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4:存量下的竞争!
经济秩序
即便是由交易构建起来的关系,也并非处于平等状态。店大欺客,客大也欺店。这是一种博弈关系,任何一方都会试图谋求垄断性的地位。垄断地位的获得都是依靠门槛,只不过资源型的门槛是通过权力设置的禁区,而科技类的门槛是通过配套设施和高额投入垒起的壁垒。当这种壁垒无效的时候,也会通过权力来设置禁区。
读过《经济秩序》就会明白:不管是个体还是由个体构建而成的共同体,所有的求存行为都是在构建经济秩序,或者改变自己在经济秩序中的位置和角色。当下的经济秩序最初的模型是由纵横天下400的日不落帝国构建起来的,它建立在分工协作的全球贸易体系之上,并通过暴力控制全球九大核心国际贸易的航运通道来保障以自己为中心的分工协作贸易体系被遵守。这种模式中的主导者必须是经济大国和贸易大国,而且其海上力量必须遥遥领先。当美国接过其表哥的宝座之后,在原有的基础上还增加了好莱坞、华尔街、硅谷三把新的保险锁。每一把锁都是一个维度的制高点,负责制订、引导和维护规则!由此构建起一个将全球揽括其中的经济秩序,每一个国家都能在其中找到相应的位置和角色,但最高仲裁者是此经济秩序的构建者和守护者!
在这样的经济体系中,我们的角色是生产者,以前是更低阶的小生产者,目前是最主要的生产者——在全球400种主要商品中,我们有220种供应量都是世界第一的份额。这样的角色就如同一个贸易公司的销冠,能力是有的,也勤奋,为公司创造的价值也是有目共睹的,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他的忠诚度。虽然他没有想拉人出去单干,但万一呢?!不管他有没有想法,他能力越强就越会对公司形成一种釜底抽薪的威胁。所以,鹰酱作为蓝星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为了自保就必须搞他,业绩越来越不行的7个公司元老也不断怂恿鹰酱弄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鹰酱搞他也是一种自杀行为:美元体系建立在充分全球化的基础上,只有美元在规模更大的国际贸易中充当结算货币,美国才能通过美元体系反复收割全世界的财富。如果美元的应用范围不断缩小,收割的对象就越来越少,体量也越来越小,所能收割的财富自然也越来越少,但债务泡沫严重且产业空心化的美国社会的正常运转又高度依赖美元体系收割的财富来支撑。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自加入WTO以来,西方大量产业转移、技术和资金涌入,在驱动内部各行各业高速发展的同时,也进一步形成了外向型的经济模式,并随着这种模式的经济发展不断得到强化,造成了许多产业虽然挣钱,却没有溢价权,也无法掌握主动权。这恰恰是鹰酱敢于冒着自掘坟墓的风险搞我们的主要原因。因为你是生产者,虽然生产得又多又便宜,质量也越来越好,但你自己消化不了你生产的东西。而要保住那么多人的生计就必须提供稳定收入的工作岗位,要保住岗位就必须要生产这么多,而生产这么多东西就需要有人能消化掉。只有鹰酱和几大元老有这样的消费能力,虽然他们是借你的钱买你的东西,但他们好几代人都阔气惯了,敢借也敢花!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当你越是试图让自己在经济秩序中的位置向上爬的时候,来自各方的掣肘之力都必然会成指数级上升。因为更高的位置对应的是更体面的生活和成倍放大的收益。任何捆绑了更多利益和权力的位置,竞争都非常惨烈。除非你愿意自废武功,停止发展,打断社会升级进程,陷入内乱不止的境地。否则,就算你热脸贴冷屁股,别人也会小心提防:这一切都与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和价值观都没有任何关系,只跟钱有关!这里的钱是指生命体存续所需的资源,存量竞争就是这么残酷,不管是个体之间争夺职位,企业之间争夺市场,还是国家之间争夺经济秩序中的位置。
存量竞争
按照人类社会现有的模式,经济发展的结果一定会导向存量竞争。有些人会天真的说:可以通过创新来解决这个存量竞争的困境!先不用讲大道理,就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去搞颠覆式的创新呢?绝大多数人宁可考编上岸,争取一个穷的很稳定的机会也不愿意到市场中去讨生活,更别说堵上全部身家性命去搞什么颠覆式的创新了。真正开创新赛道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被逼的:新东方最近火了一把,那是因为它原有的业务做不下去了。如果它原有的业务不是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无法继续开展下去,你觉得新东方会去卖农产品么?新东方的老师以前底薪百万,现在二三十万,还要靠卖农产品提成。如果之前的业务能继续,干嘛要去搞这个!
许多人几十年如一日在家附近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来回转圈。说的浪漫温馨一点叫:择一人,选一城,过完一生;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画地为牢!天地虽广,舞台虽大,但与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关系。所谓内卷不就是大家都趋利避害的淤积在同一个地方,以同样的生存技能,进行着同质化竞争所导致的结果么?无论是从个体、群体,还是行业、社会的角度来观察,生命体的基本属性所驱动的行为总是在不同的维度上呈现出类似的特征,也导向同样的结果!
