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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做机床工人、26岁转行做编辑、41岁创办私人博物馆:他的人生到底有多牛?

黄堡书院
2024-09-24


谈及马未都,人们总感慨他的幸运,从一个机床铣工到文学编辑,再到古董收藏家,每次选择都恰好走在风口上,直到如今身家亿万,名利双收。

然而,倘若细品马未都的经历,便会明白幸运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作家马伯庸曾说:

上好的古董总有一种气息悄然沉淀,静静躺在那儿,便让观者心有所感。

同样的话放在马未都身上,也恰如其分。

点击查看十点视频×马未都“有本事,你埋没不了。”

80后作家牛皮明明,曾写过一篇刷爆全网的爆文《阅尽人间万卷书,不如读懂马未都》,马老看后也称赞道:“么多写我的人,牛皮明明最懂我。

本期《一书之约》,我们也特别邀请了牛皮明明与马未都一起,展开了一场关于时代与人生的对谈。牛皮明明与马未都采访地点选在了由马未都自1996年亲手创立的“观复博物馆”,直到现在,这仍然是国内唯一一家不需要政府任何补贴的私人博物馆。聊到童年时,马未都回忆起了一段他年少时的经历。那时父亲提着一袋黄豆回家,他咽着唾液在旁注视,父亲也小心翼翼炒黄豆。直到豆香弥漫房间,父亲端起这一小锅豆子,却一个不小心全撒落灶台余火中。澄黄透亮的豆子很快变得焦黑,父亲曾在战场上厮杀,面对炮火也不曾动容,却在这一刻泪流满面。这副情景俨然是马未都儿时的缩影。幸运的是,在这清苦逼仄的时光里,马未都很快找到了缓释的方式,那就是读书。最早让他迷上读书是看《红楼梦》的时候,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一直读到黛玉焚稿,香魂飘散之际,他才恍若初醒,看到窗外天地既白,风雪呼啸。打那以后,他如饥似渴搜寻一切能看的书,有时甚至不能称之为书,比如说是别人撕下来糊墙的书页,但只要有字,他就站那儿看得如痴如醉,半晌也不动弹。借来的书第二天就要归还,他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眼前摆一个大大的搪瓷茶杯,里边装满咸菜和冷饭,饿了就抓一口塞嘴里,丝毫不耽误看书的时间。多年后,有位大学生问马未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他回答:“读书有什么具体的用处,我很难说上来,但你如果不读书,一定是个无用的人。”

在那个年代,许多人和马未都一样小学还没读完,便早早走上各种岗位,接受从此再无起伏的命运,活成面目模糊的茫茫路人。

但马未都曾读过的书,使他虽然身为机床铣工,灵魂却时刻穿越冰冷的机械,熏黑的玻璃,去到许多人去不了的地方。

1981年,他写了他第一部小说《今夜月儿圆》,讲的是工人的爱情故事。

他做工多年,自有充沛的情感和饱满的细节,而正因博览群书,这一切在他笔下跃然而出。

毫不夸张地讲,这篇小说在当时就好比如今的千万级爆款,也正凭这篇文章,马未都被推荐成为《青年文学》的编辑。

到编辑部上班那天,马未都愣住了,在座的不是名编辑,就是名作者,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学历仅小学四年级的人,能和他们在一个办公室工作。

他的命运就此改变。

他后来很爱说一句话:“有本事,你埋没不了。

好似名贵的古董,经历岁月变迁,可能流于泥沙,也可能沦于市井器皿,但只要在奔波中没有碎掉,便总有重归展厅,世人瞻仰的一天。

人这一生,总是难免潦倒困顿的光阴。

而如何才能度过那些逼仄、晦暗的时间,或许可以从马未都的新书《背影》中找到答案。

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人离开、到来,和他一起去北大荒的父亲、人生不同阶段的旧友,都在不停地为他的人生赋予着新的意义和注解。

与其抱怨命运的不公,努力学习,向内生长,在机会到来之时,才能拥有拔地而起的力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回归自我

作为文学编辑的马未都,不可谓不成功。

马未都先后挖掘出刘震云、莫言、余华等今后对于中国文学界举足轻重的作家。

1990年,马未都已做了10年的文学编辑,有了事业的根基,再加上国内文学界一片向好,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一天早晨,《青年文学》却收到马未都电话:“我不来上班了。”

