第二大支流，自西北向东南流淌。无风的天气，河面一丝涟漪也没有，甚至难以用肉眼判断它的流向。
|俯瞰亳州，涡河绕城而过，与亳州紧紧相拥，哺育着古城千里沃土。 图源/视觉中国
这是因为整个亳州似一块大平野，从西北到东南只以1/9000地面自然坡降微倾。西北部谯城区詹楼地势最高，海拔42.5米；东南以利辛县展沟南部最低，海拔22米，相对落差仅20.5米。这是天然的通航优势，所以涡河历来是豫、皖间水运要道。更巧妙的是，涡河支流惠济河口以下的中下游河槽宽深，排水能力较好，于是有“水不逾涡”之说。制图/好酒地理局视觉中心
平坦的土地，优质的水源，让五千年前的先民得以在这里繁衍生息。今天，涡河两岸仍分布着十余处新石器时期古文化遗址，这是亳州市博物馆藏品的主要来源。|亳州博物馆的酒具藏品——带把黑陶杯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了许多造型精美的陶器，其中酒具为多。发掘于尉迟寺遗址的带把黑陶杯，表面磨光，线条流畅，造型别致，说明当时的酒具已经体现了质朴而高级的审美。位于亳州市蒙城县的尉迟寺遗址属于大汶口文化，被当时的考古专家称为“中国原始第一村”。在出土的1万多件文物中，有石器、陶器等多种物品，包括当时人们饮酒用的陶尊、陶甑、陶营和谷物发酵器具，这说明亳州酿酒至少已有5000多年历史。制图/好酒地理局视觉中心
除了出土的酒器之外，还在涡河北岸钓鱼台遗址的陶鬲里发现了小麦标本（现存安徽省博物馆），经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测定距今约4500年左右。统计称，在遗址中发现的粮食堆积为100立方米，折合重量5万公斤，这说明当时的亳州已有了大量的粮食结余，从而为酿酒提供了必备条件。花戏楼门前，支流小洪河从西北而来汇入涡河，沿此河的方向上行，驱车半小时可抵达谯城区古井镇。越深入小镇，酒厂的招牌逐渐多了起来，尤其靠近河岸的地方。驾车的当地司机说：“这里古时候就是林立的酒坊，现在也有大大小小几百家酒厂。”车停靠在一个河湾里，河面同样宽阔平静，这是小洪河的上游大沙河，曾称灵溪，岸边一块巨石伫立，上书“酒溪流觞”四个大字。|涡河如今仍滋养着许多的酒厂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
江河臂弯处，往往是好酒出产与老酒坊留存的地方。
五粮液的八处古代酿酒作坊“501车间”如此，泸州老窖的国宝窖池群也是如此。古井镇显然也契合了“河流臂弯出好酒”的说法。
这里处于黄淮海平原南端，是在古老的华北地台的基础上，由河流冲击而形成的平原，接受连续而广泛的沉积，沉积物达600米以上。这让小洪河河套成为土肥水美、粮丰物阜的膏腴之地，以盛产美酒而饮誉古今。
古井贡酒原产地域保护范围下伏地层为第四系松散沉积物，地表为河流泛滥冲击层，其下为冲击洪积、冲击湖积等成因的松散冲击。上部为黄泛冲击层，呈棕黄、黄褐色且富含有机物，利于微生物繁殖，往下逐步变为青黄色、棕黄色、灰黄色亚黏土层和浅黄色亚砂土层，砂层之互层沉积富含锗、锌、锶等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酸碱度适宜于白酒酿造。宋朝，亳州酒课（税）在10万贯以上，明万历年间就有40多家槽坊，元代亳州酒税全国第四，从酒税数目之大，可见产量之巨，也足见历史上亳州酿酒业之兴盛。减店历史上最出名的轶事，莫过于东汉建安元年曹操向汉献帝刘协进献家乡产的九酝春酒，并上奏《九酝酒法》。其中写道：“臣县故令南阳郭芝，有九酝春酒。法用曲三十斤，流水五石，腊月二日渍曲，正月冻解，用好稻米，漉去曲滓，便酿法饮。曰譬诸虫，虽久多完，三日一酿，满九斛米止。臣得法酿之，常善，其上清滓亦可饮。若以九酝苦难饮，增为十酿，差甘易饮，不病。今谨上献。”《九酝酒法》是中国历史上关于酿酒方法的最早的文字记载。而当时的曹操，似乎已经发现了九酝春酒的药用价值。所谓酒为百药之长，不是一句虚言，而是中国古代的医家们上千年摸索总结出来的经验。|“药都”文化在这里得以传承与保留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
差不多在同一时期，亳州人华佗将酒用在内服与外敷上，首创将酒用于外科，发明了世界上第一种手术麻醉剂——麻沸散。到了五代时期，陈抟在家乡用铭河水加黏谷，酿出洺流酒，又名希熬酒。此酒酒性温和，具有活血功效，多被中医作为药用，成为亳州特产。在亳州以药都之名扬名天下之前，药与酒就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地上堆积着麻袋装的药材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
“你们可以去康美看看，那里是亳州最大的中药材专业市场，一定要早上七点多就去，这个时间段最热闹，九点就歇市了。”当地人介绍道。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赶到康美药材市场，仿古的大门上写着“中国·亳州中药材专业市场”。进门便是一座站立的华佗塑像。｜矗立在药材市场的华佗雕像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
