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该忽视的话题：和孩子谈性
周娱菁
北京大学第六医院临床型博士毕业，接诊病种包括儿童心理发展与精神障碍等。
最近爆出的《上市公司高管被指性侵养女四年》新闻再次带领人们关注儿童性侵犯的问题。网络舆论一片沸腾。让人不仅想起近几年媒体爆出的儿童性侵犯事件，比如南京猥亵女童案、重庆一医院大厅男子猥亵女童、江苏刘老师系列。今天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儿童性保护、儿童性教育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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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性侵案例真的会频繁发生吗？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儿童性侵犯事件是从古至今都存在的，但是在现代文明社会，保护儿童的身心健康成长是一个文明进步的标志。2015年有调查显示9.5% 的中国女孩和 8% 的中国男孩曾遭受过某种形式的成人性侵。2016 年，全年媒体公开曝光的性侵儿童（14 岁以下）案例 433 起，平均每天曝光 1.21 起。有调查发现针对中小学生的性侵害，其隐案比例是1:7。也就是说，一起性侵儿童新闻的曝光，或许意味着 7 起案件已然发生。按照这个方式来计算，2016年平均每天都有不止一件这样的事情在发生。看到这里，各位家长是否心头一紧，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要防止自己家孩子遭遇性侵犯事件，作为家长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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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家长自己的性教育———突破羞耻感
现实生活中，其实很多成人比孩子更需要性教育。不管是老师还是家长，很多人都突破不了那份成人的羞耻感。传统教育熏陶的成人，可能对于谈论性有关的词语和事情都非常的抗拒。很多家长很尴尬，明明知道要教孩子性方面的知识，但是自己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比如很多家长会遇到孩子抚摸生殖器、夹腿的情况，很着急。但是除了告诉这样不好，制止孩子，甚至吓唬孩子之外也无计可施。其实当孩子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就是提示我们家长要给孩子引入性教育的内容了。
在平时咨询中，家长反应最困难的事情就是无法在孩子面前说出生殖器的名字，比如阴道、睾丸等等。无法用科学名词为孩子讲解性知识。有的家长会把书给孩子，让孩子自己翻阅，就像上生物课到了人体生殖这一章节，老师就会让学生们自己看书，说这节课上自习一样。有的家长会委婉的用其他词语替代，比如用小香蕉、小黄瓜来指男孩的阴茎，用小蘑菇、小木耳来指代女孩的阴唇。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告诉孩子，请问以后孩子看到这些食物会联想到什么？对于成人来讲，我们用这种委婉的语言来解决自己的羞耻感，但是对于孩子来说，生活中反而多了性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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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性教育的过程中，我们要勇敢的说出阴道、阴茎、睾丸、子宫、卵巢这些名词，给孩子一个客观的引导。这里很多家长就会问，那如果孩子用这些词和其他人交流，会不会很尴尬。这的确是要考虑的问题。因为在国内现在的文化中，在公共场合说出这些科学名词，的确会引起旁人的尴尬，甚至给我们孩子贴上不好的标签。我们可以把科学名词和通用昵称（一定是通用的，符合当地方言文化的，不要自己去创造）都告诉孩子，比如“这个是阴茎，它还有个小名，我们也可以叫小鸡鸡。”
孩子的问题五花八门让家长一时摸不到头脑，或者问问题的时间和场合并不适合交谈性的知识。这个时候，家长可以告诉孩子：“我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明天再回答你。”或者“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和你聊的比较多，现在在外面太吵，晚上吃完饭我们散步的时候一起聊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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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儿童性教育家长该如何引导？