打完这通电话,马未都头也不回地和几位熟识的作家一起搞编剧创作。

编审了成千上万的稿子,马未都在把握受众心理上也修炼得丝丝入扣,当年几部火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皇城根儿》马未都都参与其中。

他觉得文化界的氛围变得让他难以接受,作品水平开始参差不齐,评审的水也越来越深。

但他很快发现,影视圈的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仅仅两年便挥手而去。

很快,他有了新的事业——文物收藏。

在他看来,文物界是掺不得任何水分的地方,懂便是懂,不懂便是不懂,这才真正值得去钻研。

在那个年代,文物收藏的发展处于最低谷期,所有人都觉得他难以理喻,放着好好的钱不挣,非要四处奔波捣鼓那些破烂瓦罐。

但正是得益于这种普遍不理解的环境,马未都才能以有限的本钱,购置自己的第一批藏物,也是这些收藏品奠定了他日后的过亿身家。

人们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但许多人行了万里路,却早已忘记自己最初想要去的地方。

在马未都看来,人一辈子不是为了挣多少钱,走多少路,而是能回归内心,处得通透明白。

不困于名,不囿于利,永远选择更遵从本心的活法,才能见到真正收获快意人生。

人生过客无数不如挚友两三

马未都走上文物收藏这条路,是出于本能的喜欢这些老物件。从他当编辑时就开始收藏。

1988年,当时33岁的马未都遇上了74岁的王世襄,由此领略到古董的魅力。

王世襄是收藏大家,两人相差41岁,应以祖孙辈而论,王世襄却从未有任何架子。

因为谈得投机,马未都总被留到半夜。他最常说的话就是:“你再留一会儿。”王世襄就亲自跑去给他炒个菜,然后边吃边聊。但如马未都所言,与王世襄相交,看懂古董是其次,读懂做人才是本质。从那时起,马未都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打交道的是人而不是钱,因此交利为次,交心为重。有一年,香港导演李翰祥有意转给他一批古家具。两人见面后,确认了家具的清单,还初步谈了价钱。结果第二天一早,报纸上纷纷报道:李翰祥猝死于拍摄场地。

马未都于是找到李翰祥的儿子,对他说:“你父亲这些东西都托付给我了,这是缘分,我就照单全收了。

后来在2013年,他听说荷兰有位收藏家要转手一卷藏书票。在他拜访之前,这位收藏家已拒绝许多买家,就在人们好奇马未都打算用怎样的报价打动对方时,马未都没有谈钱。他说:我会建立一个博物馆,用来存放这些藏书票。荷兰的收藏家交付完这批藏书票后泪流满面。古董交易,别人为钱,他则更多是借由古董寻觅知音,对别人所寄托的感情感同身受。在此次访谈中,牛皮明明问了马未都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要组一桌麻将,那他会选哪些人?”他说自己通讯录里有将近5000个号码,但若要凑到一桌上,他能想到的只有几位老人——和他们相交,能学到更多做人的智慧和道理。培根说:为了浅层的刺激而交友,人生只是消耗;为了深层的交流而交友,人生才有蜕变。和自己的同类相处是人之本性,但抛开年龄、身份和经历的差异去兼容更多的人,更是一种修炼。人生过客无数,惟重挚友两三,与不同的经历和智慧为伴,才有彼此滋养的岁月。人生下半场,趋名趋利,不如趋静

2010年,55岁的马未都又做出让所有人吃惊的决定——

将所有藏物捐给观复博物馆。

即使是平时很理解他的朋友,听闻这个消息后,也劝他多想想。

妻子更是对他说:“这些都是你大半辈子的心血,我真是舍不得。”

马未都却笑着说,我不是古董商,不必子承父业,他们也不必为了我留下的玩意,争得头破血流。

在他看来,古董经历了成百甚或上千年的岁月风霜,以后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但一个收藏家,哪怕拥有再多藏品,最多也不过是收藏四、五十年。

既然从无拥有一说,更不必紧紧抓在自己手中不放。

早些看透看淡,让古董在陈列室中供人观览,是对文化的成全,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成全?

