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中年不如狗——柳宗元

知乎上有个问题：如何摧毁一个中年人？

得到最多赞的回答：33岁失业了。

我觉得这问题是柳宗元回答的。

一、少年得志

虽然是个小标题，但是我想说这其实乏善可陈。写过了很多天才般的诗人，柳宗元跟之前讲过的诗人比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便于人们对他的了解还是说一下吧！

柳宗元773年生于长安，家世不算显赫，但是也做到了世代为官。官运亨通的能做到宰相，官运平平的也能当个县长。柳宗元的父亲就是县长，柳宗元12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爸下基层（是真的下基层，不是捞政绩，毕竟他爸要是有政绩也不至于去基层），历练的结果是柳宗元很清楚的民间的疾苦，为后来的积极入世打下了基础。

20岁柳宗元进士及第，之后有点不幸，父亲去世。24岁再出山，25岁进入博学科（相当于国家私人秘书），26岁迎娶了20岁的白富美杨氏（注意：自己成了高富帅，才迎娶了白富美），两年后杨氏去世，红颜薄命。

31岁到33岁，走向人生巅峰，在王叔文、王伾两位朝廷重臣支持下，柳宗元、刘禹锡等一群有志青年，以匡扶社稷、安邦济国为己任，发动历史上有名的“永贞革新”。

这时期柳宗元的诗文，不说也罢。

二、失意中年

有宰相职位的王叔文，带着一些柳宗元、刘禹锡等八个有正直（非笔误）追求，没有政治经验的年轻人，追求轻徭薄赋，打击贪官污吏。但是有意无意的形成利益小团体，党同伐异。八九个人的党派，对抗官僚系统。可以预见的以卵击石，还是鹌鹑卵砸金刚石。

据说，只是据说啊！王叔文正直斗争经验也不多，可效仿的历朝改革大臣也不多，觉得改革就该是雷霆之力，一举歼灭。要打击的对象也不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1、罢宫市五坊使（参看：皇权下的蛋——白居易）

2、整顿税收，取消进奉（节度使通过进奉钱物，讨好皇帝，有的每月进贡一次，称为：月进；有的每日进奉一次，称为：日进。别管哪个进，都是搜刮百姓）。

3、打击贪官（这个就不用解释了）

4、抑制藩镇（参看：“时来运转”，不过是曾经的“生不逢时”——李益）

5、打击宦官（有谋反的先例，皇帝环顾四周，剩下的也只有宦官可信了。别说还有妃子啊！考虑一下武则天）

理论上一个老大，带着八个小弟，干成五件事还不容易吗？而且背后还有一个超级老大唐顺宗。

可惜的是，唐顺宗耳朵不好使上朝属于垂帘听政（当皇帝当成“垂帘听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并且同时信任着宦官李忠言（永贞派还要打击宦官）、宠妃牛昭容（牛有了容貌是什么样？）。

这都还不算，没多久团体内部还发生了争执（王伾和王叔文）。

再次验证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更怕短命的老大。唐顺宗在位100来天后禅让给了太子李纯（唐宪宗，在位15年），当了不到100天太上皇之后驾崩了。

永贞改革派独揽（有争议）大权的时候跟太子李纯不和，想要废太子，结果李纯上位了。改革派就倒霉了：贬王伾为开州司马，王叔文为渝州司马（伾不久死于贬所，叔文翌年亦被赐死）。刘禹锡为朗州司马，柳宗元为永州司马。

这不算完啊！皇帝钦下政令：柳宗元、刘禹锡等（剩下的我也记不住），永远不得调回京城。

. '

职场失意，情场诗坛得意。柳宗元这种政治新星，在最辉煌的时候遭受了这种厄运，在被贬的柳州，写作情感可想而知：

第一种： 抒发自己悲愤抑郁（虽然有，但有时候是为了调回京城不得已的装孙子）和离乡去国的情思（这是真性情）。

宦情羁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转迷。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

几年封植爱芳丛，韵艳朱颜竟不同。从此休论上春事，看成古木对衰翁。

第二种：永州生活太苦了。

郡城南下接通津，异服殊音不可亲。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虚人。鹅毛御腊缝山罽，鸡骨占年拜水神。