1. 性教育到底在需要教育什么内容？
很多人认为性教育就是教孩子认识自己的身体、性器官、性安全教育。但其实完整的性教育不仅仅是这些内容。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全球范围内推广“全面性教育”，涵盖的内容其实非常广泛包括：关系、价值观、权利和文化、社会性别、暴力和安全保障、健康与福祉技能、人体与发育、性与性行为、性与生殖健康。这些内容都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关系：包括如何理解和处理家庭关系、友谊、爱与亲密关系
价值观、人权、文化与性倾向：探讨性价值观、人拥有哪些跟“性”有关的权利，以及不同文化中对性的认知
性别：探讨对性别的认识与认同，并涉及社会性别角色分工、性别平等问题、性别刻板印象与性别歧视问题等
暴力与防侵害：包括性暴力行为的界定，明确身体的界限与隐私，介绍遭遇性侵害时可以使用的工具和沟通技巧等
健康、良好地发展：讨论社会规则和同伴对性行为的影响，告诉孩子面对“性”如何做出决策、拒绝或协商，探讨媒体对性教育的影响，教导孩子如何寻求支持和帮助等
人体与发育：介绍性与生殖的关系，普及解剖学与生理学知识，解决青春期一系列问题
性倾向与性行为：介绍和解释不同的性倾向、性行为，介绍性唤起的表现以及与性有关的生命周期
生殖健康：讨论怀孕与预防怀孕，艾滋病的预防与关怀，帮助孩子认识、理解和减少其他性疾病
我们可以看到性教育的教育内容是非常丰富的，不仅有最基础的生理知识，也包含亲密关系、社会性别角色分工、性别平等等社会化的议题。性教育是要贯穿一个孩子的整个成长过程的。面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儿童，性教育的具体内容和方法都大不相同。
2. 什么时候做孩子的性教育？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建议从 5 岁开始就要给儿童做性教育了。就像每个人的认知发展一样，孩子从一出生，性发育就已经开始。性发育不仅包括随着儿童成长而发生的身体变化，还包括他们学习到的性知识、主观理解以及他们表现出的行为。关于性发育过程中的行为表现，可以大致根据年龄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幼童（4岁前）
开始触摸并探索自己的隐私部位，在家庭和公众场合都有表现。
向他人展示自己的隐私部位。
试图触摸母亲或其他异性的胸部。
会试图脱下衣服，避免衣物的束缚。
会试图观察他人的裸体或隐私部位（例如在浴室）
开始会使用“便便”、“粑粑”、“尿尿”等与排泄有关的词。
学龄前儿童（4-6岁）
触摸隐私部位时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例如好玩、舒服，并偶尔向家人展示。
带有好奇心地去观察他人脱衣或裸体。
试图模仿异性交往行为（例如亲亲、牵手等）。
用一些淘气的词汇形容隐私部位，但并不了解实际含义（例如臭臭、脏脏）。
试图探索同龄人的隐私部位，并会带有角色扮演（例如医生等）。
学龄儿童（7-12岁）
带有目的性地触摸隐私部位，例如自慰，通常在隐蔽环境里完成。
依然对他人脱衣或裸体有好奇心。
开始在同龄人的游戏中引入关于“性”的表达，例如结婚、恋爱、男女朋友。
关注媒体中关于性方面的内容。
开始表达自己对于隐私的需求，例如不愿意在公众场合脱衣，不愿意与大人交流性。
开始对同龄异性产生性好感/性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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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同年龄孩子性教育的针对点不同
孕期：
孕期妈妈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尽量维持一个稳定的情绪状态。孕晚期（7-9个月），爸爸妈妈多和孩子说话。
0-1岁：
提高照顾孩子的技能，尽量及时准确识别孩子的需求并有效满足，比如饿、冷热、需要心理安抚等等。给孩子提供稳定充足的照顾，建立最初的亲密关系，充分满足孩子吸允的需求。
1-3岁：
逐渐完成断奶。进行自主排便训练。做好生殖器官的日常清洁和保护。
3-6岁：
引导孩子认识性别，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识别什么是隐私部位，性安全知识（隐私部位别人不能碰，也不能碰别人的隐私部位，别人碰自己或者提出类似要求要第一时间告父母）。认识友谊，教会孩子如何与别人交朋友，如何保持恰当的距离能维持友谊关系。
6-8岁：
引入“社会性别”概念。穿衣打扮、性格特点、兴趣爱好，让孩子观察男女的不同。引入“家庭”、“婚姻”的概念。理解父母相识相爱走入婚姻，生育小生命的过程和意义。引导孩子认识单亲家庭，不要让孩子对于单亲家庭有羞耻和嘲笑。
9-12岁：
引导孩子科学认识身体的变化。比如男孩子长胡子、长喉结、遗精。女孩子长腋毛、胸部开始发育、来月经。
13岁之后的青春期：