如今年过六十的马未都,被行内人尊称为“马爷”,修得能一眼甄别各类古董价值的本事,却拒绝参加任何有关文物估价的活动。

他不愿意普罗大众在听闻古董时,所惊叹的是天文数字的价格,而不是古董背后的文化。

更多时候他把自己当成一位文化布道者,通过出版书籍,用最通俗平实的语言,让人们接近文物,读懂文化。

马未都在他的观复博物馆里还领养了40多只猫。

不同于与人相伴,和猫在一起,能够看着它走过一生,对岁月便更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每只猫去世,马爷都会亲自手写祷文,这样的手笔或许不会像多年前的《今夜月儿圆》被万人传诵,然而归来半生,却是对灵魂与心性最纯粹的回归。

马未都曾说,人生有三个阶段:趋利、趋名、趋静。世间熙攘,名来利往,多数人都停留在前两个阶段。当一个人走过争名逐利的大半生时才能明白:让自己归于平静,才能在物质极简、心态极淡的状态里,享受岁月的悠长与纯粹。这是极难的修行,却是最好的活法。他做到了,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作者 | 姜榆木,90后职场写作人,顶着榆木脑袋,寻找生活的浪漫。来源:十点视频(ID:sdvideos)主播 | 林静,声音与文字的世界里,与你奔赴山海。图片 | 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附:

阅尽人间万卷书,不如读懂马未都

来源:听明明吹牛皮  作者:牛皮明明

马未都,1955年生于北京,祖籍山东。当过工人、作家、编辑、收藏家、文物鉴定家……现在的身份是新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创办人及现任馆长。

很多人认为,54岁的马未都在《百家讲坛》上一跃龙门,大器晚成。其实,早在1981年,他就是全国最红的作家。

这年头,文化人走红,总免不了这几样:新书大卖,粉丝如云,媒体宠儿,嘉宴上宾。一般,到了这个地步的“腕儿”都会收起自得,摆出谦退冲淡的样儿。

马未都却不来这套,他坦言喜欢和大家讨论交流,喜欢奔走忙碌,口吻平和淡然。马未都擅长讲课,镜头前娓娓道来,访谈中怡然自得,妙趣频出。待人接物,圆融无碍,难怪他说“我是社会里的一条鱼”。

可是,再滑的鱼,也有喝不惯的水。马未都不乐意拍照,尤其讨厌记者要他笑。因此,杂志封面上的他不是焉焉的,就是有点赌气,总是笑得不大自在。对此,他用那地道的北京腔评论说:“我想笑才笑,装笑,那多傻啊。”

面对不同的仰慕者,马未都总能以他那“大将之风”的口吻不厌其烦地重复他的经历,他的乐趣,他的理想……“马扎”们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可又有多少人了解他呢?

马未都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墙上贴着八个大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严肃了还能活泼,这不是扯淡吗?

马未都隐隐感觉,这不是他要的人生。

1966年,马未都小学四年级,恰逢文革,无学可上,只好辍学。从此一生行走江湖,个人履历学历那一栏永远都是小学四年级。

三年后,马未都14岁,父亲带着他去了东北空军五七干校,五七干校用废置的机场改建而成,马未都全家四口与另外一家三口,分了一间房。由于革命需要,硬生生挤成了一家人。

到东北后,不仅天寒地冻,马未都也像当时的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常常挨饿。

在五七干校那段日子,邻居有本《红楼梦》,他借去读,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他抱着书,感觉文学这东西像炸弹一样在他心里炸开。

从那以后,马未都嗜书成癖,只要带字的纸,抓着就要读得一点不剩。连看见有人拿书去糊墙,他也要先借来读个通透。

马未都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候,用读书来安慰自己,读着读着便从书中走出一个新的自己来。

1975年底,马未都返京,被分配到航天无人部当铣床铣工。每天8小时的活儿,他1小时就搞定,溜进单位图书馆,肆意饱读。凡有时间,便泡到图书馆。

80年代初,文学热,全国三个青年,两个半搞创作。

马未都身高一米八,体重就100来斤。因为人瘦毛长,故取笔名瘦马。

1981年,马未都26岁。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小说《今夜月儿圆》。写的是一个车工被车间女神爱上的故事。

