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并未归来，小丑依旧等待

写在前面的ps:最近蝙蝠侠又上新片，但深入壬心的恰恰是他的对手——小丑。在此挖一篇三年前对《小丑》的解读，和谐处理，仅供参考。

这部片太火了，但我一直没看；因为我一直认为，关于小丑最好的电影是《蝙蝠侠前传2》。现在看来还是这样，如果没看过《蝙蝠侠前传2》，更看不懂《小丑》。很多人喜欢这两部片，是因为喜欢片中的小丑；尤其是，他们从中看到了“愅命”，这两部片上映的时间也正是世界经济、政治发生重大变革之际——2008和2019年。但不知他们是否看过齐泽克当年的影评？

齐泽克先引用了一个提问，然后再引用一段评论，比较《蝙蝠侠前传》第二和第三部两大反派：

为什么在之前的影片中，小丑得到了宽大处理，而贝恩却被如此严厉地处死了？答案既简单又让人信服： “小丑要求一种纯粹的安那其主义状态，批判性地揭露了资产阶级文明的虚伪，但他的观念还无法转变成群众的行动。另一方面，贝恩对压迫的体系造成了一种实质的威胁……他的力量不只是他的体形，还有他命令并动员人民去实现一个**目标的能力。他代表了先驱，是以自身的名义发动**斗争，以图结构变革的被压迫者的有组织的象征。这样一种具有最大的癫覆潜能的力量，是体系无法容忍的。它必须被消灭。”

更简要地说，小丑只是制造混乱，不是愅命，对愅命还有反作用。这可从两方面阐释——

一、逻辑

（一）辩证法

小丑只从自己利益出发，他想成为的恰恰是他仇恨的人：大众欣赏精英，大众嘲笑他，他却想像精英那样获得大众认可，而方式是嘲笑乃至折磨别人；精英嘲讽他，他却经常看着电视模仿精英（主持人）如何表演，最后用语言和行动嘲讽精英。

在《蝙蝠侠前传2》中，小丑让许多观众以为，他真的毫无目的，只是游戏。可他仍然基于复仇，他几次准备用刀折磨别人前，会讲述他嘴巴伤疤的来历；每次来历不同，却都给他极大的精神创伤。他和检C官说，世界被权力控制，就是被阴谋设计，他要打破这种控制。可他为了对付蝙蝠侠，本是被黑帮欺压的他，却要当黑帮国王。

他的行为其实是理性的，是朴素的辩证理性。在社会上，要从被虐变成施虐；内心上，要从痛苦变得快乐，要从病态的笑变成真心的笑。而方法都是复仇，不管别人是否对他有善意或帮助，只要有仇就报。相比之下，《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哪吒真只是熊孩子，和小丑相似的其实是《异形：契约》中的David。

小丑的逻辑正是黑格尔所谓的主奴辩证法，犹如所谓的一治一乱。没有突破这个循环，就没有彻底的愅命。波德里亚在《游戏与景察》中指出，压抑与需求这种二元对立是资本主义的逻辑，甚至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也没有突破。 可小丑难道不知道，他母亲要是真够“坏”，他能长那么大？他母亲会因为他被调查发病住院？主持人要是够“坏”，之前会替他圆场并请他上台？（有人觉得是他臆想，我觉得是回想，所以他后来上台隐瞒名字）会请他做嘉宾，不顾劝阻，不需排练，甚至失控了还不停播，还继续和小丑对话？

（二）组织

小丑从没有和谁真诚、平等地交流，总是压抑自己表演给别人看。这样无法形成组织，他也不愿融入任何组织，不会像斗地主那样和其他小丑组成王炸。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表演他的疯癫，并且反问观众：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愅命的出发点和归宿却都是组织。

（三）信条

小丑追求他的自由，以至于看似疯癫。然而，片中他会杀谁，又不杀谁，没什么意料之外。这并非剧情生硬、平淡，而是小丑的信条恰恰否认了自由——他的命运是别人造成的，人是被命运牵着的狗。仍然相同，小丑在《蝙蝠侠前传2》中开导检察官，说所有问题都是作为阴谋的权力导致。他和蝙蝠侠说，“你完成了我”（翻译为成全不准确）；最后他又和蝙蝠侠说，疯癫就像重力，只需推一下就必然掉下去。于是，他喜欢混沌，一种丛林状态的安那其主义，一种机会上的公平。但这些随机性仍然基于决定论，检C官抛硬币只有两种预定的可能性。

然而，被他扯着嘴巴装笑的孩子，父母被小丑同类杀死的孩子，并非复仇才和小丑为敌，更没有成为小丑，而成为了蝙蝠侠。蝙蝠侠和小丑最根本的区别不在于善恶，而在于是否坚信自由及其责任。当然，蝙蝠侠和小丑一样，只针对具体的人，也就没有愅命，就都在主奴辩证法中，只不过一个是弥赛亚，一个是撒旦。真正突破这个辩证法的，是《蝙蝠侠前传2》中那两艘被小丑掌握了命运的船，是船上那些重新定义自己的人，而他们也因此改变了命运。正如两艘船的名称——自由号和精神号。当两艘船并没有陷入小丑设计的囚徒困境时，他在这部片中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笑容瞬间消失，变得错愕与不甘。当他自以为掌控人性时，恰恰违背了他鼓吹的混沌。

二、事实

这部片说是架空历史，其实是重现历史。片中的社会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只不过没有小丑，却有十二宫杀手。可电影没有告诉观众，那个时代是二十世纪以来西方思想解放、法治进步重大转折点；也没有告诉观众，现在不可能还有小丑——小丑的时代，是马克思所谓劳动者自由得一无所有；为了防止小丑出现，人们安全得只剩安全，“柏林秩序井然”翻倍。

电影却告诉了观众，小丑只能制造一点混乱，却使原来的秩序更严密，更顽强——《蝙蝠侠前传2》中，警方的行动，蝙蝠侠不合法的黑科技，更不道德的对全市声呐监控。 因此，小丑只能失败，只能去精神病院。上世纪六十年代，福柯已在《疯癫与文明》中描绘了精神病院的实质：

疯人院作为一个司法机构是完全独立的，不承认其他权威。它直接判决，不许上诉。它拥有自己的惩罚手段，根据自己的判断加以使用……

在病人眼中，医生变成了一个魔法师，医生从社会秩序、道德和家庭中借用的权威现在似乎来源于他本人。因为他是医生，人们就认为他拥有这些能力。

而今的精神病院更为发达，在此不便展开。而今更不会对可能成为小丑的人放弃治疗，而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当年，小丑可以随身带武器，可以化妆、躲藏逃过追查，甚至可以和精英在公厕、电视直播对话，而今呢？如果不去精神病院，只能像鲁迅笔下的大众，“在沉默中毁灭”，“暗暗地死”。

PS：一位行政法学博导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当时画了这幅画送给她，她发的朋友圈表明她确实不懂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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