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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华怎么就成了《浪姐》最大“赢家”?

陀螺凡达可 陀螺电影 2021-02-19



撰文/寒枝雀静

编辑/冷狗

排版/小浣熊

配图来自网络,侵删





“别样”舞台的落寞


三个月,一场初舞台,六场公演,五十一段SOLO,三十段团体表演。《浪姐》的舞台主赛程终于告一段落。


哪怕广受“高开低走”“逐渐糊掉”的唱衰争议,它也毫无疑问是这个夏天最热门的综艺节目。


或许,它也是大陆综艺史上最突出地“宣扬”女性主义的娱乐节目。在口号之外,它的舞台总是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观众们总是期待着30+姐姐们可以带来不同于少女团体的舞台,姐姐们的初衷也是带来别样的风格。


节目组也将舞台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因此,在让人云里雾里的成团规则中,我们看到了团体舞台的间接选择占据了7个成团位中的6个。


成团规则


就规则而言,这无疑突出整个节目中集体成长的过程,也突出了舞台集体表演的意义,从而相对压低了人气的权重。


这个泯然众人矣的选秀节目,似乎又多了一点点与众不同之处。


然而,这些期望,或多或少还是落了空。


点开豆瓣音乐评分,从一公开始的六次公演,大多在及格线上下徘徊,更有甚者直接跌到了4.7分。这其中当然有观众对歌曲本身的好恶。但舞台印象也有很大影响。


豆瓣音乐评分


在各种讨论区中,对舞台的反馈似乎也愈发冷淡。


其中依然充溢着夸姐模式全开的表白,却越来越少赞美团秀整体。


“都不差”,但又“差不多”,成为越来越多观众的共感。


这个节目,恐怕已然与真正有特色的女性舞台渐行渐远。


无需“大胆开麦”,无需“李涛”(理性讨论),不妨直接丧气总结:


《浪姐》的舞台,是失败的。




“预言家”杜华的胜利


欠杜华对不起


回到最初的现场,我们无疑会感慨这两三个月来的落差何在。


两个多月前,在刚开播时抨击杜华女士的一片骂声中,这个节目为30+的姐姐们打开了一个裂口。


初舞台杜华评论


姐姐们并非临时租借这一舞台,来顺着评审与观众表演;她们以展现、挖掘自身的魅力来成为这个舞台的主人,并由此占据自身的独特性以抗衡主流标准——这种标准的碰撞成为节目之初最大的看点。


面对三位评审的担忧,阿朵的回应自信而坚决:


“一个团体是:每个人都在最能展现的部分凸显她自己”。


初舞台阿朵回应


这一立场的尖锐程度总是被低估。阿朵并不在乎C位与否,也并不畏惧磨合的艰难,她最终的落点在于:


一种绝对的差异,可以在舞台这一空间中被包容,被并置呈现。


阿朵明白团体舞台的平衡性需要,她也深知:这种平衡性,绝不能预先以差异的消弭为条件,而必须以差异的时刻强调为前提。


更残酷地说,一旦在差异的维持上开始妥协,标准的张力就会急速滑坡,这个女团实验也必将走向失败。


初舞台杜华评论


然而,开播一个月,标准差异的问题不再被深入讨论。


节目的主旋律已逐渐成为“力争第一”、“全员晋级”——仿佛只要姐姐们一往无前地拼搏,30+女团就自然而然地获得了成功。


有趣的是,三公舞台排演中,这种碰撞久违地重现了。


赵兆三公排演语录


在与孟佳组的争执中,赵兆的几句话极其坦白地道出了节目的困境:


“我们做任何东西都是观众想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那我想问咱们女团的定义和乘风破浪这种突破又在哪呢?”

 

“我们干脆做回那种小女孩的女团算了,都做卡哇伊,都做唱跳。”

 

“是你们一直认为那样的歌曲才能赢。”


《花样年华》舞台


幸运的是,与老师协商修改后的《花样年华》成为当期最闪耀的舞台;


不幸的是,她们落入危险区,孟佳被淘汰。


更不幸的是,这种舞台创作的争执,在这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三公排练讨论


赵兆的话,仿佛成为了这个舞台濒死的呻吟。


在姐姐们的舞台中,我们看到了更娴熟、更精巧的她们,却愈发迷失其中。


要么是愈发平齐划一的“整体感”,


要么是简单粗暴的“燃炸”,


要么是画蛇添足的片段炫技,


要么是对少女女团所谓“女人味”的模仿,


要么是既无特质又愈发散乱的堆砌。


哪怕杜华的标准可能确实出现了改变,哪怕她改换面孔不断鼓励姐姐,有一件事情已几成定局:


几乎所有的舞台,都依然处于传统女团的标准范围内。


当我意识到杜华是对的


正如网友调侃的那样,杜华成为了预言家。




胜利,突破,还是成长?


在舞台感言中,我们看到了太多姐姐对自身突破的肯定:变得敢于歌唱、敢于舞蹈,勇敢增加特技与诸多元素……


这些在个体层面的变化似乎是无可非议的,但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作为女团,她们各自的变化为集体带来了什么?