康美药材市场很大，就像亳州版的义乌国际小商品城，进去后我们直奔“道地药材专区”，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亳州当地产的药材，进去后才发现是误读，这里的药材来自全国各地。菟丝子、车前子、钩藤、桑蛸、蜂房、五味子、南沙参、威灵仙、细幸、苦参、升麻、苍术、黄芪、牛膝、仙茅、防风、山茱萸……刚走进第一个专区的第一列，名目繁多的各种药材就扑面而来。|亳州地产药材丰富，品质优异。中国《药典》中以“亳”字冠名的就有亳芍、亳菊、亳桑皮、亳花粉4种。制图/好酒地理局视觉中心
其中，不乏可以酿酒的药材，比如仙茅酒、黄芪酒、牛膝酒、钩藤酒。在亳州华祖庵景区，有一处用竹篱围起来的小药圃，种植着菊花、芍药花、曼陀罗、白术等中药材，相传这是华佗在亳州种下的第一块药圃。|华祖庵，又名华祖庙，始建于唐天佑元年（904年），是为祭祀中国东汉时期的医药学家华佗建立的庙祠。因庙的历代住持皆为女僧，因此成为庵。
他凿药圃、种草药，开辟亳州药材种植的先河，从此种植中药材蔚然成风。再后来，从中药材种植，发展到加工、经营、大宗交易。2023年，亳州市中医药产值规模有望达到1800亿元。药与酒两大产业的规模化、专业化，也意味着药与酒在亳州的结合走向科学化。古井贡酒质量生态产业园的科技楼里，就有一个“中药材分析室”，主要承担中药材、中药材加工产品、香辛料的常规理化分析，而仪器室也会承担中药材中重金属元素和微量元素的分析。|在这里，中药材经历“科学”的洗礼。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
这个“中药材分析室”既对内研究酿酒原料，也承接对外的药材分析项目。古井旗下的露酒系列，就是以优质古井贡酒之酒体，配以茯苓、山楂、山药、酸枣仁、黑芝麻、霍山石斛（茎）名贵中药材酿制而成。如果古井要进军养生酒市场，应该是所有酒企中最有优势的一家。记不清是先知道亳州，还是先认识古井，总之，是因为古井才牢记了亳（bó）州并非毫（háo）州。
|古井贡酒开发“全球读亳”小游戏，向全世界推广亳州。
2015年，古井集团启动读“亳”有奖活动；2016年春节，“古井贡酒，安徽亳(bó）州”的广告登上央视春晚及元宵晚会，开启“全民读‘亳’”的热潮，三年后的上海国际酒博会上，“全民读‘亳’”升级为“全球读‘亳’”。
古井人也乐于把亳州放在古井前面，因为他们知道，古井的厚重，来自亳州的厚重。在亳州城里感受古井的存在，不像是一家庞大的现代酒厂，倒像是匍匐在亳州大地上千年的活着的文物。|专业的盛酒器——酒海酒瓮 摄影/好酒地理局视频中心中国十七大名酒里，用“古”字的只有古井贡，用“贡”字的也只有古井贡。一个代表历史老，一个代表品质好。曹操进献的九酝春酒是古井贡酒的历史源头，总结了古亳州的酿酒技术，是古井贡最初的工艺雏形，也引出了中国白酒进贡的最早文字记载。而“古井”，相传来自一场战争。公元532年，北魏独孤将军与南朝大将元树六战于谯（古亳州），独孤将军战败，愤而将金锏长戟弃于大营一口井中。最终北魏胜，于井旁建独孤将军祠。后井水为人们饮用、酿酒。制图/好酒地理局视觉中心
今天古井酒文化博物馆的地下还藏着一口宋井，从窄小的楼梯下去，地下潮湿，井深而口窄，上面还架着取水的工具，这是后来等比复刻的井口。
1992年，这口宋代古井被发掘出土，井口距地表4.8米，被一磨盘石覆盖，磨盘石边缘钻有两孔，底部光滑。移去磨盘石，井水在井口50厘米以下，井中的淤泥里清理出一些宋代酒具和各种陶瓷片、兽骨、建筑构件。|古井贡酒酿造用水，便是取自千年古井水系。
北京铀矿地质研究所对古井的水质进行检验分析，发现古井镇地下水富含锗、锌、锶等多种有益微量元素，而钙、镁离子浓度相对较低，符合国家优质矿泉水标准，含这类矿物质的矿泉水正是酿制古井贡酒的最佳水质。大概在元明年间，怀氏迁居古亳州，开槽坊为生，古井贡历史上声名大噪的公兴槽坊就是传自怀氏。始自明正德十年（公元1515年）的公兴槽坊历经九代，至1952年才停业，留下明清窖池122条，是目前中国连续使用时间最长的窖池群之一。检测分析发现，窖池内老窖泥富含600多种有益微生物群，是中国白酒老窖池检测分析数据库极限样板库之一。
1958年春，亳县张集乡第十一人民公社在公兴槽坊旧址办起“减店酒厂”。
当时有32名职工、122条发酵池、一口锅甑，月产白酒2000公斤。次年，“公兴槽坊”收归省营，在原酒厂的基础上扩建为“古井酒厂”。
老井、老窖、老工艺，加上亳州向来的好粮食。短短四年后，“色清如水晶、香纯似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的古井贡酒就成为中国名酒。
|建厂初期的古井酒厂
千年亳州，成就了古井贡，又恰恰是古井贡，成为今日“酒都”亳州最鲜活的注脚。古井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梁金辉说，如果用一个词来总结亳州，那就是“厚道”。
亳州的文化、亳州的商业精神、亳州人的品格，都是厚道的，亳州的酒企与酒，也是厚道的。
（本文图片除标注外，均来自古井贡酒。）
[1]高敏.“汤始居亳”地望考[J].黄淮学刊(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01):20-25+118.
[2]安徽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安徽省志：古井贡酒志（1959-2012）》[M].北京：方志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