那年代,爱情是个稀缺品,人见人爱。文学被禁锢十余年后,刚刚开闸放水,全民沸腾。

当年《中国青年报》的发行量500万份,每人传阅10次,阅读累积5000万人次。马未都的《今夜月儿圆》就成了最顶级的爆款。

马未都从此一炮而红,从小学四年级辍学的小青年,一把逆袭成了全国最知名的大作家。

大火之后,读者来信雪片般从祖国大地扑面而来。

马未都第一天收到了几十封,“瘦马”趴下来写了一天回信。

第二天,马未都打开家门,邮局直接拉来一卡车读者来信。

1982年,他被调入《青年文学》做编辑。到了编辑部,他傻了,原来和他当同事的,不是大作家,就是大记者、大编辑,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小学没毕业的白丁。

马未都的虽然学历最低,但眼力却是最好,80年代最负盛名的作家,莫言、余华、苏童,刘震云,稿子都是从他手里过的,他沙里淘金淘出一大堆好作家。

有一天,有人告诉马未都,说有个叫王朔的小孩想见他。

那时候的王朔还是个愣头青,圆头圆脑,羞涩腼腆,还说话脸红,马未都问:你的稿子呢?

王朔把自己写的《橡皮人》拿给马未都,马未都翻开,开头第一句写的是:一切都是从我第一次遗精开始的。

马未都眼前一亮,翻了几页,发现这小说真好。但杂志社的其他编辑看了,都说:怎么能如此赤裸?肯定不能发表。

为发这篇小说,马未都跟那些老编辑拍了桌子:谁说不能发表,我偏要发表。

结果《橡皮人》发表后,王朔红遍全国,引领整个80年代。

▲马未都和王朔

此时的瘦马,一半精力继续经营着文学理想,另一半精力,被他逐渐转移到购买“老物件”上。马未都打小就对这些有着历史印迹的老物件充满浓厚的兴趣。

他回忆起童年参观博物馆的经历:“我的印象就是老师说,‘快跟上快跟上’,永远说这种话,就是一个跟一个,但我就永远落在最后,就要看,而且想要看明白。”

上世纪80年代初,北京有一个专门的国营文物收购点,每天早晨门没开,就有许多农民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老瓷器在那等着,排队的人足有一里路长。一只康雍乾三代的官窑碗才10块钱。

马未都每天上班前总要先去那儿转转,见着什么喜爱的,就省包烟钱买下来,久而久之,淘点老东西也成了一种习惯。马未都从地摊上买过几块钱的瓷器,那时也不管真假,第一概念就是好看不好看,凭直觉玩味、摩挲。

开窍是两三年后的事了。

一天,一个文物局老头神神秘秘地拿个青花罐给他,说只要认真看,就能看出年代来。他买了个,回家搁床上,床头有盏百瓦台灯,天天抱着看,一趴好几个钟头,翻来覆去看,直到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就惊醒了,醍醐灌顶一般,原来这东西真有规律的。他算是开悟了。

初涉收藏,其实老马也上过不少当。

一次,他从一个农民手里买下一件瓷器后,见那人一副落魄样,就邀他回家共同吃饭。那人吃饱后特别激动说:“您对我太好了,这是我离家后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酒有点喝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骗您,刚才卖给您的瓷器是假的。”说完撒腿就跑了。

更让马未都苦恼的不是东西看走了眼,而是找不到知音。在那个“破四旧”风气犹在、文革阴霾未尽的时期,这些不难解释。马未都四处收藏古董的时候,周围人都没兴致,大家都觉得这是遗老遗少才干的事。

“买完东西不给别人看不过瘾,必须给别人看”马未都心里很痒痒。有一天,他抱着一个新买的大罐子去找一个朋友显摆。结果到了他家,明明听见里面有人声,但敲门门不开。

好不容易总算把门敲开了,一进门便发现屋子里四五人神色慌张,他也不管,把大青花罐子拿出来,往电视上一搁,这时才发现电视机是热的,再看那几人慌张的神色,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锁在屋子里看片呢。

马未都说:“录像什么时候都能看,先看我的这个吧,清朝的,特棒!”。那哥几个一听就乐了:别逗了,我们这看的才是宝贝,日本的,忒正点!

