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在五星红旗下同他谈话
作者:杨冠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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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调入外交部,1951-1954年派往朝鲜,在志愿军停战谈判代表团工作;历任中国驻阿富汗大使馆随员、国际关系学院和外交学院讲师、外交部美大司副处长、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领事、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一秘、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参赞、常驻联合国亚太经社会常务副代表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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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曼谷驱车约45分钟就可以抵达颇负盛名的亚洲理工学院。理工学院是一个培养实用科技人才的研究生院。它虽设在泰国,却主要由发达国家出资和管理,学生多来自亚太发展中国家。由于它的国际性质,中国同它的联系历来由我驻泰国使馆的亚太处负责。
亚洲理工学院今校园环境
在该学院里,海峡两岸均有学生,长期以来中国台湾地区学生居多。台湾地区学生自组了学生会,公然打出“中华民国学生会”的旗号。每年“双十节”,台湾“地下大使馆”的官员都来举行升旗仪式,学院领导也出席。
学期之始,学生入学欢迎会上,台湾地区新生也都要手持台旗,招摇过市,到台上亮相。每年校庆,校方组织国际文化节,各地学生各摆具有民族特色的展台,台湾地区学生不仅在其展台上,甚至在整条马路上的突出物上都挂上台湾的旗子。每个台湾地区学生的宿舍门上也要贴上台湾的旗子。总之他们无孔不入,千方百计要在整个校园里表现它的存在。有人说,亚洲理工学院是台湾地区在东南亚除台湾外唯一可以公然挂出其旗子的地方。
中国驻泰国使馆亚太处同大陆留学生一直保持了密切联系。图为作者应邀为留学生题字。
我到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工作后,多次去亚洲理工学院暗访,与中国大陆学生座谈。每当大陆学生谈到以上情况,诉说他们在理工学院受到的“窝囊气”时,莫不义愤填膺,要求早日结束这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不正常状态。
要解决这个问题有相当的难度。在中国的影响日益扩大、中国大陆学生不断增多的情况下,亚洲理工学院当局虽希望同我建立关系,但又舍不得台湾地区每年对其捐款。我们分析了形势,觉得我方政治上居于十分有利的地位,便决心以进促变。
1988年6月17日,一辆中国大使馆的汽车驶进校园,缓慢地行驶在平坦的柏油路上。只见道路两旁柳枝低垂,随风摇曳。近旁,草坪上奇花异卉怒放;远处,池塘里碧波轻漾。
亚洲理工学院今校园环境
我在此地多年,漂亮的花园见过不少,但哪一个也没有如此开阔恬静。造型优美的建筑和田园般的景色融为一体,尤为难得,确是一个读书的好去处。但今天,我公务在身,顾不得观景了。
车子在一座白色的两层小楼前停下。下了车,一位身穿黑裙白衣的泰国小姐迎上前来,把我们带进了楼。门内,副院长已迎候在那里。他陪我们参观了一层大厅的校园模型,然后带领我们上楼。我已来此多次,但今天还是首次踏入这所平时“闲人免进”的院长办公大楼。
会客室陈设简朴,一张套着米黄色罩布的长沙发,对着两张单人小沙发,中间有一个玻璃小几。引人注目的是,小几上有个旗座,上插两面旗帜:一面理工学院的校旗,一面中国的五星红旗。我心里打鼓,来前说得明明白白,这是一次私人性质的接触,主要请校方介绍学生的情况,何须如此正式?
此前,院长和校董会主席曾多次邀请中国大使参加该校的活动,都被婉拒,也不派代表参加。双方尚未建立正式关系。
副院长请我和助手坐在长沙发上,然后去通报诺斯院长。我端坐着,面对随着轻风飘拂的窗帘,沉思可能发生的一切。
诺斯院长很快来到会客室。他六十开外的年纪,满头白发,面色红润,是个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他微笑着,远远就伸出手来。热烈握手后,交换名片。他和副院长分别在两张小沙发上就座,俨然是双方会谈的架势。
他对我们的到来表示诚挚欢迎,称我们是中国大使馆的代表,表示相信这次会晤是发展双方关系的良好开端。我也客气了一通,顺便重申我是以个人身份前来的。诺斯院长提议先看一部介绍该校的录像,然后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在工作人员架设录像机的过程中,我环视了四墙,忽然看见在我背后的壁炉架上有20来面小旗紧紧地排成一行。职业的敏感性促使我要看个究竟。
我依稀感觉其中有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但不敢肯定。这需要特别慎重,因为台湾地区的旗子和缅甸国旗十分相似。我请助手也回头辨认一下。他的视力是1.2。不幸,结论是:确是台湾地区的旗子。
“院长先生,请原谅我的处境,劳驾把后面的那面台湾旗帜拿下来!”
诺斯院长没有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把脸一沉,问到:“为什么?”
我也收起了笑容,回答道:“在那面旗帜下,我无法同你继续谈话。”
“我们是学科技、搞教育的,同政治无关。”他的态度生硬。
“在我的面前摆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但背后又放了一面台湾地区的旗子。这就是政治。”我也不含糊。
“这面旗帜长期以来就在那里。台湾向来积极对理工学院作贡献。我们愿意同你们发展友好来往,但不能在结交新朋友时,把老朋友丢一旁,把它的旗帜也撤了。”
“理工学院过去同台湾是何关系,是你们之间的问题。如今学院想同大陆建立关系,就应改弦更张。我们不能接受两面旗帜同时存在的局面。”
菲律宾籍的副院长看我们“刀”来“枪”往,怕最后不好收拾,便出来圆场:“既然杨先生觉得在这里谈话不便,就换一间。隔壁一间蛮好的,现在空着。”
我也不愿意把关系搞僵了,这有违此来的目的,就同意了。更换谈话房间时,校方没有忘记把小几上的两面小旗子挪了过去。
易地后,双方都有意把气氛缓和一下,后面的谈话便进行得较顺利。
会见结束后,诺斯院长把我们一直送到楼梯口。
后来我同诺斯又有多次的交往,包括他单独请我吃法国大菜,进行密谈。他承认:那次交锋使他更加了解中国外交人员在坚持“一个中国”问题上的坚定态度。
经过了国内外的持续努力和国际朋友的配合,理工学院的校董会终于通过了台湾改称“中国台湾”和接纳中国大陆校董的决议。
根据校董会的决定,诺斯又布告全院师生:除东道国泰国外,以后院内不得悬挂或使用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旗帜,学生也不得从事政治活动。
从此,那面招风惹雨、显赫一时的旗子就在亚洲理工学院销声匿迹了。
— END —
文字 |《相潮》 杨冠群
图片 | 网络 编辑 | 走近外交 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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