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幸福的一个捷径
Q:在我看来,幸福可能有两种。一种是经过了思考,在建立了一套比较完整的认识以后,那时候对幸福的感知。另一种来自本来的无知,比如在我们年幼的时候,或者在我们生活水平很低的时候,没有更多的思考,那时候感受到的一种快乐。在您的定义中,您认为这种无知的快乐可以算作幸福吗?
周国平:我认为是幸福。我的定义是,幸福包括两个方面,生命本身的快乐和精神的快乐。在无知状态中,其实恰恰可能是生命本来的需要没有被扭曲,能够得到比较好的满足,不过我想那个精神方面的快乐可能会比较欠缺。
在你说的第一种情况下,精神层次的快乐可能会比较多一些。但是,思考得多了,也可能把你引错了方向,损害了生命的快乐,反而不如无知状态中那样原汁原味。
所以,幸福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希望两个都要,一个也不能少。所以,在追求精神快乐的时候,我还是警戒自己,不要放弃生命的快乐,那也是人生非常重要的价值。有些哲学家是放弃了,比如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我反正不愿意这样。
Q:从生命的单纯到精神的丰富,我认为您说的是灵与肉的和谐,就是灵魂不能超越生命本态的欲望去驱使肉体,肉体也不能为本身的享受而倦怠灵魂,你也提到人要追求现世的幸福,那么您怎么看待宗教中追求永世幸福而所引发的某些灵与肉的冲突呢?还是我错误地理解了您说的话,谢谢您替我解开这个困惑。
周国平:问题很好。今天我讲的是世俗层面上对人生意义的追求,人生意义的追求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个是世俗的层面,世俗层面上的生活意义可以用幸福这个词代表,还有一个是超越的层面,就是信仰。
宗教和幸福并非没有关系,其实它归根到底是要解决人在追求幸福时必定会面临的两大威胁。一个是肉对灵的威胁,如果人沉湎于肉体的、物质的快乐,就会堕落,从而无缘于精神的幸福。另一个是死对生的威胁,如果现世的幸福会被死亡一笔勾销,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宗教的主题是灵与肉、生与死的关系,就是要解除这两大威胁。但是,如果宗教推到极端,用灵否定肉,用死后的永生否定现世的生,就反而会更加损害现世的幸福了。所以,我主张中道、中庸,两方面达到比较好的平衡,我觉得这是可以做到的。
Q:现在所有的人都会觉得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但是压力也越来越大,幸福感好像也没有太提高,反而在降低,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周国平:如果你要幸福的话,就必须有一个好的心态。心态不好,充满着纠结和烦恼,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幸福的。一个人怎样才能有好的心态?在这一点上,哲学就有大的用处了。哲学是干什么的?我自己体会,学了一辈子的哲学,虽然我也搞学术,但是我觉得本来的哲学不是学术,它实际上是经常和自己谈心的活动,就是你有了困惑,不要回避,通过和自己谈心,想明白人生的一些重要道理,把你的困惑解决掉,我觉得是这样的一个过程。我是一个困惑很多的人,所以必须经常和自己谈心,给自己开导,这一部分对我来说是比学术更重要的哲学。
Q:周老师,人活一世到底什么是重要的呢?
周国平:人生中到底什么是重要的呢?那就要看人身上什么是最宝贵的。人身上两个东西是最宝贵的。一个是生命,这不言而喻,生命是最基本的价值,是人生所有其它价值的基础和前提。另外一个,人不光是一个生命,人是有精神的,精神是人区别于其他生命的更宝贵的价值。所以,应该让生命和精神有一个好的状态。
怎样的状态算好?我认为,生命应该是单纯的,精神应该是丰富的。一个人如果他的生命的品质是单纯的,他的精神的品质是丰富的,我就说他在自己身上有了幸福的源泉,他具有了幸福的能力,他的幸福就有了一个基本的保证。在我看来,幸福是一种能力,是要去争取和培养的,而关键就是把价值观弄清楚,在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上下功夫。我思考幸福问题主要就抓住生命和精神这两个方面。
Q:很早读过您的《守望的距离》和《各自的朝圣路》,今天很荣幸能够近距离聆听您的倾述。我有一个问题,在现在的快节奏的生活中,有人认为要达到幸福的境界太难了,于是倡议一种慢生活,周老师是怎么看慢生活的?
周国平:我非常赞同,我也觉得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应该慢一点。那么快干什么?那么快实际上是两个原因造成的。一个是你的目标太功利,太想得到它,所以你得快。还有就是互相攀比,互相影响,人家快你也快。但是你问一下自己,你这么快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得到的很可能是一个渺小的东西,却把真正有意义的、能给你的生活带来真正品位和快乐的东西丢掉了。不要攀比,不要加入快步者的群体,那个没有意思,走到最后发现什么也没有得到。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的人才会这样,所以一定要想明白这个问题:你到底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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