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S ABC纪录片：比尔·克林顿的白宫岁月
2019年1月3日，星期四
陌上美国
假期看了一些时政纪录片，其中一部是PBS和ABC News合作拍摄的《The Clinton Years - See and hear》（比尔·克林顿的白宫岁月——所见所闻）。
一开始，镜头回到1992年的总统大选竞选大巴。忽然看到当年阳光朝气的46岁的克林顿，对比现在70多岁的推特川大帝，心里对领导干部年轻化不禁千万次地呼唤。
采访的人中，一位是比尔当年的竞选干将、后来的白宫发言人，乔治·蒂芬诺普洛斯。乔治提到，比尔的一个过人天赋就是，在与人接触时候，有一种魔幻般的亲和力。这点笔者家人有过体会。2016年去听他的助选拉力，比尔一边说，一边目光注视在座的观众。无论坐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都能感觉他在用目光与你交流，总有那么几秒钟，眼睛认真地注视到你。结束后家里人去跟他握手，据说手掌比大部分女性的手柔软多了。简单民科一下，估计他在家从来就不是干家务的那位。
来自纪录片截频
这是当年总统竞选班子开会场景一瞥，这个聚会旅店房间的简陋程度，跟笔者刚来美国当穷学生时住的公寓有一拼。
然后，纪录片从第八分钟开始，进入“克林顿剧本”环节——绯闻和丑闻。回首历史，我们现在知道，首先出场的Gennifer Flowers，不过是一个“长篇连续剧”的第一集罢了。
Gennifer Flowers
PBS总结的克林顿两口子应对丑闻的三大绝招乃是：1. 咬定事情不实；2. 贬斥对方；3. 希拉里发声支持丈夫。
1992年大选前，美国3400万人通过电视观看了那场著名的、围绕Gennifer爆料，采访克林顿夫妇的《60分钟》节目。那成为希拉里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舞台。没有她的强有力辩护，几乎可以说就没有后来比尔顺利当选总统。这毕竟是位24年后离总统大位一步之遥的女性，能达到这个机智与应变能力的人地球上也不多。比尔有福，他的贤内助是他这辈子最重要财富之一。
挽救了克林顿选情的《60分钟》采访截屏
采访中还出现一个重大意外。一套采访灯倒了，重重地砸向希拉里坐的位置，差点让她受重伤。希拉里当时激灵地闪过，情急之中呼喊了三个人：“耶稣，玛丽和约瑟夫！”比尔则快速地将脱险的妻子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相互安慰。
这个意外事故，真实地反映了两人是如此在意对方，深爱彼此。这种快速应激中的真情流露，不是任何表演性的秀恩爱能比的。
挺喜欢这个采访里，希拉里说出“Stand by my man”和“If you don't believe him, don't vote for him”两句话时，直爽和不患得患失的勇气。
今天回首这一幕，当时连输了三届的民主党志在必得总统宝座。但被送进白宫的也是一个生活作风存疑的人，为后来更大的危机埋下隐患。恰如纪录片里所描述的一样，一方面比尔是个受亿万人尊敬的难得的治国奇才；另一方面，包括他的贴身幕僚在内的人，对于他几次涉嫌性丑闻也是身心疲惫加应对得焦头烂额。
比尔的风流本性和不诚实，带来的直接代价就是民主党输了2000年，也间接地对2016年希拉里的竞选带来负面影响。所谓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男克林顿之于民主党，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唯把唏嘘留在了历史长廊中，留后人评说。
来自纪录片截屏
该纪录片长达2小时，很多逗人一笑的花絮和值得回味的历史流光掠影。譬如，竞选进入尾声，最后48小时倒计时，克林顿跟助手们一起在竞选大巴里打扑克到深夜3点。他等待着结果，但已经对获胜充满自信；上任第一周，做的却是与竞选承诺的提气经济无关的事。倒是为处理军队是否应该招收同性恋入伍，早早地刺激了右翼势力和军方的保守力量；影片呈现的当年白宫尤其著名的白宫西翼内部，办公环境布置，跟20多年后比较，豪华气派程度也差了若干数量级。