隐藏的门槛和天花板无处不在,那是生存结构的边界。当无法突破边界的时候,内生的矛盾就必然导向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那样的生存竞争:在生活中你会发现某个人虽然换过许多行业,在不同的岗位上来回切换,但这些岗位都处于同一层面:工地的小工、饭店的后厨、剧场的群演、流水线上的工人——虽是不同的行业,但层面没变!再举一个比较体面的例子:许多人从985院校毕业之后踌躇满志的进入一线城市的头部企业或者金融机构。不管是在互联网行业还是在金融机构的实习生,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明日之星!然而,过不了几年就会如梦初醒,即便频繁跳槽,转一圈下来最后发现自己的这些经历毫无价值,困住无形的天花板之下,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积累,只不过是在同一个层次的不同岗位上来回腾挪,蹉跎岁月混口饭吃而已。甚至多年努力搭建起来的光鲜生活经不起一丁点风雨,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
有一本书叫《创新的断层》,它从各种角度阐述了现实中的各种探索为什么99.9%的概率会导向失败。任何创新并成功的跨越这种断层的幸运儿凤毛麟角!各种宏观周期相互嵌套,各种紧迫问题层出不穷,各种自身缺陷互相叠加,任何一个点都可能导致整体坍塌。正因为如此,不管是个人的谋生策略,还是企业的经营策略,甚至社会的治理方案,往往都追求稳妥而不是孤注一掷——不到走投无路和迫在眉睫不会轻易改弦更张。祖宗之法不可变不一定是迂腐,而是经过反复验证有效的生存策略!
男人在一无所有的年纪最吸引人的特质就是敢于不管不顾的尝试,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而男人在拥有越来越多资源的年纪,最吸引人的特质反而变成了成熟稳重。一无所有的状况下可以随便折腾,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万一探出新路将会收获颇丰。然而,当你掌握更多资源,背负更多责任之后,随心所欲的折腾会让那些试图依赖你的人感到极度不安。所有这一切都是各种内生约束力,从而在无形之中形成了隐性的边界。
正因为太难,风险太大,个体、群体宁可在确定性的轨道下进行存量竞争也不会轻易尝试无人区。每一次因为突破形成的大机会都需要漫长的等待。生死存亡迫在眉睫的战争能促进这种突破,但和平时期存量竞争才是生存的常态。在创造出新产业和新赛道之前,为了解决人和资源之间的矛盾,往往会滥用信用杠杆,并最终形成结构性的淤积和扭曲,内部的冲突无法调节就会转化为外部冲突,外部冲突无法调节就会转变成群殴。群殴能把过剩的一切都消耗殆尽,重新回到平衡。然后大家假装反思一下,再开启下一个循环。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虽然让人无比痛苦,并毁掉无数人的生活,但也存在积极的一面:正因为存在自我消耗的经济危机,才有效的避免了动不动就群殴和大规模的毁灭。
必然冲突
虽然我们与美国运行在不同的经济周期之中,但外部环境的大幅恶化必然会对我们的经济造成巨大的冲击。在现有的《经济秩序》中,我们扮演的角色是生产者,还不是消费者。在全球400种主要出口商品种,有220种商品的出口,我们占据全球第一的份额。不管是出口还是生产,这都是举足轻重的份量。换而言之,我们的经济及内部的就业岗位也需要这么大的外部拉动才能维持住!我们不想起冲突,更不想脱钩,都是在被动应付,从来没有主动脱钩。此时此刻,我们需要全世界,哪怕是暂时的朋友。
接下来需要担心的是比08年更大的危机。08年危机,大量资金避险涌入,一方面形成了输入性通胀,造成了社会资产的迅猛增值。另一方面也从上游到中游控制了各产业的关键节点,从而进一步强化了外向型经济模型。虽然18年下半年开始调整,但各种状况形成了相互踩踏的叠加效果,造成了今天的被动局面。不管是个人的阶层跃升,还是社会基础结构升级,过程都是艰难曲折的,内外焦困如九死一生的徒手攀岩。所以才有浴火重生这种说法,因为扛不过去的人或社会只会坠落深渊…
回顾一下几年前写的《向正在坍塌的地方踹上一脚!》,那篇文章预言了脱钩的不可避免和不可逆转,因为它源自于美国社会的结构性扭曲,这种不可逆转的脱钩是硬脱钩,而且我们是被动脱钩。所谓被动脱钩就是不管你如何伏低做小,卑躬屈膝,对方都会那么绝情!
读过《X7:经济秩序!》的人就会明白:全球增长陷入停滞,基础科学没有突破,创造大量增量的新产业还未诞生之前,粮食只有这么多,作为曾经的奴隶,吃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愿意卑躬屈膝和忍饥挨饿,甚至还偷偷的教唆其它奴隶,这让主人一家还如何继续优雅和体面的挥霍?主人一家挥霍惯了,根本无法降低生活品质。以前主人把吃不完的东西丢给奴隶们,再给奴隶们讲述一个彰显主人崇高道德品格和人文情怀的神话故事,奴隶们就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并认真反思自己的愚昧、落后和灵魂深处的丑陋。甚至独立思考很久,最后声泪俱下的忏悔,觉得自己天生就是罪人。一旦人心不古,甚至开始质疑主人动听的神话故事和高贵的人品。长此以往,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以后谁伺候主人一家的吃喝拉撒,如何保障主人一家的生活品质和建立在这种规模的开销之上的文明、自由和高贵呢?!
主人给自家搞基建的钱都拿不出来,哪会掏钱给奴隶们改善居住环境。不过主人很乐意跟奴隶们掰扯一下环保、动保、女权、气候变化之类的鬼扯话题。譬如说,某个奴隶家试图修条铁路发展经济,主人就会好心提醒这不环保,如果对方不识抬举,主人掏点小钱让奴隶家叛逆的小孩趁机闹事的意愿还是有的,而且很强烈!主人对奴隶们说:你们处于原生态的状态是最美的,朴实得像印第安人一样…
我们自身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一个个摘除那些长在身体里的毒瘤。这些问题无法回避:鸡蛋从内部打破是生命,鸡蛋从外部打破就是食物。自己的问题逃避是逃避不掉的,阵痛也不可避免。但对自身的处境必须要有清晰的认识,一厢情愿只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任何形式的生命体要维持住自身的存续都无比艰难,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处于战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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