“当时我拿着瓷器找谁谁都不理我,说我是傻帽儿。现在全国各地每天都有人拿着瓷器找我鉴定。这社会,变化也太大了”。

更有一回,他进村“收货”,被诬成投机倒把,给吊树上,整两天,后来王朔拿了2000块钱才救了下来。

海岩

在北京城,马未都有一大堆不正经的朋友,其中就有王朔和冯小刚,几个人经常去找海岩蹭吃蹭喝。海岩不姓海,姓侣,在昆仑饭店当大经理,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穿西装皮鞋走道的稀有物种。马未都几个人得闲就去昆仑饭店,见到海岩就喊:哎呦喂,侣总,侣总,您吃了没?海岩一看就懂了,安排一桌好菜,等吃完了就跑过来签单。酒足饭饱,几个人腻在昆仑饭店游泳池里。整个游泳池,来来回回就他们几个男的,一个女人都没有,寡淡得不行。他们腻在那儿神侃,聊剧本,结果游了大半年,水都游脏了,一个剧本都没写出来。

1988年,30岁的马未都认识了74岁的王世襄。没事就往王世襄家里跑,听王老聊古董,听着入迷。再拼命三郎也抵不过名师指路,王世襄,号称京东第一玩家,主攻硬木家具,至于架鹰斗蛐蛐逮野兔更是不在话下。马未都跟王世襄先生在一起,学到了不少东西。当时,马未都单位8点上班,马未都每周两次六点出门。骑着自行车,挎着大黄包,链条都蹬红了奔玉渊潭公园东门,去赶古董早市。马未都最终成了收藏家,也是托了时代的福:在他开始收藏的时候,文物都便宜,一个碗3块钱,他写一篇小说能挣好几十块钱,够买好多碗了;搁在现在,就是写一本书也未必能买回一只碗。

马未都与收藏大家王世襄先生

1990年,马未都带着他的笔名“瘦马”,从文学圈消失了。马未都算是把工作裸辞的鼻祖,就给出版社打了一个电话:我以后不来了。很多人不理解,那时候国内文坛牛气冲天,三个BAT董事长加起来都没有半个作家牛逼。而马未都是作家的伯乐爷爷,更牛逼。马未都却说不要就不要了。因为那几年,马未都亲眼看见文坛的堕落,文化圈变成了名利场。作家们争相给评委们送礼,买奖,买版面。那时候人土,送礼也土,都送土特产。收了孝感麻糖的评委,说湖北作家应该获奖。拿了山西汾酒的评委,给山西的作家走后门。纯洁的文学界已经不纯洁了,文学既然脏了,那我索性断手不要了。你们不滚,我滚行了吧。马未都离开了!

马未都辞职后,与王朔、刘震云几个人组建了“海马影视创作室”,拍了电视剧《海马歌舞厅》,策划了电视剧《渴望》,创作了《编辑部的故事》。在过去20年的中国影视剧史上有这样几个大名鼎鼎的编剧,他们的作品影响了几代人,他们的名字也是家喻户晓:王朔、海岩、刘震云、马未都、莫言、梁左。这几个人的名字只要打在编剧栏中就是一种高质量、良心剧的保证,而且在特定的那几年他们更是影视剧的金字招牌。而这几位同时出现在《海马歌舞厅》编剧中,这个编剧队伍强大到至今还被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之所以叫《海马歌舞厅》是因为马未都曾经开过一个歌舞厅,名字就叫“海马歌舞厅”,剧中的很多事件也是来源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而王朔等人更是经常前去游玩,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这部作品。电视剧火了,钱一下子像潮水向他涌过来。但他也看清了,影视圈比文学圈更势利、更赤裸、更名利场。马未都心里不舒坦:这不是我要的生活。然后又毅然离开了影视圈。人总是这样,只有当你认真地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才会分清理想和欲望的区别。理想就是当你想它时,你是快乐的。欲望就是当你想它时,你是痛苦的!兜兜转转之后,他发现,古玩收藏,才是他一生最想做的事情。

从此之后,世间再也没有编剧马未都,也没有作家马未都。只有一个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四九城的“散人”马未都。他与工匠、民俗艺人混在一起。他放眼望去,满街都是宝贝儿,人们争着淘汰老家具,换上电镀的,人们争着淘汰木床,换上席梦思,马未都照单全收。最后以至于胡同里大妈看到他,都说:那个收旧板凳、旧椅子的又来啦!为弄清各个历史时期陶瓷的特征,马未都天天钻去故宫。古瓷馆光线不好,马未都每次去,总带手电筒。管理员都对他起疑心:这个小眼睛,每天拿着手电筒,琢磨啥呢?一天,他跟工作人员说展厢里的一个瓷瓶有人动过。工作人员说:别逗了,我天天在,没人动。马未都又说,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工作人员一问,果然头天她倒班时有人为拍照动过它。回来跟马未都说:你神了嗨,你咋知道的。马未都小眼一眯虚:我天天来,天天看,只能看到这玩意儿的一面,里头那一面我看不着,现在我看着了,就说明肯定有人动了。马未都后来看瓷器,只需远远望一眼,便知真品赝品,且知道底款是哪几个字。这眼力,全国也没几个。