来自纪录片截屏
接下来，就是克林顿应对里根和老布什政府遗留的巨大财政赤字——比向民众公布的数字还要大，跟在野党甚至本党极左翼斗智斗勇，把美国经济一步步玩转的政治才华展现。克林顿的执政风格，完全跨越了党派局限，往往选择从两党的提案中，摘出觉得最有利于国计民生的政策。由于怼左怼右的中间路线风格，让他得到“compromiser in chief”（首席妥协官）的外号。
我们不否认克林顿在个人作风上是个绝对不完美的人，但是他的执政过程，充分展示了一个政治家的谋略，和把国家利益放在党派利益之上的胸怀。
不过记录片并不是要歌功颂德塑造一个跨时代的伟人，相反，用了很多跌宕起伏的叙述，展现出一个年轻总统的真实心理活动和各种内政外交的挑战。有不自信，有大挫折，有尴尬甚至狼狈，当然也有胜利时的欢颜。
泊离大选前的Flowers绯闻不久，克林顿又入新困境。在总统任期的第一个夏天，他的阿肯色州的发小、希拉里当律师时事务所的合作伙伴、白宫副法律顾问，Vincent Foster，因为无法承受白宫工作的压力，自杀身亡。该案件不但为之后极右翼围绕克林顿夫妇长达二十多年的阴谋论提供了无边发挥的素材，也是去年争议性大法官提名Kavanaugh（点击查看前文🔗）早期登上政治舞台的出名阶梯。
但不久后，克林顿的总统任职迎来了第一次里程碑式的胜利。他的经济政策——财政赤字治理和平衡方案，以平票由副总统打破平局的险胜结果，通过国会。这是年轻的总统期待已久的捷报，也向国民首度传递了这是一个可以发动民意、说服国会，为国家呈递结果的总统的强劲信号。
天下事，有失败是成功之母，也就有成功是失败之父。接替这场顺利的，是纷至沓来的麻烦。首先，比尔任命希拉里主导医疗保健改革，这场任命不仅没有如期待中的顺利改革美国医疗行业的顽疾，反而对希拉里的公众形象造成了极大伤害。其中涉及到为堕胎权提供相关医疗改革和服务，更是加深希拉里被宗教保守势力包括红州的不少女性，记恨几十年永不原谅的漫漫长途。其次，白水事件调查被启动——又是性丑闻、经济调查等等，这些伴随克林顿政治人生从未真正停止过的元素。
接踵而来的，便是克林顿任期内第一次中期选举。金里奇率领共和党拿下众议院，打破了国会被民主党一党独大四十年的格局。这些自然也是民众给克林顿遭遇的各种调查的一次民意打分反馈。按政治对手的宣传，上任不到两年，克林顿已成“美国历史上加税最厉害”的总统，加税增费越40余次。
民主党这边的压力和迷茫，恰如副总统戈尔这张脸传达的信息：
另一边的得意，则如同洒向政坛新贵、众议院多数党领袖金里奇的鲜艳霓光。共和党人称这场压倒性的中期选举胜利为“保守派的革命”。
不过对于政治奇才来说，对手的每一次胜利，都是自己展现跨党派治国手腕的良机。谁也没有在民主党陷入低谷的时刻预计到，顶着40年来最分裂的白宫和国会，克林顿选择了更多的中立路线，也缔造了美国迄今半个世纪内经济上最无以伦比的黄金时代。
时间一转角，到了1995年的春天。俄克拉荷马州，突发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本土恐怖袭击事件。州政府大楼被一位退役老兵身份的极端分子，用化肥原料自制的炸弹炸得面目全非。168条生命，从政府工作人员到楼里幼儿园的所有孩子和教师，瞬间殒命。周边几百栋楼房，也被爆炸冲击波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坏。
2017年，笔者曾去参观由悲剧现场改造的国家纪念博物馆。一条条曾经鲜活的生命，化成168个伫立的铜铸空椅，历经年复一年365日的风吹雨打，冰凉地对视着将生命无情定格在20多年前的、对面的事故地点。
当年从全国各地寄来载满哀思和爱的图画的小孩，如今都已经步入中年。可叹人性中的自私、胆怯和良知泯灭，却还在被一桩接一桩或大或小的恐怖事件传递至今，无法彻底杜绝。
共度时艰之际，克林顿作为领袖、三军统帅，展现了中流砥柱般的领导力，鼓舞了国家的团结精神。