如何认识和处理自己的性冲动，如何与异性相处。性相关疾病的预防和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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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关于性教育理念我们需要注意的事情
1. 禁止与孩子谈“性”
在中国传统的教育中，很多家长会采用这种回避态度。比如：禁止在家中谈性有关的话题，禁止孩子看黄色网站、禁止孩子与异性接触、禁止孩子对身体好奇、禁止孩子自慰等等。缺乏性相关知识的引导，认为只要孩子不碰“这些东西”，就会平安，万事大吉。其实你越不让孩子做的事情，孩子越是觉得神秘，越想去了解。但是如果孩子缺乏正确的引导，获得了不客观不正确的性知识，反而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
2. “这些事情不用教，到了年龄自己就懂了。”
还是这句熟悉的话：你觉得孩子小，但是坏人不会嫌你孩子小。在相应的年龄教会孩子相应的性知识，不仅有助于孩子认识自己、认识生活，更能够加强孩子的安全意识，防止悲剧发生。
3. 大人不好意思谈性，用谎言和呵斥来面对孩子的好奇
“这不是小孩子该考虑的问题。”
“你可以自己去看书。”
“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只有不好的孩子才会天天想这种问题。”
“如果总是流血，人就会死去。”（一个小女孩来了对于来例假好奇，问妈妈为什么电视里的女生上厕所会流血。）
如果我们不能够正面、客观、科学的回应孩子的好奇和疑问，孩子会感到迷茫、困惑，甚至一些不恰当的回复会让孩子十分恐惧担心。
4. 由谁来给孩子进行性教育？
对于孩子的性教育需要来自家庭、学校、社会多方面的努力。在家庭中，我们建议性教育，爸爸妈妈一起来做。首先爸爸妈妈在性教育上要保持一致，而父母的相处模式更是直接给孩子示范亲密关系最好范本。
5. 希望维护孩子的纯真，不想让孩子过早的接受性方面的信息
现在社会孩子获取信息的途径非常多，防不胜防。孩子很难一直“单纯”下去。而且过于“单纯”真的对孩子好吗？作为家长，我们要接受世界的改变，帮助孩子获得与世界和平相处的种种能力。要及时帮助孩子认识世界，认识人性，给孩子知识和技巧来应对生活的挑战。
6. 担心孩子接受关于性方面的信息会引导孩子多想
孩子每到一定的年龄都会有性方面相关的思考和疑问。与其让孩子瞎猜瞎想，不如我们及时给与孩子正确的引导。你不告诉孩子，孩子也会从其他渠道获得信息。其实，充分的性教育是淡化孩子对性的好奇心的方法之一。因为越是神秘、越是搞不清的东西，越容易引起孩子的兴趣和好奇。科学研究表明：科学的性教育可以推迟初次性交时间、降低性交频率和减少性伴侣数量。
7. 对于不同年龄的孩子，关于性要聊到不同的程度
当孩子问了一个性相关的问题之后，我们不要被吓傻了。一定要保持冷静，先弄清楚孩子到底在问什么。不要急于回答孩子的问题，想听听孩子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比如问孩子“这是个好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当我们明确了孩子疑惑的地方之后，我们再去根据孩子的提问，用孩子听得懂的言语、适合孩子年龄的言语给予回答（这一点很多家长觉得很难操作，可以利用对应不同年龄段的性教育绘本，用绘本的言语去和孩子聊）。
对于孩子的问题，我们不用一股脑的说出全部答案，不用一下子说的很详细。说一点，看看孩子反应，如果孩子需要，就再说一点。只要达到能够满足孩子的好奇心，让孩子目前不再困惑就好。
8. 需要警惕的事情
如果孩子出现抗拒一些本来不该抗拒的人和地点，孩子出现对于超出年龄的、有关性方面细节的注意和谈论，就要提高警惕。会不会孩子听说、看见、遭遇性方面的问题，要找到一个安全不被打扰的环境和孩子聊一聊，比如他所知道这些细节是从哪里看到的，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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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教育是一个贯穿孩子成长的教育过程，是孩子健康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希望越来越多的家长可以做到勇敢谈性，科学谈性。从教会孩子男女有别、自己的身体不可侵犯、如何保护自己隐私、尊重他人的隐私、不强迫孩子与他人亲近，到教会孩子如何保持与他人恰当的亲近、发展和维护友谊、如何看待家庭和婚姻、学习性行为的安全知识，整个过程都需要父母的积极参与和科学引导。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远离有关性的不安全事件。
参考文献
Coleman, H., & Charles, G. (2009). Sexual development and behavior in children: Information for parents and caregiv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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