▲马未都鉴赏瓷器

马未都刚成家的时候,攒了1600块钱块钱准备买台彩电,小两口过过小康日子。那天,马未都揣钱上街,在王府井的商店看到一组四扇屏,钧瓷内镶,古朴风雅,认定是宋朝的物件。马未都走不动路了,砍了半天价,正好1600块钱买了下来。扛着四扇屏,骑着自行车,回家了。老婆拿他没办法。过了几年,他在上班,老婆给他打电话:咱家被贼洗了!马未都跑回一看,新买的电视让人抱走了,四扇屏还在。马未都乐了:这贼,没文化太可怕!警察来了,见他还乐颠颠的,警察不解:有病!从没见过被偷东西了,还乐成这样的。马未都一听,接着乐,还说这贼忒仗义。很多媒体称马未都:京城玩家。玩家嘛,轻松,洒脱,不那么正经,就像他本人。嘻嘻哈哈的毫不正经,内心澄净的勇敢前行。

▲马未都一家

1992年,马未都收藏的古董已经多达1000多件了,家里根本放不下。有一次,马未都看中了一款黄花梨大方桌,家里实在放不下,就把床给扔了,每天带着老婆像猴一样爬上爬下睡桌子。香港导演李翰祥,有钱有才,爱好古玩。外界人称:李翰祥买古玩,用火车拉!1998年,李翰祥突然打电话给马未都,想转给他一批古家具。下午双方约见面,李翰祥了给他一份清单,罗列了十几件有年份的硬木家具,还标了价钱,准备第二天具体谈。第二天一大早,北京晚报登出消息:李翰祥猝死。原来李翰祥与马未都见了面后,就直奔拍摄场地,到那儿拍了一个镜头就猝死了。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昨日把酒还言欢,今日却阴阳两隔。这十几件家具,就成了李翰祥和马未都最后的念想和记忆。李翰祥儿子来了,马未都说:这些东西都托付给我了,这是缘分,我不讲价,照单全收。别人收藏是价,马未都收藏的是情!

▲李翰祥

第一次让马未都感受到古董很值钱还是在1988年,当时一个台湾人来北京,看到他有只碗,问能不能卖给他。这只当时花200块钱买的碗,台湾人开价1万美元,这件事让马未都有了“价值观”,但马未都没有卖。问起他当时为什么不卖,他得意地说“我不卖不是因为我不喜欢钱,是我的文人情结在作祟,我觉得卖文物是一种奇耻大辱,我的‘不卖’把我彻底救了。”马未都很怀念上世纪80年代四处买古董的岁月,比如去河北、山西一带,有人带路,到处都是宝贝,哈腰就能拣到。现在没有了,到处都是雷。“等于你去的时候是个处女地,森林里都是大蘑菇,随便采,现在都是毒蘑菇。”

2008年初,马未都开始在《百家讲坛》讲收藏。在此之前,他早已是古玩收藏圈里的大佬。他有文学功夫,又有理论实践,讲学深入浅出,深受观众喜爱。他不仅讲述历史渊源,还传授欣赏次第,理论逻辑严丝密缝,简直可以成为收藏教科书,例如讲到罐子:第一,先判断是否属青花;第二,哪个朝代的;第三,青花如何产生的;第四,各朝代青花,各有特色,缘由在哪里……他讲解李白诗“床前明月光”,认为诗里的“床”不是今天睡觉的床,而是“马扎”,而马扎又是由“胡床”演变而来,这一颇具“独创性”的说法不仅惹来了各路专家们的质疑,还为他带来了一大批“马扎”粉丝。节目播出一集火一集。马未都立即从一个小圈子里的名人,成为了“大众偶像”。凡是和收藏有关的节目,争着想要邀请马未都前来“坐阵”。鉴宝、出书、“十大财富人物”、“精英人物评选”各种名目的颁奖典礼纷至沓来,老马一身中山装,花白头发,还是那张贼贼的脸儿,一上台来就抖文化段子……出了名,马未都又回到了鱼的状态,甚至泥鳅,他说:“我比任何人都难攻击,这从客观的角度讲,第一本人就是一个草根,不算一个学者,我不是北大教授,你攻击我没有用。另外我所讲述的东西,你站在史学观看我的时候,我是一个收藏的乐趣;你站在收藏角度看我的时候,我又是结合一些历史背景。”

