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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观点 | 顾远:你以为孩子们学到的就是你教到的?

顾远 群岛大学
2024-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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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及近 No. 30 
你以为孩子们学到的就是你教到的?
by 顾远
这段时间,邯郸三名中学生杀人事件让校园欺凌的话题获得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群大校友,广州「友乐青春」工作室的主理人钟馨乐在“一席”上围绕这个话题做了一期演讲。在她的分享中有这么一段话我深以为然:


欺凌并不是某一些‘坏孩子’做出的反社会行为。恰恰相反,它在很多时候是一种社会化的行为。孩子努力地让自己符合某一类受到认可的文化标准,并驱逐、排斥那些不合格、不一样的同伴。因为越证明Ta们不够好,越能说明我们足够好。

很多成年人在得知欺凌原来是一种社会化的行为之后,也许会不假思索地认为,要想让孩子避免欺凌或者被欺凌,就不要让他们过早地接触社会,以免受到社会上那些不良习气的影响。
且不说这种想法有没有可能实现,实际上,孩子们的社会化过程并不只发生在社会上。他们在学校里的每一天也都在经历着社会化的过程。

很多父母和老师可能会很疑惑:虽然我们都知道学校不是纯净的象牙塔,但是毕竟孩子们在学校里主要进行的就是学习,怎么可能在学习的过程中学到了社会上才有的那些坏东西呢?

你以为孩子们在学校里学到的就只是他们在课堂上被教到的吗?

美国教育家,芝加哥大学教授菲利普·杰克逊在1968年出版了著作《教室里的生活(Life in Classroom)》,首次提出了“隐性课程(hidden curriculum)”的概念。
我们通常以为孩子们在学校里学到的就是课程表上写的那些课程,就是老师在

在杰克逊的研究里,他发现了三类主要的隐性课程内容:

- 学生在拥挤而资源有限的环境中,习得了等待、克制、耐心等态度;

- 学生在师生权力不对等的关系中,习得了迎合、欺骗、服从等表现;

- 学生在不断受到奖惩的过程中,习得了讨好、掩饰、作弊和冷漠等行为。

这些隐性课程的内容通过学校里的日常生活被孩子们习得,并对孩子的成长和在学校里的行为表现有着深远的影响。
事实上,早在“隐性课程”这一概念被提出来之前,伟大的教育思想家约翰·杜威就曾明确指出:“也许对教育的最大误解就是认为人只学习他正在学的东西。事实上,从态度、爱憎等方面表现出来的间接学习可能而且经常比具体的授课内容更重要。”

在隐性课程的诸多内容中,学校的组织方式、人际关系、互动模式等对于孩子们的态度、价值观的形成,以及日常的行为产生的影响尤其强烈而持久。
相信每一所学校都会在明面上告诉学生要做一个尊重他人、平等待人、友善互助的人,而孩子们却可以很容易地从学校里日常的场景中识别出什么才是真实发生的。
我们每个曾经上过学的人大概对下面这些场景都不会陌生:

一位老师在班上正上着课,校长推开门指着老师严厉地说:“小张,你出来一下。”学生们目睹着刚才还是师道尊严的老师乖乖地走出了教室。
(我曾在一次《教育3.0》共读线上课上讲解“隐性课程”时举过这个例子,当时有一位教育者的儿子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他喊了一句:“我们老师今天就是这样的!”)

那么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
一位教育者向我表达了自己的一个烦恼,她不止一次地收到来自学校老教师们的告诫:“你讲话太温柔了,这样子不适合当班主任。”这样一句忠告的背后体现出的是怎样的师生关系?
我在一所学校里参访时,几个学生跟我嬉皮笑脸地投诉他们的老师:“每次升国旗都要求我们学生准时集合,不能迟到早退。你看老师们,从来都是来得晚走得早。”平等的价值观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孩子们回到家中,当父母问起“今天在学校里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时,这句关切背后体现出的师生关系和互动模式又是怎样的?