苦热中夜起，登楼独褰衣。山泽凝暑气，星汉湛光辉。火晶燥露滋，野静停风威。（没被南方闷热天气伤害过的北方人，不懂这种痛）

第三种：对朝廷任用小人，不重用自己的愤恨愤懑（有苦不敢明说，借咏史怀古诗讽刺）

这种多是古文，考试不考。

第四种：借助山水诗情致表达深沉委婉哀怨（切忌：柳宗元笔下没有美景，都是反衬自己的悲剧）。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南涧中题 

秋气集南涧，独游亭午时。回风一萧瑟，林影久参差。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羁禽响幽谷，寒藻舞渝漪。去国魂已远，怀人泪空垂。孤生易为感，失路少所宜。索寞竟何事，徘徊只自知。谁为后来者，当与此心期。

偶尔柳宗元也会会友，不过表达感情没什么太大差异。

三、镜花水月的转机

被贬期间，柳宗元写诗文的同时，还专注的写书信，更确切点是写求救信。写信对象是能帮助自己调回长安的人。

给皇帝写信认错，求原谅。卖可怜，自己膝下无子，恳求皇上开恩，让自己被调回长安，哪怕生完儿子再回柳州也行。皇帝没搭理，柳宗元只能在当地不明媒正娶（阶级观念作祟）的纳妾，生子。

给岳父、同僚写信，求帮助。多数怕被牵连，没再向皇帝求情。

失意的中年仿佛站在了被上帝遗忘的角落，遗忘了十一年。要是条狗，十一年早就田园犬投胎黑背了。

谁曾想，天无绝人之路。柳宗元、刘禹锡等人被贬十一年后，皇帝抽风的居然把他们调回了。调回了一个月。可能是皇帝想向天下昭示自己不是小肚鸡肠的皇帝吧！

对待几个失意十多年的中年人，给他们来个画饼充饥，戏耍一下，连块骨头都不用给，给自己的生活来个小点缀多好（我好不容易加进来的扣题句）。

柳宗元有多开心，在一个月后被贬到离永州更远的柳州时就多悲痛。贬出的原因，是因为刘禹锡写的诗，诗的具体内容卖个关子，下一篇写刘禹锡再讲。

这之后柳宗元再也没被召回，客死他乡。

其后3年作的诗也就成为了柳宗元的绝唱。

对友人的不舍：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行行便濯缨。

对事业的失落：

二十年来万事同，今朝岐路忽西东。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宁愿种地，也不愿再去偏远山区为官）

信书成自误，经事渐知非。

今日临岐别，何年待汝归。

（诗书误己。我还没资格说这话）

苦笑的离世：

种柳戏题

• 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

• 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

• 垂阴当覆地，耸干会参天。

• 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

• （这个真的是绝笔。）
  

四、扣题

多数时候，写到最后需要找补两句，我才能扣题。

这大概就是文笔差吧！

不过没关系，我还没到三十岁，也一直没等到自己的人生巅峰，文笔还有上升空间。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生活状态：每年都能比之前进步一点点。

同时，我也深深地忧虑，还有四年我就三十三了啊！

每年都有新老师，进入家教大军。一如每年都有新人进入官场。一时的失落可能就会被新人永远的杨超越。老板更愿意用能力差一点，但是对薪资要求低很多的年轻人啊！

被超越后，把自己的失败说成自己是“佛系”。柳宗元悲剧的后半生都没放弃挣扎，他妈就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也不去佛系。失意中年不如狗，失意中年去佛系，连精神都不如狗了。

相比于柳宗元悲剧的诉说，他的好友刘禹锡却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请看下篇：

你不矫情诉说谁知道你惨？——刘禹锡

本期彩蛋：

《捕蛇者说》在讽刺谁？

多数人断章取义，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说：《捕蛇者说》通过捕蛇者与毒蛇之毒来衬托赋税之毒，突出了社会的黑暗。

这说法没什么错误，只是有些片面。柳宗元参与了“永贞革新”，其中大量政策是减免赋税。很不幸改革一百多天就失败了，老的政策再次适用。这会柳宗元借捕蛇人之口，是在对自己的辩护，对唐宪宗李纯再次适用旧政的讽刺。

可见，柳宗元也不是真的悔过（柳宗元写的文章多数不是悔过，但我们重点讲的是古诗，这个就暂且按下不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