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家的观点各不相同。邹教授认为，默哀的场景有无数的选择，唯一不能选择的场景就是新闻发布会。他文章的标题虽是假设，却清晰表明了态度：应该到人民群众那里去“表达哀思”。具体到河南水灾，官员应到灾害现场向遇难者默哀。杨宇军院长则认为，在政府召开的防汛救灾新闻发布会上，与会领导不但可以默哀，而且需要默哀，这代表了政府的一种态度，传递着“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理念，这也应该成为政府召开此类发布会的规定动作、不二选择。从结论上看，杨文与邹文可谓是针尖对麦芒。王旭明先生虽然认为前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但他认为，新闻发布会应该也必须有态度表达，这里的态度表达可以是默哀，还可以是感谢、自责、内疚等其他态度或方式。王先生还通过一个实例来讲述了默哀是如何走进新闻发布会的。在他主持的一次汶川地震抗震救灾新闻发布会上，曾请全体与会者和主席台上人员共同为地震中遇难的师生默哀。这一特别环节被认为“很好地表达了态度、烘托了气氛，也起到了很好的舆论引导作用”。8月2日，省政府新闻办召开“河南省防汛救灾”第十场新闻发布会，发布全省及郑州市、新乡市防汛救灾和抢险救援情况。省长王凯出席发布会并代表省委省政府，向因灾遇难的同胞、向在防汛抢险中牺牲的同志表示沉痛哀悼，向他们的家属和亲人表示慰问。会议开始时，在场人员全体起立，向因灾遇难同胞和牺牲同志默哀。
为何要在这场新闻发布会上为因灾遇难同胞和牺牲同志默哀？为何前九场不进行？我想，主要原因就在第十场新闻发布会的特定性。这次发布会不但发布了河南防汛救灾和抢险救援的最新情况，还首度公开了具体的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数字。其中最受关注的是：此次特大洪涝灾害共造成302人遇难、50人失踪。
海客新闻微博截图
也正因为伤亡如此巨大，发布这一信息其实面临着巨大的舆情风险。以郑州为例，网上的质疑早已暗流涌动。如：20日当天，防汛Ⅰ级响应措施是否及时？Ⅰ级响应预案中，是否包括停工、停课，以及地铁停运和隧道关闭等措施？如有，为何未实施？如没有，预案是否科学？在地铁五号线已然进水的情况下，为何列车仍未停运？地铁工作人员是否及时组织了疏散？已有人员被困的情况下，地铁公司是否第一时间组织了救援？何时组织以及组织了何种救援？整个洪涝灾害应对过程中，在与时间赛跑、与生命赛跑的过程中，是哪些部门哪些责任人在层层等命令，一再贻误时机……刷新一下网上的舆情，汇入民意表达的，是公众迫切希望在新闻发布会上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公众也迫切希望知道，在“302人遇难、50人失踪”的背后，有哪些责任部门、哪些责任官员未能坚守“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理念，存在失职渎职行为。就在这场新闻发布会的同一天，国务院决定成立河南郑州“7·20”特大暴雨灾害调查组。新华社通稿称，“调查组将依法依规、实事求是、科学严谨、全面客观地对灾害应对过程进行调查评估，总结灾害应对经验教训，提出防灾减灾改进措施，对存在失职渎职的行为依法依规予以问责追责。”在这个关键时间节点上，让默哀进入新闻发布环节，除了杨宇军院长所说的“代表了政府的一种态度”，“传递着‘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理念”，恐怕也有几分新闻发布的“专业性”和“技术性”展示。这背后，应有着专业人士的精心设计，以期在议程设置上对可能的舆情风险实现事前引导和有效对冲。尽管如此，我仍然愿意认同杨宇军院长和王旭明先生的观点，默哀环节可以走进新闻发布会。这代表政府的态度。有，总比没有好。但仅有新闻发布会上的默哀是不够的。作为表示沉痛悼念的默哀，是有仪式感，也是有特定场域和面向特定对象要求的。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默哀，可以与特定场域的默哀并行不悖。但前者绝不能替代后者。就如清明缅怀先烈，通常的方式是向烈士纪念碑敬献花圈，并在烈士纪念碑前为牺牲的先烈志哀。我们很少看到在一场清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特别设计一个默哀环节，来替代烈士陵园或烈士纪念碑这样的特定场域。邹振东教授在文中也表达了对发布会这一“场景”的不合仪轨之处：发布会场景单一，布置很官方，人群也单调，只有官员与记者，没有当事人，更没有民众，这样的场景不容易与民众产生连接，也不容易与民众产生共鸣。杨宇军院长的回应则是，“新闻发布会不是公众见面会、也不是家属接待会。”的确，如果把死者家属都请进发布会现场，不但会消解新闻发布会的“新闻发布”属性，也很可能会影响发布会的正常进行。而这正是邹振东教授所担心的。因此，邹教授才提出，不用把当事人或民众请到新闻发布会上去，应该“民意在哪里表达哀思，政府就在哪里表达哀思。民心在哪里期待政府，政府就在哪里出场”。当天，民意表达哀思的地方，在郑州地铁5号线入口处。在那里，鲜花覆盖了“水马”，有一位穿着雨衣的爸爸，正在接她的妞妞回家。政邦智库，是一家致力于关注公共生活、解读政策变化、把脉社会趋势、服务商业文明的媒体型智库，由凤凰网评论部与政能亮核心团队在北京创立。政道中和，兴国安邦——政邦智库，将继续秉持“好政策 亮中国”的基本理念追求，以深度研究服务公共事务，以智力影响追求美好生活，以专业力量助力社会进步。投稿及商务合作通道zbzk20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