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生:金融周期下半场的政策应对 (含精彩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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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在金融周期的拐点前后,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金融危机之前,也就是拐点之前,无增长信贷:信贷扩张快,但是对经济增长的拉动效应比较低。金融危机以后,也就是拐点以后,出现了无信贷增长:信贷在紧缩,但是增长首先反弹了。为什么这样?我们中国会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从过去的信贷快速扩张但增长比较低,到未来的信贷速度紧缩但增长还可以。
这涉及到两个问题,一个是债务违约,一个是宏观政策。
如果债务太多,还本付息有以下几个方式。
一个是用盈利、收入还本付息,勒紧裤腰带,紧缩开支,但这对增长是不利的。
还有一个是靠新增贷款还旧贷,这个短期对增长是有利的,但是会带来新的问题:增加债务。
还有一个方式是变现资产,把资产卖了还债。对个体来说这样是可以的,但如果大家都变卖资产就有麻烦了:卖不出去,价格会大跌。
还有一个方式是违约,也就是干脆不还钱了。同样道理,违约对个体来讲是利好,不用还钱了,但如果大家都这样做,那整个经济就有大麻烦了。
所以现实中,这几个方式都需要,不能依靠某一种方式,比如没有违约,也不变卖资产,就单靠紧缩消费、紧缩投资来还债,那经济也会遭遇麻烦。所以债务违约实际上是整个债务调整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太多了肯定有问题,甚至会引发金融危机。但如果所有的债务调整都让债务人承担,债权人不受损失,那可能也有问题。以上是从微观层面来讲。
从宏观层面来讲,就是凯恩斯的观点,先有投资,然后有收入,然后还债。所以政府的财政扩张、货币政策放松、促进投资是解决债务问题的宏观政策抓手。
所以金融周期下半场的调整在微观层面体现为债务重组,如债转股,地方政府债务置换,以及市场无序的违约。
在宏观层面的理想政策组合是“紧信用、松货币、宽财政”。也就是,紧缩信用条件,在信贷紧缩的情况下考虑如何对冲其对经济的冲击,如何防止金融风险的化解导致系统性风险。所以需要放松货币,把利率降下来,然后宽财政。信贷紧缩,信贷投放货币的渠道就受到损害,这时候就要靠财政来投放货币。
2014年我讲这个观点时,很多人不理解,到现在还是很多人问:“紧信用”和“松货币”是不是矛盾的?怎么两个同时能够发生?我想主要还是大家的思维、理念还在受过去40年金融自由化时代的影响,把货币和信贷联系在一起了,以为货币投放方式就是信贷。如果这么理解的话,那当然是矛盾的,这两个本来是一件事,怎么一个紧一个松呢。所以要正确理解这个问题就要回顾历史,弄清财政和货币的差别。我们讲的实际上是“紧信用”和“松货币”,和货币投放渠道是有关系的。
从价格来讲,“紧信用”,就是信用条件紧了,信用利差上升,风险溢价上升。比如现在大家看到债务违约多了,信用利差从去年四季度开始明显上升,这就是“紧信用”。
“松货币”体现在无风险利率下降,从数量来讲,就是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紧缩,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扩张,这就是“松货币”。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扩张和财政联系在一起,比如说美国的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扩张就是量化宽松,是通过购买国债实现,是一种财政行为。中国不是靠购买国债,似乎不是财政行为,但实际也是财政方面的,比如说中国的一些棚户改造的贷款,一些PSL、MLF等都是财政行为,是政府的政策行为。
所以在美国金融周期拐点的时候,在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无风险利率下行,风险溢价上升,“紧信用、松货币”体现得非常明显。数量方面也是,2008、2009年,商业银行总资产对GDP的比例下降——“紧信用”;中央银行总资产对GDP的比例上升——“松货币”:然后财政扩张,用宽财政对冲私人部门的紧信用。
我们认为需要从“紧信用、紧货币”向“紧信用、松货币”转换,尤其考虑到最近债务违约增加,信用条件实际上在显著地紧缩。这种情况下要求中央银行投放货币,中央银行的利率调控需要有所放松,所以信用利差在过去几个季度明显上升。这就是“紧信用”,在“紧信用”的前提之下才会“松货币”。
我们也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中国的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在过去十几年时间首次出现紧缩,相对于GDP的比例出现紧缩。这是现在“紧信用”在数量上的一个明显的体现。中央银行总资产一直在紧缩,因为我们过去用外汇占款投放货币,后来外汇占款少了,但是最近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紧缩呈现企稳的迹象,也是“松货币”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