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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手记:疫情中危险的一天

千杯不醉 视角学社 2021-06-14

作者:千杯不醉

转载:硅谷生活家


编者按:


本文作者千杯不醉原来是上海的医生,现在在美国宾州某医院从事医务工作。疫情期间,她用笔来记述每天遇到的人和事。




隔夜收到老板的伊妹兒,說是醫院政策變動,將來有疑似或確診者全部轉移到两個Covid19 病區去,假如床位不夠,還將開辟第三個病區,專收這類病人。但是,因為Covid19 病區的護士不太懂心臟監護,需要我們科的支持。


信息尚末消化,還有很多疑問,同時心想我才剛剛去支持過產科,按照慣例,短期內應該不會輪到我吧?


但事實上危機從來是突然降臨的,尤其當你心懷僥幸,沒有心理準備時。


周四我剛抵達病區,同事在休息室就告訴我,今天我被派到Covid19 北區,而她正在收拾自己的PPE准備去Covid19 南區,南區是收治從老人院轉移來的病人,北區是最早就開始的新冠病房,過去巳有同事被派往過,今天輪到我。


我聽了有點懵,這么快啊!我努力鎮靜一下自己,想想應該帶些什麼東西下去,也不知他們可以提供些什麼。鄰居送的Connie牌帽子已經發完,自己選的粉紅色小花飄揚著音符的帽套晚上洗了還沒干,好在手上又有送來的新帽二頂,其中有一頂還正巧是我最喜歡的同款花式,于是就自私地留着自用了。


朋友們遠道捐贈的KN95和N99口罩此時仍在停車場的車里,三大盒子,早上沒有推車等工具,根本沒可能拿到病區,此時也來不及去取。幸好我有留心,在疫情剛開始供應比較充裕時,省著用,留下過几個N95。那個透明面罩,用過几次后覺得可能會有新的,曾經扔到垃圾桶里,轉眼因為想想不對,又撿了回來,在沒收到新的之前,還要擦擦再用,今天也要帶上了。


两個護目鏡,一個很结实,但是戴上后眼鏡被蒸汽弄糊,看不清。另一個是負責伤口护理的同事送我的,塑膠的比較輕薄透明,說可能會好些。其實是比較不密封,所以可以漏氣因此而眼睛不糊。带着整整一包東西,拿起水瓶,我向危險地走去。


每人分到4個病人,整個病區不是疑似就是確診。我的同事出生于烏克蘭的娜塔麗婭今天也在這里,加上她們本來有的三位護士两個護理,我們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我有一個年輕媽媽患者是新冠陽性確診者。她已經基本不發高燒,僅有時有些低熱,仍有咳嗽,基本是干咳,但也并不很厲害。因為家有一歲和三歲小孩。一歲的還在哺乳,她更焦急的是早點出院回家休養。我安慰她,靜待主治醫師查房。新冠病區所有的主治醫師把病人交給駐院主治醫師(hospitalist )治療,以避免更多人的交叉感染。所以現在hospitalists的任務是比較艱巨的,人手少,病人多,危險性當然也高很多。


PPE有供應,但還是少!我在病區找到一頂白頭套,罩在我的花帽子上,也找到腳套。為了省資源,腳套就換上不再脫了,直到下班。


隔離衣很缺,每個病房門上的隔離櫃基本是空的,護工來得早,已用掉一件,掛在門外墻上,自己作了標簽。好在早上不久院方又送上一包隔離衣,紙質的,我拿了三件,寫上自己名字,用粘膠固定在每個病人的病房外墻上,盡量避開門邊,以免進進出出被碰觸到,但這墻就干淨嗎?我心里有點嘀咕。


紙做的隔離衣,用馬克筆一寫名字,就漏餡了。這種衣服不防水!馬克筆的桔色穿透過它印在附著體上。不防水!這意味著僅比擺設好些,假如你的病人大小便不能自理,假如你的病人臥床不起,需要全護理,擦身換尿布等,那麼穿這種隔離衣污水是仍可滲透到你的身上的。幸好我的另外两個病人都能生活自理,能自己去上廁所,省掉我很多精力。我在櫃子裡找到惟一一件塑紙的隔離衣,這個是防水的,我把它用在那位年輕媽媽的病房,因為她是陽性,我不可大意。