强劲的经济复苏和处理国内国际大事件的出色斡旋能力，终于让克林顿顺利地实现连任。在他二十多年的政治生涯中，第一次不再需要考虑下一个要击败的对手是谁，而可以将重点放在如何打造自己作为总统能青史留名的政绩。巧的是，希拉里2018年最后一天的推特，发的恰好是1996年比尔连任成功当夜，一家三口的家庭合影。
尽管克林顿夫妻在过去二、三十年中，经历了政敌发起的无数次调查，极端保守势力围绕他们编排的动机论、阴谋故事一浪高过一浪，但是两人依然创造了学而优则仕，平民子弟白手起家打遍天下，越战越勇的传奇。可谓美国政坛奇迹般的存在。
就在所有克林顿的支持者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美国百年一遇的政坛危机，却在悄悄地聚集黑云......克林顿的分裂性人格，让他同时书写了tale of ‘two presidents’（“两位”总统的故事）。
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蓝色小内裤上的精液、总统在白宫椭圆办公室犯下的性丑闻、对全国人民撒慌......这一切，都把克林顿定格成，迄今为止，历史上唯二的被众议院向参议院发起弹劾要求的美国总统。
莱温斯基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如果谈克林顿留下了什么legacy，这黑色记录的一面，永远如影随形着他领衔创造的辉煌经济成就的另一面。在树立起政坛的丰功伟绩的同时，他也推倒了美国总统这个形象中的一些道德标杆。为后来民众会投票一个按斯蒂文·班农说法“有上百个女人”的特离谱，撬开了精神防线。当年的参议院，终于没有用三分之二的赞成率通过弹劾克林顿。但是美国人民是否原谅他？从2000年的大选结果，可窥探到一些答案。
这张克林顿家庭在事件余波未平当口的留影，也成为一图胜千言的经典。沉默，夫妻隔离，中间的女儿切尔西，和总统家的宠物狗，照片里的每一个人和物，每一种肢体语言，都传递出那个历史事件，重要人物的内心活动。
男克林顿的白宫时代，在拖上与一名二十多岁的实习生的性丑闻中，走完了不完美的“完美”。一位女性抱着自己的名节倒下了，与此同时，却激励了事件的另一位受害女性。希拉里，从总统背后的女人，站起来走向前台，从此加速一步步地施展自己的政治天赋、才华和抱负。
从胜选纽约州国会参议员，到2008年参加总统大选，到成为最勤勉的国务卿，再到2016年，打破玻璃天花板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拿到主要大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并获得大选普选选票上绝对胜利的女性。
虽然希拉里没有直接跑到白宫完成全垒打，但是，她无疑为后来人开创了一个辉煌的接力棒。让人们打破约定俗成，更进一步地去迎接美国终将出现第一位女总统的未来——而且与性别无关，只会因为女性跟男性一样出色。
整体上，此记录片虽然是自由派媒体出品，但是在谈一个政绩让民主党引以为豪的前总统的时候，也并没有刻意拔高和掩盖其真实的缺陷。体现了媒体尊重客观和遵从事实的素养。也有点小遗憾，这个纪录片着墨丑闻的篇幅不少，好直接改名成“前总统激情燃烧、绯闻四射的岁月”了。而对于克林顿多快好省地发展经济，给美国带来了二战后历史上最辉煌的十年国力腾飞，深入分析的力度还不够充分。
一部不错的纪录片，值得一看。
纪录片链接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kEo1TLnnT8&t=59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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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生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