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万元乃至上百万元的茶叶一天之内价格“崩塌”，数百家茶叶商户彻夜无眠。12月4日，广州芳村茶叶市场（以下简称芳村茶叶市场），数十名购茶者、茶叶经销商聚集在一家名为“昌世茶”的门店外，高声呼喊“退钱”。有媒体在现场看到，该店门外围着栅栏，两名安保人员正试图阻止人员进入店内。下午1点左右，昌世茶公司董事长陈世鸿由警方带离门店。据了解，该起事件疑似源于昌世茶爆雷牵扯出的天价“金融茶”回购骗局。对此，涉事企业昌世茶公司日前发表声明称：“近日，我公司受到恶意攻击及无端诽谤造谣，已对公司生产经营造成恶劣影响，对此公司已采取相关措施与行动捍卫品牌声誉，将对造谣者保留追究相关法律责任的权利。”
△广州市昌世茶茶业有限公司发布的声明。（图片源自企业微信公众号）
近年来，一些人制造稀缺和高收藏价值的茶品假象，以承诺高于入手价回收的约定诱导茶商入局，看起来茶叶具有“升值空间”和“投资属性”。茶叶行业的人将这类行为称为“金融茶”。
据媒体报道，“金融茶”的玩法通常是，茶商以一定价格买若干提茶叶，厂家会在微信群里先做出承诺——某个牌子的茶叶有很高的收藏和投资价值，一个月后以高出买入价格的20%回收。厂家会在微信群发布茶叶价格上涨等各种行情信息，让茶商相信可以赚钱。前几次交易，厂家都会回购，给茶商“甜头”，而后使用营销手段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一段时间后“盘子”足够大，厂家就不再回收，茶叶价格随之大跌。价格下跌过半之后，厂家还会出来回收一些货，让茶商有止损的机会。通常来说，操盘时间会达一两年以上。有现场知情人士透露，此前，一家名为广州市昌世茶茶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昌世茶）的茶叶厂商进驻芳村茶叶市场。自9月开始，昌世茶通过多名销售人员，在茶叶市场广泛宣传该品牌存在巨大的升值空间，并发布了多个疑似某明星代言的视频或海报，由此引发投资热潮。多名购买了昌世茶产品的茶商称，其在11月29日下午，以5万元/提的价格购买了名为“昌世雄峰”的茶叶。然而，就在一天后，“昌世雄峰”的市场价格跌至4.6万元左右；12月1日，负责该茶叶销售的多名人员（又称枪手）失联，疑似跑路。茶商称，昌世茶先推出4款茶叶产品，以“没有书面约定”的回收价格吸引茶商参与，两个多月的时间把产品的单价从每提（茶叶交易单位，每片重357克，每提7片）3万元左右炒到最高7万余元。之后，昌世茶以高价推出第五款产品，吸收一拨资金后，“接盘”动作戛然而止。据茶商透露，上述产品在一夜之间“崩盘”，从单价5万多元跌到只剩下两三千元，参与其中的茶商损失惨重。据市场里的茶商初步统计，涉及此次纠纷的茶户数量达500人以上，涉事金额超5亿元，成为芳村茶叶市场里爆发的最大一起纠纷事件。受此影响，昌世茶品牌旗下茶品价格均出现下滑。茶叶交易平台找找茶品牌网显示，昌世茶品牌旗下的5款茶品价格平均跌幅超过40%，且均在12月1日出现了暴跌。目前，昌世茶实际交易价格已经远远低于上述平台显示的价格。茶商张先生表示，以最新款的“昌世雄峰”为例，该平台显示价格为3.3万元/提，但实际价格已经跌破6000元/提。“4天前5万元卖的茶，现在对方只愿意花8000元回购。”有茶商表示。而目前，经销商以外的众多散户没有得到任何解决方案。“目前我们通过各种渠道报案维权的人已经超过270人，涉案金额预计超过2亿元。”张先生称，受害者投进去的金额少则10万元，多则数百万元。此外，有位女士声称自己的朋友被“骗”了200万元，由于压力过大，人目前已经在医院住院。对于当下的状况，投资者张先生怀疑昌世茶公司联合交易平台销售人员做局诈骗散户。张先生表示，大部分散户手上的茶叶产品是通过5名来自不同茶叶交易平台的销售人员处购得的，在前4轮产品交易中，销售人员甚至会低价售出后高价回购，以此炒高市场价，同时维护购买者的投资信心。据某茶商介绍，昌世茶的董事长陈世鸿是一位00后潮汕人，此前曾在类似的“金融茶”平台工作过。其表示，他们打款账户的户名有李业聪、陈棒磊和陈文帆，前面两个人曾是昌世茶的股东，陈文帆为现任股东。12月8日，陈世鸿表示，没有承诺回收产品，昌世茶的经营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没有其他人。