我的另三位病人有两個比較年輕,一個胖,一個瘦。胖病人人很好,太太已阳性在家,他因為高燒呼吸困難入院,一面給氧,一面等待檢測待果。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新冠病人,都有用zinc, hydrooxychlonoquine和azithromycin。好像效果都還不錯,但是因為沒有對照,是病情自己好轉還是藥物治療結果?評估仍很謹慎。因為用藥有副作用,有可能引發QT延长,所以有用心臟監護觀察。病區的護士告訴我,這些病人情况隨時有可能變化,她們已送了好些例去了ICU重症監護室,所以不可輕敵。


胖病人因為有呼吸窒息症,睡覺要戴呼吸機,所以要airborne 防護。其它病人按這里的指導,都只屬於飛沫防護(droplets )。看這么多武漢發生的前戲,我深知這病應該是airborne 防護,所以上面說歸說,我仍照airborne 防。我認為應該是由于物資匱乏所以不願升級防護吧,就像口罩的缺乏,直到四月才建議大家戴。


胖病人打鈴,說他上廁所時不小心把靜脈埋針拔了。唉呀,我得給他重新打上,打針我不能戴護目鏡,只能在老花鏡外戴個面罩,一個N95外加一個外科口罩,呼吸很困難的好吧!我不得不囑咐他以后千萬小心哦!      


瘦病人是俄羅斯裔美國人,他有低燒咳嗽,也有用氧療,仍等化驗結果,不過很省心能自理,基本不麻煩别人,我只要按時送藥送水便好。但既使如此,進入前要全副武裝,出來后要清擦自己的PPE消毒,很累,平添多少步驟呀!


最重的是那位70多的男病人,本身有肺癌肝轉移等其它問題,加上肺炎發燒咳嗽,雖然仍等Covid19 結果,情況著實不樂觀。他太太一早打電話來,擔心他是否快要上呼吸機了?我安慰她目前還算穩定,但情況真的不好說。說他神志仍清吧,他雖能回答問題,卻又常常將氧氣管拔掉,把心脏監測儀拔掉,以至呼吸更急促,人更糊塗。他手臂上的輸液因為部位關係,一直不斷叫停,我冒著汗替他補打一針在右臂上,才終于順利給藥。


感染科醫師來了,對他病情發展有點搖頭,又加了不同的靜脈抗菌素。下午病人更糊塗了,可能因為常常把氧氣拔了缺氧的關係吧,把尿壺放邊上不用,卻用水杯去接尿,弄得床上都濕了。我和護工一起替他弄干淨后,調来遠程遙控監視,這樣可以及時發現和防止他再次拔氧氣或做危險動作。病人的兄弟也來電咨詢情況,心情沉重。有這樣基礎病的患者,這次瘟疫是替他們雪上加霜呀,能否挺過,全憑造化了。      


下午那位年輕媽媽出院了。她是自己開車來的,給她叫了輪椅,戴上口罩,交待了注意事項。根據我的觀察和閱讀,所有帶腸胃道症狀的病人此次病情會相對較輕,只要注意不脫水,保持電介質平衡,稍微拉點肚子好像對病情有好處的。


又接新病人,又是個發燒咳嗽有胸片肺部玻璃狀變化者……       


晚上6點半街上有些喧鬧。原來郡里開來六輛救火車,两部警車,一致排列在醫院前門。人員們下來,向醫護人員表示祝福和感謝。急症室和一些非一線工作者出外歡迎了他們。而我們則在窗前遙望,心存溫暖。娜塔麗婭到底年輕,興奮得爬上爬下地拍照,深怕漏了這難得的一幕,而我覺得好玩,拍了她們。


 

終于快下班了,娜塔莉婭說她很為自己驕傲,可以回家告訴女兒媽媽是英雄。是的!如果我們可以戰勝疫情,渡過這百年難遇的困難,晚年確實可以跟孩子們講講當年的故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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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杯不醉,原载:硅谷生活家。本文经授权转载,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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