1997年,马未都成立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这是中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观复”两字取自《道德经》:“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其义有二:一,万物滋生,我看着你们轮回。二,一遍又一遍地看。观复博物馆的组建,大约有两个缘起。马未都年轻时,与收藏大家王世襄成了忘年交,常常一聊就到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细细吮吸王先生书中的精髓,“可以说,我后来走上收藏的道路,无不受到王世襄的影响”。王世襄对他最大的影响,应该是对生活的态度——他是旧社会贵族,后来没落受打击,一直坚持一口气直到功成名就,这一点让马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对待文物的看法都是聚散有时了的,王世襄最终选择了“散尽”。2003年,他将大部分藏品通过嘉德拍卖了出去。“他最终选择了‘散’,这是他的豁达,这些宝贝也有了更多前世今生。”组建观复博物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散尽”。1992年初,马未都办了个私人的展览,有人过来跟他聊收藏,他有种知识炫耀的满足感。老年人跟他聊收藏,不奇怪,特别的是,一帮小年青也有兴趣,问这问那的,当时他心里就高兴,做博物馆的念头悄悄有了。观复博物馆举办了多次大型展览,接待了数万参观者。看着这人来人往,对马未都来说,人间至乐,无过于此。从偏安一隅、玩味摩挲,到开馆纳客、熙熙攘攘,他算是越玩越大了。

10多年间,博物馆也是几番浮沉,曾一度闭馆,他也会在冷落时怀念起早年“激情”藏宝的情境:月上柳梢,喧哗褪尽,青灯暖茶,书香绕梁。做个潇洒的自了汉,那也是很惬意的呀。若他就此退避,回到自娱自乐的快乐乡,那他就不是马未都了。观复博物馆在马未都的坚持下,再度焕发了光彩,接待起八方游客,承担起古今文化延续的重任。“人活一世,不留下点印迹岂不可惜?我以为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功,就是这座博物馆在离开我后能够很好的运转,长久带给人无数乐趣享受。到那时,我会自己在门口买一张门票,安安静静走进去,还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对着这些宝贝笑,对着这些宝贝流泪……”

观复博物馆也诞生了多个中国博物馆的奇迹:中国唯一一个不花国家一分钱的博物馆;从一开始,马未都把博物馆的门票设计成六张书签,二十年内,没有一个人往地上扔过一张门票。2010年8月,马未都公开宣称:新馆正式建成后,我要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捐赠,一件不留。那可是随便挑一件出来,就价值几千万的古董,说捐就捐了!“裸捐”一出,所有朋友都来劝他,马未都倔脾气不改:我不是古董商,不需要子承父业,我不希望我像老地主那样,死了之后,孩子们为我留下的玩意,争得头破血流。老婆贾宏伟也和马未都说:我这辈子跟着你,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说捐就捐了,我是真舍不得。有一次,王朔、冯小刚几个北京老炮儿聚在一起,聊起马未都“裸捐”这个事,都很心疼。马未都说:说我不心疼,那是假的,我一辈子的心血、一辈子的情都在这些物件上。要想博物馆继续走下去,这就像病人,捐出就像动手术,手术之后,才能更健康。马未都说完,大家齐刷刷说了一句:马爷,牛逼!

马未都说:人生有三个阶段,年轻时趋利,中年趋名。到了名利有了,第三个阶段就是安放灵魂。只是大部分到了名利的阶段就走不动了。我不希望我这个年龄,做事还在为了钱。人一辈子不是为了挣多少钱,走多少路,而是为了活得明白,活得通透。求的是内心安定,趋的是解决灵魂的困惑和坦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回到灵魂深处。人生最宝贵的两样东西,一是生命,二是灵魂,把生命活得精彩,把灵魂安顿好,人才不枉此生。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黄堡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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