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政治的红线：高院判决是否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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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制度受到的一个常见批评是，金钱可以在当中发挥惊人的作用，金钱决定选举的过程及结果。大量的金钱流入选举过程，成为左右选举的决定性力量，许多亿万富翁被视为可以“买总统”。

而上述现象，在美国最高法院2010年宣判“联合公民诉联邦选举委员会案”(Citizens United v. FEC)以后，愈演愈烈。该案解除了存在百年的对企业选举资金上限的限制，让大型石油公司、金融集团及高科技公司等企业得以无限制地捐助其支持的候选人。

美国法律对于公司法律地位的确认，出现在1886年的“圣克拉拉县诉南太平洋铁路公司案”(Santa Clara County v. Southern Pacific Railroad Co.)的案例摘要当中。当时的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援引宪法第十四修正案平等保护原则，认为应该给予公司以个人适用的平等保护。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规定，国会不得制定有关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一种宗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剥夺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剥夺人民和平集会及向政府要求伸冤的权利。

第一修正案确定了言论自由的原则。

结合第一修正案及第十四修正案，可以合理推测出美国最高法院的判例决定法律保护公司的言论自由权利。这也成为美国最高法院日后以保护言论自由为名推翻公司捐赠选举资金限制的基础。

美国法律对公司选举资金的限制，最早可以追溯到老罗斯福总统。在此之前，没有对于选举资金的任何限制。有意思的是，老罗斯福总统本人是靠大型铁路公司和保险公司的资金捐赠上位的。

1907年，老罗斯福总统限制公司选举资金的《蒂尔曼法案》得以通过。法案禁止公司赞助选举活动，并对违法行为设定了刑事处罚。

这之后的几十年间，相关立法没有太大改变。到了1974年，随着尼克松因为水门事件而下台，人们进一步意识到对竞选资金限制的重要性，联邦选举委员会应运而生，要求全面披露竞选捐助和开支。

1989年，已故的麦凯恩参议员参与了不光彩的交易行为，他深以为耻，随后推动了《两党竞选改革法案》的立法。该法案禁止公司和工会在初选或党团会议前三十日或普选前六十日，发布任何涉及候选人的广播广告。但是后来，保守派组织对该法案不满，酝酿了一场撕开对竞选资金限制口子的运动。

事情发展是，保守派组织“联合公民(Citizens United)”在2008年大选前，拍摄了针对候选人希拉里的电影《希拉里》。根据《两党竞选改革法案》的203条规定：公司和工会不得在大选60天前和初选30天前在广播、有线电视和卫星等“选举通讯渠道”中攻击或支持某一候选人。

波普代表“联合公民”向华盛顿哥伦比亚区地区法院提起上诉。最终该案被一直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由奥尔森代理。该组织仅仅要求推翻初选前三十天或普选前六十天不能播放的规定。

联邦选举委员会属于政府机构，政府首席律师在代表政府出席最高法院的辩论时，却犯下难以挽回的重大错误。而罗伯茨大法官在法庭辩论当中，又将上述法案引申至可因言论表达而陷人入罪这一极具争议的立场。

首席大法官本有个切勿宣判更多的原则，该原则意味着，如果原告不申诉更多，法官不能给予更多的结果的宣判。举个例子，如果夫妻双方言语冲突，妻子只是申诉丈夫给予言语道歉，并没有申诉离婚，法官不应宣判二者离婚。但罗伯茨大法官在面对此法案的宣判当中，却顺着该口子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直接挑战了1904年的《蒂尔曼法案》。

最终，大法官肯尼迪递交的高院多数意见中写道：

“本院已经认识到，第一修正案的保护延伸到公司。”“自1886年以来就是如此，言论表达，特别是政治言论表达，不应受到阻碍。”“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这种审查，覆盖范围极为广泛。”“政府打压了那些最能代表最重要经济部门的声音。并且，选民被隔绝在选举中的关键信息、知识和意见之外。”

该宣判仍旧限制企业或组织对于候选人的直接金钱资助，但认为《两党竞选改革法案》中关于竞选最后阶段限制各种企业或组织以赢利或非赢利的目的资助候选人的相关条款违宪。满足了“联合公民”组织的要求，认定通过资助来播放批评其他候选人的竞选广告是合法的。

反对方认为这为金钱政治踏上红线埋下重大隐患，潘多拉魔盒从此被打开。《纽约时报》当时的社论评价道，这一判决“否决了业已建立的法律体系，侵蚀了矗立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商业公司与选举政治之间的大墙。”

《华盛顿邮报》也刊载了支持方的意见，有人认为这是第一修正案的胜利，“最高法院正确地消灭了这样一个与宪法相悖的制度，只允许媒体（如《华盛顿邮报》）通过企业资金自由地传皤它们对于候选人的评论，却不允许其他企业这么做……限制企业资助的真正受害者是各种非赢利的支持组织。”

争论归争论，但不可回避的事实是，在“联合公民案”宣判后，独立于候选人或政党的外来支出，呈现飞涨的态势：

• 此案判决之前的2008年，外来开支的总额为3.38亿美元，判决后的2012年大选年，外来开支高达10.4亿美元；

• 同时，无需披露资金来源的不明资金（俗称“黑钱”），在“联合公民案”宣判后，经历了三倍以上的增长。

不过也并不是简单意味着，“联合公民案”以后所有对选举资金的监管都消失了。譬如特朗普的私人律师科恩向特朗普的绯闻对象《花花公子》的模特McDougal支付了15万美元的封口费。该行为违反了《蒂尔曼法案》当中的规定。科恩向检察官认罪，并直指特朗普。

值得一提的是，透明国际组织每年对全世界的国家做腐败指数的评价。美国作为民主世界的灯塔，却由于竞选资金运作当中的不够透明，排名并没有进入该评级的全球前列。

一切都说明，制度的完善与改进，和对制度根基的冲击与有意或者无意的破坏，两股力量的较量，从未停歇。任何制度都需要后来人不断去努力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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