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电影，揭开了一块伤疤，曾载着一代人的骄傲
2018年12月29日，星期六
陌上美国
这个假期档，美国各地上映变形金刚系列的《大黄蜂传》，一部诠释小人物的顶天立地的故事。
《大黄蜂传》电影剧照 图片来自谷歌，文中皆同
《变形金刚》是在七十年代的卡通系列《微星小超人》的基础上，诞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美国和日本联合打造的动漫。
对很多中国人来说，《变形金刚》还是那个文化生活资源并不太丰富年代，童年到少年记忆中的重要一笔。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临近过年，不少家庭父母带着孩子，捏着票去排队。就为了从乌压压的人群里，一点点挪到前沿，买到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
来自Tumblr
影片里，带有八十年代人特征的女主角，复古基调的场景布置。这些在当下，都是勾起人们怀旧的重元素。
擎天柱领导的汽车人跟威震天的“霸天虎”飞机之间的正邪较量，既代表了一种使命感和科幻浪漫主义，也投射出当时美国人已经有了对更先进的技术的一种不信任和担忧。
这也是我们父母那一代人还年轻的时候，人面对未来的困惑和思考：对于现有的强大有一种精神上的自信，但是也带着危机感。
新技术的产生总是让人类兴奋与畏惧并存，这是汽车成为正义的代言，更高级的飞机则做了反角的基础。
威震天（左）和擎天柱（右）
《变形金刚》的创作年代，是美国基础制造业最辉煌的时期。当时，美国的钢铁和汽车工业基地城市，就如同今天的加州硅谷一样，人才济济，生活欣欣向荣。
所谓的“大炼钢铁”，并不是一种形式化的吹嘘。唯有亲临那种一个大型炼钢设备就可以延绵一公里以上，整个钢铁基地像未来之城一样发达的雄伟磅礴之后，才会明白。
汽车工业曾经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龙头工业。美国当年的制造业基地，自铁块锻造开始，至新车装配完成为止，生产过程全部自动化，曾经水陆联运一条龙繁忙运转。一个工人爸爸养活一家四、五口人的日子，有一定普遍性。而当时美国制造业工人的生活水平，不少已经跟几十年后的今天差别不多。
那时候，美国的长线钢铁企业主要集中于五大湖地区。滨州的匹兹堡、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密西根州的底特律和纽约州的布法罗五大钢铁基地，构成了上世纪美国钢铁工业的骨干中枢。
这些地方有原料基地的优势，水陆交通的发达也提供了沟通下游产业链的便利。如苏必利尔湖沿岸的铁矿储量约占全美储量的80％；宾夕法尼亚州有储量丰富的炼焦煤；伊利湖附近有石灰石矿。
同时，沿湖地区也配套地促进了机器制造、汽车和金属加工等行业的发达。
辉煌终有落幕时，美国从八、九十年代开始，传统的中低端制造业，随着亚洲的崛起和中国加入WTO，加速衰落。本世纪更是进入断崖式下跌的轨道，几十万工厂关闭外迁，几百万制造业工作流失海外。
美国制造业工人数量随时间变化图
写过《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的福山曾经分析过这些现象（点击查看前文）：
“恰如非裔美国人北上大迁徙后的几十年，搬到了芝加哥、底特律和纽约这些城市的黑人，许多人在肉类加工、钢铁或汽车行业找到了工作。七十年代开始，随着这些部门的衰退，以及男性开始因为去工业化而失业，接踵而来的是一系列社会疾患。包括黑人犯罪率上升、吸毒泛滥、家庭生活恶化等，把贫困从一代传给下一代。
而过去几十年，轮到了文化程度只有高中水平或更低的美国白人工人阶级陷入表现不佳。这不仅反映在收入停滞或下降，以及失业率的数字，而且也反映在文化的崩溃中。
经济问题折算成社会问题后，一个直接的数据就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白人工薪阶层儿童比例，从2000年的22％上升到2017年的36％，几近翻倍。”
这些美国锈带“老工业区”的人，以穷白人为主，在2016年的大选里面不少摔掉二十多年的“蓝墙”选民身份，倒向了川普。
他们释放的愤怒和被煽动的仇恨，让一些人惊呼“悲情又可恨的人物”(deplorables)；在另一些人的语言里，他们则被称为“被遗忘的小人物”(little guys)。
他们中人数不可忽略的一些，丧失了开拓奋进的传统的美国精神，走向了依靠毒品度日的生活。成为了美国“第一次鸦片战争”的烟民大军。
问题的严重程度，从中美在G20峰会上就毛衣战谈判后，美方声明开篇位置即提到打击毒品芬太尼（点击查看前文）就可以解读到。
事实上，在过去十年中，阿片危机已经掏空了美国各地农村的工薪阶层。而这些地方，又基本都是白人占人口绝对优势的地区。
2016年，吸毒过量已经导致六万美国人死亡，约为每年因交通事故死亡人数的两倍。美国白人男性的预期寿命，在2013年至2014年期间出现了下降。美国人整体人均寿命，在过去三年中有两年下降。这在发达国家中，非常罕见。
这个大环境背景，也许也是促成今年寒假流行大黄蜂这个小人物的原因之一。
他承载了汽车工人一代人曾经的热血年华，小人物的体格和身份，恰如他们现在的困境。
电影揭开了一块伤疤，唤起一代人对往昔辉煌既骄傲又伤怀的共鸣。
至于这些工人能否像电影里的大黄蜂一样，爆发出拯救整个汽车人和正义力量命运的能力，则大概只是一个镶着金丝边的玫瑰色的梦了。
25年便是人类的一个世代那么久了。终将是一代人的谢幕。美国这样的国家，不会出现下岗一刀切、消失在人群中那样无声息的痛。再沉默，还是有机会宣泄出失落和不满。
不同产业，一直在风水轮流转，保持着你方唱罢我登场。时间轴的纵向前方，是人工智能AI的兴起，将让传统制造业这类工作岗位进一步被机器取代；时代的横向，是亚非拉发展中国家地区，雄心勃勃的奋起直追和竞争。
无论是从环境保护的需要、产业链恢复的时间和成本、工人的竞争能力等因素衡量，美国的制造业不会回来往昔的辉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局部、部分性的振兴和恢复不合理。同时，如何帮助这批工人们更好地向过去告别，转型到新的生活，也是美国政治生态中，一个核心问题。
作者：琥珀风筝
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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