李业聪是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账户不方便使用，所以用了李业聪的账户；陈文帆是自己的亲戚。对于茶商“托”，陈世鸿称，那都是茶商的说法，其实没有“托”，昌世茶是现货的交易模式。据报道，李业聪此前现身昌世茶的开业典礼。当时的宣传资料显示，其来自广东万基拓展实业集团（以下简称万基拓展）。有媒体对此事向万基拓展方面进行核实，对方称，李业聪只是该公司的一名员工，不是高级管理人员。昌世茶崩盘之后，有部分茶商到公安局报案，希望可以立案处理。但是警方认为，这是茶商自发的市场行为，即“自己买茶买亏了，掉价了，现在不服气，可以找厂家理论”。更为重要的是，在茶商看来，他们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这是一起涉嫌非法集资的诈骗事件。无论是加盟商签订的合同，还是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没有任何承诺回收的字眼。茶商“托”口头上说有承诺，但是茶商在面对面询价交易的时候也没有录音，没办法指证。事件发生后，有茶商找茶商“托”询问情况，但有些“托”已经找不到了，有些还在市场里。那些“托”说，自己都是为客户交易的，钱都交回公司了；他们自己也买了很多，也是受害者，其余的概不知情。
值得关注的是，这并不是芳村茶叶市场第一次出现“金融茶”崩盘。据报道，作为全国规模最大、商铺最集中、辐射面最广的茶叶集散地，芳村茶叶市场一度被称为“茶叶华尔街”。据媒体报道，整个片区包括23家茶叶批发市场及8处茶叶经营户集结地，占据全国普洱茶交易量的80%。
在庞大的交易量和资金流动下，茶叶被注入了畸形的金融属性，甚至衍生出了期货市场。媒体报道显示，“金融茶”的交易过程只交割货单，而没有实质的茶叶交易。在茶叶价格攀升的过程中，由上家再卖给下家，如此循环往复。而在众多“金融茶”玩家中，知名茶企大益茶当数佼佼者。2021年12 月，大益茶创始人吴远之逝世，导致大益茶市场热度骤降，资金需要寻找新的炒茶标的。仅在 2022 年这一年，芳村就涌现出了二三十个新品牌，它们大多涉及金融茶业务，吸引资金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出现了通过“自卖—自买”来抬价的操作手法。监管层面已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据财新报道，在芳村“炒茶”20年的历史上，“金融茶”纠纷多以民事案件了结。但自今年6月以来，芳村连续出现三起因金融茶而起的刑事案件，警方均以涉嫌非法吸存的罪名立案调查。今年8月30日，广州市荔湾区发展和改革局曾发出“告知书”，称近期发现茶叶市场有涉嫌违法的“炒茶”行为，严重扰乱茶叶市场秩序。“金融茶”“天价茶”等炒茶行为存在风险，交易中或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与集资诈骗罪，请广大商户坚决抵制以上违法行为，警惕非法集资风险。本次涉事茶商表示，这次昌世茶之所以引发了市场众人的愤怒，是因为它完全不给茶商缓冲期，在拉升价格后，立即停止回收“护盘”，让产品从5万多元跌至几千元。以前爆雷后，厂商会给机会让人后撤，把已经亏损的货卖回给厂家，后果也不至于太惨，但昌世茶简直“太过了”。茶叶市场的商户一直喜欢参与炒茶，因为这比正常做批发生意赚钱快得多，而且不愿相信自己就是最后一个“接棒者”。在茶商看来，在茶叶行业里，经过时间沉淀、具有历史底蕴的茶叶都价格不菲，更愿意相信一些茶品的升值空间。一些人正是看准了茶商的弱点，诱骗专业茶商入局。“这种骗局是骗不了外人的，只有在茶叶圈子里的人才知道，有些茶真的具有投资收藏价值，只有业内人士才会相信一片茶的价格可能高达上万元。”茶商说。昌世茶公司日前发表声明称，公司一向倡导茶叶理性的消费理念，坚守茶叶是一个健康的饮品理念，坚决抵制非法集资、非法期货交易等违法行为，严格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合法合规经营。“目前，公司正在有序、合法合规地处理本次造谣事件，我公司有足够充裕的资金应对本次事件，有信心有能力妥善处理好本次事件，公司全体管理人员及员工将继续坚守岗位，保持公司的正常经营。”消息来源丨九派财经、澎湃新闻、经济观察报
责任编辑丨李沫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