再来看看孩子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明面上,学校鼓励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互帮互助。而实际上在学习的时候,他们只是“在一起各自学习”;在成绩为王的环境中,他们只能互为竞争关系,并且总有一些孩子会更受老师青睐,另一些孩子则被冷落,甚至被公然嘲弄羞辱。
大概很少有人知道今天我们习以为常的班干部制度并不是世界各国学校里普遍存在的。它是从前苏联那里学来的,是一种利用学生来管制学生的制度——在这种制度和底层逻辑下,班长管着班干部,班干部管着小组长,小组长管着普通学生;学生会里高年级的学生管着低年级的学生;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带着红袖箍的优秀学生来回巡逻,监视着其他同学的行为举止并及时地向老师汇报......

这些我们熟视无睹的行为都是隐性课程的内容,孩子们从中习得了特权意识、等级观念、命令和控制的互动模式,也塑造出了某些品质,产生了特定的行为。
如果孩子们习得了“落后就要挨打”,学习就是为了做“人上人”,人和人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在“上面”的人可以对“下面”的人毫不客气毫不留情......那么在校园里出现欺凌现象,在欺凌弱小者的过程中获得掌控感和权力感,就一点也不令人意外了。

校园欺凌的现象当然还有其他原因,而一旦我们意识到了学校里的“隐性课程”对孩子们的影响,那么我们就多了很多可以预防校园欺凌的方法手段。
事实上,很多致力于做出好的教育的机构正是这么做的。他们的很多实践探索并非仅仅是为了预防欺凌,而是基于自己对教育的深刻理解,为了支持孩子们更好地成长而做出的。

群岛大学在2017年组织校友们翻译了《青色学校》一书,介绍了世界各地的很多教育机构基于“青色组织”的理念做的各种探索。2022年我和朋友一起翻译了《如何让孩子爱上学校》一书,书中详细记录了美国四十余所秉持“进步主义教育”观的学校的实践案例:

- 很多学校都把自己视作一个社区,师生在这个社区里共同成长,并共同参与各类社区事务。一个良好运行的社区既为学习创造了支持性的场域,同时,学习如何参与社区事务,如何成为社区的一份子本身也是学习的内容,为孩子们日后成长为一个积极公民做好了准备;

- 很多学校都鼓励学生之间的联结,比如新生老生结对子,由老生支持新生融入学校的环境,也锻炼了自己的领导力,培养了同理心;再比如混龄班的教学,鼓励不同年龄不同学业程度的学生之间的相互学习;在其中一所学校里,任何学生之间的冲突都会由全班同学一起参与讨论,目的是为了让每个孩子都意识到自己对他人是有责任的,也是有机会有能力参与解决问题的......

- 很多学校里都着力培养民主的环境,鼓励和培养孩子们学习运用民主、协作的方式规划、执行、反思学校生活的各个方面。这意味着孩子们有机会去学习负责任地、无所畏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学会倾听别人的想法。

- 还有更多的实践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的价值观和行为表现,比如:学校里没有统一的铃声,意味着相信学生们可以自主地进行时间管理;学校里所有的师生彼此都直呼其名,意味着可以互为师生关系,且同为平等的社区成员;学校的教务会议学生可以旁听并表达意见,尽管还没有能力参与直接的决策,但是他们知道有权发出自己的声音并得到重视......

上述种种实践都体现着每家教育机构的教育理念,也是好的教育应有的组成部分。其中,很多原本是“隐性课程”中的内容,都成为了“显性课程”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支持着孩子们从这个角度健康积极的社会化过程,也真正体现出了“教育即生活”的理念。

我们希望拥有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希望生活在什么样的社会,我们希望孩子们接受什么样的社会化,那么在教育中就应该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去实践。

正如周贤在最近的文章《社会化学习, 就是户外化学习吗?》中清晰表达的那样:
一个学校或者一个学习的场域,就像一个良好的社会生活的MVP(最小可行)。每个孩子都是这个小社会的成员。学习者不仅仅是在其中完成学习的过程,或者借助其学习各种知识,而是要学习着去参与建构这个小社会,成为它的一份子。
从这个角度而言,“教育即生活”可以被诠释为:让教育的过程就像良好的社会生活一样发生。


More:

钟馨乐:校园欺凌从“小摩擦”逐步升级到恶性暴力,有太多可以制止的机会,但都被错过了

周贤:社会化学习, 就是户外化学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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