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感恩节前后,都会听到不少人将五月花号上的乘客称为“清教徒”。在英文中,这个词是Puritans。而在美国的基础教育课本里,五月花上的是Pilgrims,中文为“天路客”,不用“清教徒”这个称呼。
翻了一下中文资料,两者的混淆由来已久。为了说明两者之间的联系与差别,特意根据英文史料整理出一个简要介绍。
在新英格兰东南部的一个小港湾里,有一块灰黑色的巨石静静地躺在海边,远处停泊着一艘复制的古帆船。这就是普利茅斯之石和五月花号,它们记述了四百年前第一个感恩节的故事和一个新民族的诞生。
谈起感恩节,就必须先提到十五、六世纪的两大历史事件:新大陆的发现和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
尽管自1492年起欧洲人就开始移民美洲,但在最初的一百多年里,殖民者的目标无外乎两点:敬虔的基督徒要向土著印第安人宣教;世俗的冒险家则寻求扩展帝国、发财致富。
即使是在1607年建立的第一个英国殖民地詹姆斯城,也没有超越这两点。但是,1620年普利茅斯殖民地的建立,却标志着一个转折点,翻开了历史上新的一章,孕育了一个崭新民族的内核。
1517年,马丁•路德将《九十五条论纲》钉在了德国的威登堡教堂的大门上。他重申了长期被教廷所忽视的几大基要信条:即因信称义、唯独圣经、唯独恩典。从而,引发了席卷整个欧陆的改教运动。带来慈运里、加尔文等改教先驱的兴起。
在英国,经过几十年的反复,1563年,通过了改教的“伊丽莎白决议案”。但是,这个折中的决议案,根本不能满足加尔文主义者彻底改教、彻底洁净英国教会的呼声,而这批热情的改教者就被称为“清教徒”(Puritans)。
清教徒渴望看到有热心、属灵又会讲道的牧师。迫切希望教会把“天主教的旧酵”扫除干净,并积极推动教会由主教制向长老制转变。但是,他们的观点在当时的伊丽莎白女王眼里被视为极端、激进。其领袖人物受逼迫,过着流浪的日子,平信徒也受到逼迫。
传统意义上的清教徒(Puritans)虽然反对主教制及许多仪式、条文,但绝不脱离英国教会,更愿意按日内瓦教会的模式,从内部改革、塑造它。
而激进派认为,从内部改革英国教会,是一项绝望无味的事工。因此,他们决定脱离英国教会,被称为“分离派”(Separatists)。在行政制度方面,分离派强调每一个教会都是独立自主的,因此又称为“公理派”(Congregationalists)。
1609年,诺丁安郡斯克鲁比村的分离派会众决定,前往宗教宽容的荷兰,在莱登定居。
莱登十年,会众操各类手工匠业为生。尽管生活基本安逸,但也担心后代会逐渐被道德放荡的荷兰社会所同化,同时也感到自己对当地的福音工作不会有很大贡献。于是,他们将眼光投向了新大陆。
在和不同的殖民投资公司洽谈后,他们与伦敦公司签约得到资助,并获得英王特许,在哈德逊河口建立一块新殖民地。
1620年7月,莱登的分离派信徒,从荷兰乘Speedwell号帆船出发,到英国的南安普顿会合五月花号(Mayflower)和其他殖民者,一同前往美洲。
旅程并不顺利,启航没多久,Speedwell号就漏水。经两次耽搁后,在普利茅斯港,共一百零二名乘客被挑选、集中到五月花号上,于新历九月十六日开始了横渡大西洋的旅程。
在一百零二人中,只有一半来自莱登,其中有二十八位是成年会众。
拥挤在狭小的舱室中,他们在大西洋的惊涛骇浪中挣扎了了六十五天,在十一月十九日,终于望见了陆地,这就是鳕鱼角。
全体乘客在教会长老布鲁斯特的带领下,以《诗篇》第一百篇作为他们的感恩祷告。他们接着向原定目的地前行,却为海流和浅滩所阻。加上严冬已至、食物缺乏,他们只能掉头,停泊在鳕鱼角的北端。
在这里,他们面对着来到新大陆的第一个危机:由于到达地在原来的特许和合同规定范围之外,于是某些乘客认为他们一旦上岸就可以各行其事,更不必履行对投资者的义务。
为了解决这一危机,船上所有的乘客聚集在一起,由其中的四十一位成年男性签署了著名的《五月花号公约》。这个公约强调,为了全体殖民者的生存和相互间的良好秩序,签署者在上帝面前立约。成立一个公民自治体,颁布、设立符合全体殖民者共同利益的公正平等的法律、政令、职位,并承诺对其遵守、服从。
尽管,这个简短的公约本意只是作为新的英王特许颁布前的一个临时宪章,但是它的内容和签署方式却包含了近现代民主政体的最核心内容,为后来北美各殖民地所效仿。
它和殖民者的宗教信仰一起,从属灵、属世两方面,孕育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新的民族,即美利坚民族。
鳕鱼角上土地瘠薄、缺乏淡水,不宜定居,于是他们接着内陆探索。最终于十二月底,在雨雪交加中选定了西南方向的一个港湾。在一片废弃的土著印第安人村落原址上,开始建设他们的永久定居地,将其命名为“普利茅斯”。
这既是他们启航地的名字,也是以前探险者给这一地区所起的名字(新普利茅斯)。据传说那块普利茅斯之石就是他们登陆之处。
到了这时,由于船上几个月拥挤的环境和不良营养,几乎所有人都得了传染性疾病或者坏血病。但是凡有体力的,都还是马上投入了定居点的建设。
到了三月份,当严冬即将过去之时,在疾病和饥饿的压迫下,只有不到一半的殖民者存活下来,船员也死去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位土著印第安人萨摩塞特出现了。他带来了斯匡脱和酋长麻萨索伊。殖民者与麻萨索伊的旺帕纳格部落签定了和平条约,结为盟友,并获得了一万两千英亩土地用于种植园。斯匡脱则留下来向殖民者传耕种、渔猎的知识。
1621年十月,经过大半年的辛勤耕耘、渔猎,他们终于迎来了在新大陆的第一个大丰收。五十三个幸存的殖民者,以及麻萨索伊带来的九十多个印第安客人一起欢庆丰收,并向神献上感谢。
这就是今天感恩节的历史源头。
普利茅斯殖民地的历史学家、第三任总督布莱福德,在回顾往昔时,借用《希伯莱书》十一章13-16节的经文来描述他们这群移民先驱:
“于是他们离开了那个生活了近十二年的舒适、美丽的城市。因为知道自己是天路客(Pilgrims),他们并不将目光停留在这些事情,而是举目望向天家,那最亲爱的国度。”
于是在后日的英语传统中,人们将这群先行者称为“天路客”(Pilgrims),而不是“清教徒”(Puritans)。尤其区别于十年后,浩浩荡荡开入、在波士顿建立了麻萨诸塞湾殖民地的那批清教徒(共十七艘船一千多人)。
前者出身卑微,职业是大多印刷、纺织等各类手工匠人,五月花号上甚至没有专职的神职人员。但他们意志坚定、待人谦卑、信仰虔诚,对内实行民主,对外与土著人友好相处。
而后者则多为富商、律师等成功人士,并带来完备的神职人员,他们的目标是建立一座“山巅上的城市”(City on The Hill,见马太福音五:14),以成为世界效仿的榜样。
两者都是十六世纪改教、纯净运动的儿女。都对这个新民族的形成和这个新国家的建立起了深远的影响,但两者的历史遗产却是有显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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