她们变化的结果,真的让舞台更有生命力了吗?


彩虹节拍挑战高难度


还是说,好不容易才达成的“突破”,反而扼制了更多可能呢?


这实际上并非姐姐们所能决定的问题,在一个娱乐商品生产的场域中,诸多的限制与压迫,都在堆垒更多的条条框框。


其中最突出的,便是生产时间与竞争空间的催迫。


作为定期录播的选秀节目,《浪姐》有着不断严格的产出时限。哪怕在被裁剪出的节目中,观众们也不难发现:姐姐们面对的是愈发紧迫的计划时间。


在严格的时限下,姐姐们不断“开发”身体极限:练得越晚越好,练得越齐越好。


白冰金莎训练后疲惫


而在这样披星戴月的时间“信念”驱动下,有些被压缩的时间则被忽略了。


比如,节目组每期选歌时播放的视频,都已经基本定下了舞台基调——所谓的风格已经被预先准备好呈送到姐姐们眼前。


而姐姐们拥有的,更多只是形式上的选择权:柔美、中性、酷飒——诸多愈发重复的形容词构成了舞台的设定,难以被扭转。


比如,姐姐们唱跳技能并不作为基础性的培养环节,她们只能在排演中不断摸索。


而在排演中,大家往往只能根据流程、根据老师的指导、根据比赛规则的目标,导向直接确定的舞台效果。


许多姐姐的基础能力依然缺乏,但她们为了“不掉队”,为了“赶进度”,必须坚持节奏往前冲刺。


我们并不能苛责姐姐们。


因为在这个冲刺过程中,她们的创造性,她们“叛逆”的可能,她们每个人自我探索的机会,她们作为一个团体共同创作的广阔空间,便被不自觉地压缩甚至剪除。


而节目组可曾认真考虑过这些?


或许有,但是,时间效度要求依然将姐姐们集体推向节目生产的流水线。


练习!

 

打卡!

 

计时!

 

要看到成果!

 

要精神百倍!


哪怕姐妹之间仍有互相宽慰、放松的时光,我们内心依然知道:她们力图形成的是同一种高效的努力姿态。


但假如有些美妙的创造,并不能那么快看到成果呢?假如有些偶然的思维火花,并不能在高强度的练习中迸发呢?一个朝着唯一的目标穷追不舍的团体,能获得什么又会错失什么呢?


这种时间的催逼,与另一种空间上的竞争规制相互咬合。


从一公vocal组与dance组的悬殊票数开始,姐姐们就无比敏锐地意识到了比赛的残酷:只有献出燃、炸、炫的舞台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伊能静组一公后反应


节目的赛制无任何能力削弱这一风格上的霸权。在后续节目中,除了总决赛我们也几乎再也没看到过vocal组扬眉吐气。


即便有诸多欢声笑语,竞争场域中的严肃氛围依然如此难以动摇。姐姐们逐渐将各种尝试向舞台聚拢,向竞争的胜利法则聚拢,向一种差异不断萎缩的团体状态聚拢。


性感就好!高音就好!

 

有气势就好!有爆点就好!

 

各种元素就好!观众嗨起来就好!


在诸如此类的创作倾向中,先前阿朵所言的那种向内挖掘的多元整体观,恰恰是缺位的;赵兆老师的警醒,也是缺位的;而对舞台作品本身的概念完善与拓展,同样是缺位的。


有那么多“还不错”但又并不尽人意的舞台。


《艾瑞巴蒂》舞台


色彩缤纷的《艾瑞巴蒂》,一方面失去新裤子原曲中喧腾的疏离感,另一方面也仅仅展示出热闹而单薄的甜美。


《管他什么音乐》舞台


 《管他什么音乐》“燃爆全场”的音浪中,却没有一个姐姐的声音让人印象深刻。


《Manta》舞台


《Manta》“生成为鱼”的概念之下,却凭空加了段刻意突出“性感”的地板舞。除了引发尖叫之外,也让舞台的整体概念无处落地。


《彩虹节拍》虽然是极具特色的曲风,阿Kenn老师也向组员教授了“跳给不同人看”的创作法则——但这种主观内在的改变并没有带来舞台上的外部张力,宅舞似乎依然仅仅是宅舞。


《人美路子野》在妙趣横生的角色扮演框架下,也莫名掉落突兀的段落。添加元素的野心背后,则是舞台效果无法整合的失落。


《人美路子野》舞台


哪怕到了最后一首《Last Dance》,过多的风格分段也交杂出难以圆融的堆积感,高难度动作的添加更是新意寥寥。


《Last Dance》舞台


还有更多的节目,为了调动现场观众的气氛,将大量舞台时间耗费在与观众的近距离互动中。


牺牲了节目高潮时的宝贵时间,舞台的力场也突然泄气。


宁静超第一目标


以团体胜利为名的竞争秩序,则被反复润色加固——


《浪姐》愈发成为给强者及其团队准备的“职场”,而不再是每个独特的个人不断探索自身并与他人形成联结的沃土。


而《浪姐》式的女性主义,也愈发标签化:


它成为舞台上“美”、“强”、“酷”、“萌”的空洞语词,成为舞台下“竞争”、“努力”、“服从”的职场美德。


在整个竞争场域的压迫之下,姐姐们依然只能展现微笑面对、平和接受的面貌。


她们并不能选择让自己如何成长,也并不能让舞台想象力肆无忌惮地生发,而只能在节目组划定的时限与规则下,走向“胜利”,走向“突破”。


而本有可能的舞台想象,便逐渐塌陷湮灭;现实的舞台所捕捉的女性特征,与最为主流的审美规范只是大同小异。




闪光的可能


然而,在总体的失败下无法否认:


《浪姐》舞台仍有一息生命力。


在失败中,这些闪光的共同点,便是对表演者之间、舞台元素之间、30+女团与少女团之间的差异的坦承与张扬。


《兰花草》舞台


作为整个节目第一个竞赛舞台,《兰花草》至今依然是我心中的最佳。它展现的是概念改编、歌舞表演、舞台设计的全方位出众。


三人在vocal上充满张力:阿朵婉转细腻又能粗犷爆发,宁静浑厚而富有磁性,袁咏琳清亮而利落。她们的声音渐次交错抬升,直至溢出原有的旋律,漫卷为“无需谁在旁,裙裳亦飘扬”的浪潮。


《兰花草》舞台


肢体形态上,三人也共同保持着相互呼应的律动,时而柔美内收,时而刚劲舒张——每一双手臂都成为摇曳的花瓣与枝叶,又共同生长为一丛耀眼的兰花草。


而舞台背景的设计,也仅采用了最简约的植物剪影,绿色与白色闪烁交错,毫无冗余。姐姐们是绝对的主角,无需任何花哨装饰来刺激观众,而只有游弋自如的力量不断涌向我们。


《兰花草》舞台


另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舞台则是《花样年华》。它虽然并没有《兰花草》那么强的差异张力,但却在整体风格上独树一帜。


《花样年华》舞台


它的舞台并不制造一种歌舞表演的单一表达,而是作为一个带有故事性的叙事展开。姐姐们化身古堡里的幽灵,从寂静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带着狡黠的目光,呢喃、歌唱、舞蹈。


《花样年华》舞台


姐姐们毫不避讳这一表演中本有的装饰感,而是将这些驳杂元素收摄于暗黑而癫狂的整体风格,从而将舞台改造为一个充满矛盾与爆发力的鬼魅空间。


在SOLO舞台中,我们或许同样能发掘出一些启示。


阿朵《缘分一道桥》舞台


在《缘分一道桥》短短两分钟的表演中,阿朵创造一种专属于这个舞台的身体样貌:


迅疾、飘逸、灵动、婀娜,又带有几分庄严的机械感。她的眼神,她的步伐,乃至她飘舞的衣袖,全部成为她周身坚固而流动的灵光。


《缘分一道桥》


这种无可复制的独特并不需要太高难度的技巧,而更多依靠一个创作者对自身潜能的细腻考量。


一个相似的例子则是朱婧汐的《对手》。


从《玫瑰少年》的排演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出,她的舞蹈技能并不过关——但身体姿态的自我塑造决不取决于既定的“高难度”风格。


朱婧汐《对手》舞台


通过对这首歌的“幼稚”化、“机械”化、“矫饰”化,朱婧汐突破了歌曲本身太过平庸的“萌”感,达到了一种冷酷而陌生的效果。


所有她设计的霓虹灯光,都成为一种“恐怖而甜美”的穿透力。而她在这首再普通不过的歌曲里,展现了赛博歌姬的另一面。


另一种对个人优势的极度凸显则来自黄龄的《一剪梅》。


黄龄《一剪梅》舞台


同样不需要什么硬拗的技巧,她的SOLO就突出两点:第一是她对裁剪、手工装饰的喜爱,这种喜爱被转化为她夸张的睫毛与明艳的着装,被转化为三种零散的“小”魔术;第二是她无与伦比的vocal,每一处转音变调,都恰到好处地将一首耳熟能详的格局推向妙不可言的个人风格。


当然,团队舞台总有更多的复杂性。但这种个人差异的创造性经验,都应该被捕捉存留,成为日后可不断汲取的源泉。


最初的期待依然需要被不断提起——每个人的独特性,在团体中都依然有可能获得最大程度的发挥。


不管怎样,《浪姐》的舞台终归结束了。喜爱也好,厌烦也好,疲惫也好,都不再能改变什么。


但至少,《浪姐》的结束应该成为一个起点,让我们进一步想象女性舞台的更多可能。


它不应该是对少女形象的拙劣模仿,不应该是元素的花式堆砌,更不应该是简简单单的整齐划一或高难度动作。


总决赛结束


女性的舞台,永远应该鼓励更不一样的创造。


而《浪姐》最后,变成了杜华一开始标准中的女团。


谁都没想到,最后“赢”的,居然是杜华。当然,实际上,是她所代表的那一套被社会对女性规训深深影响的“女团标准”赢了。


但我们想要的那种“不一样”,应该永无止境地向每个人深处、向远处拓展,不是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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