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静默长镜头点灯,照亮回家的路
“有一种沉静的力量,这种力量来自时间的沉淀,来自细节的真实,来自纯粹的影像。这种力量看似不经意,却非常得难能可贵。”
这是《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在今年的平遥电影展被授予“费穆荣誉•最佳电影”时的授奖词。这部电影也在“藏龙”单元被取消的“ABCD"之列,但最终还是获奖。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被授予费穆荣誉•最佳电影
上一次让我从影像中感受到沉静而又纯粹的观影体验依稀要追溯到去年的《蜂蜜之地》——
三年时光,导演捕捉了一位女采蜂人在马其顿的村落生活,蜜蜂、年迈的母亲、外来牧民作为镜头下的配角帮助导演完成了对于人与自然的关系的表现和追问。
《蜂蜜之地》剧照
而在这届平遥的第五个展映日,我得见了从今年的威尼斯就有所听闻的《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同样是有关母亲和故土偏乡;
同样是建构日常,从《妈妈》截取和回溯的七日故事中,我也再次得以拥抱那种于无声处凝练的影像力量。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海报
有意思的是,《蜂蜜之地》作为纪录片,从庞杂的影像素材中提炼了具备冲突的故事性,
而《妈妈》作为剧情片以“稀疏的台词和通篇的固定长镜头”这样的形式编织、呈现,两部影片似乎都有意无意地从各自类型出发,向纪录片与剧情片之间的分界线作出渐进。
之所以叫《妈妈和七天的时间》,是因为在导演李冬梅十二岁时的童年节点,母亲意外地在生产时不幸离开了她和她的两个妹妹。
七天的时间见证了突如其来的生死离别,也记录了这段未能和解的记忆。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剧照
吃饭、上学、劳作、休憩——影片中前两日全部游走在一个个平静的日常生活场景间,多数时候维持着静默状态的人物、加上自始至终保持着距离的镜头,一度容易让观众在充满纪实感的素材中萌生出“在看一部纪录片”的错觉。
但就像导演李冬梅在采访中所说:“即使是拍很普通的一场戏,我在堪景的时候就会泪流满面,看到我走了6年的通往小学的那条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在拍摄的过程中,比如拍女孩小咸(导演十二岁时的自己)看一本书,我也会控制不住泪水,因为那个情绪积压太久了,太过浓烈了。”
导演李冬梅
多数场景乍看像是导演信手拾起的记忆切片,实则每一幕都经历了浓烈的情感洗礼——
一个简单的看书画面背后,能够勾连起导演那个“没有什么书读”的童年时代,能够唤醒她对于文学与艺术的启蒙记忆。
于是,场景中对于日常的构建也自然不像是单纯为了重塑记忆中的时光静淌,拿影片前半部分的一些片段来说:
怀孕的母亲和小咸分住在姥姥家和爷爷家;年仅十二的小咸带着三妹一起上学;更小的二妹被嘱咐要学着帮姥姥分担一些农活…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剧照
即便没有依托人物对白,导演仍旧通过这些细节的拼凑,提供给观众对于这个家庭的完整构想:
“缺席”(外出打工)的父亲与即将临盆的母亲让生活的重担压到了这一家子剩下的女性身上,但不管是对于已过古稀的姥姥还是尚在年幼的小咸和妹妹,这份沉重都并不是她们的年纪所应承受。
除此,同样借助于细节完成的还有影片对于家庭内矛盾的含蓄指向——家人的吃饭场景在影片中频繁地出现,于平静中微妙地交代出很多背后的信息。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剧照
对于住在姥姥家临产的母亲,舅妈似乎有所反对而不愿和大家一起吃饭,而当母亲辗转回爷爷家,吃饭的场景中爷爷奶奶又一度不见,怀胎的母亲作为需要被照顾的对象似乎成了这个家中两边讨不上好的“累赘”。
唯一愿意不作计较而陪伴着母亲的也只剩下了姥姥,于是便出现了影片海报上两个母亲分躺在床两头的一幕深情,姥姥搓动着母亲的脚,关心她身体水肿的状况……
类似的对生活场景不动声色的表达几乎贯穿了整部影片,但似乎越是趋于平静的日常和人物状态,越把导演记忆生活中的悲喜情感和生命体验引向了深处,直至透过银幕、抵达观众。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剧照
我想,这大抵因为在影片极简的表现形式之下有一份导演自述的“真诚”在其中。
即便当影片的故事来到后几日,母亲突然的离去作为导演记忆中的一道裂隙出现,影像风格上的克制仍旧被保持着——
抢救的深夜和乡邻操办的丧事上,镜头没有为了照顾姥姥和小咸的情绪而被推近,由此制造的距离感中,死亡的悲伤被或多或少保留了起来,一直等到了闻讯归来的父亲与姐妹三在山头重逢痛哭的最后时刻,才些许释放。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拍摄现场
来自纪录片《山间风疾》
影片虽然作为导演个人的自传体故事被讲述,其中大多都面向了导演的私人记忆——或关于儿时生长的家庭、或关于村庄里的田间山头;
但如果把镜头作为进入导演记忆与个人生命体验的切口,会发现其中不止有客观的凝视,也有主观的聚焦——
影片中和母亲同样即将孕育生命的,还有另一个不知名的妈妈,关于她的故事虽被隐去、留白,但从舅妈把刚刚诞生的四妹给她接养的尾声看来,她和导演的母亲形成了一种破碎式的映照——两对延续生命的母女,只有一位妈妈和一个女儿幸存;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拍摄现场
来自纪录片《山间风疾》
当然,影片中和母亲一样不得不接受生命消逝的,还有另一个被担架扛下山的青年,直到影片行至过半,我才意识到:
母亲在门前感慨的那句“还多年轻啊,就这么走了”,既是说给那位青年的,又是对她自己生命的一种喟叹。
对这部分内容而言,形式的朴实表达、影像的纯粹并没有遮蔽主题的多义性,新生与死亡交替穿插、被编排在影片的时间线上,个中的悲喜情绪之下是导演关于生死的态度。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拍摄现场
来自纪录片《山间风疾》
“在这个生命体验之下是关于生死的探讨,我之所以选择这么多16mm的镜头,是因为从人类或是从世界的角度出发,我们(个体)的存在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当然我们的悲喜和生死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导演在首映当晚和影迷的座谈上的一段分享。
导演李冬梅在座谈现场
从这个角度来说,影片关于家庭、村庄的部分和关于母亲的部分虽然面向的都是导演个人的记忆,但显然后者跳脱出了私人情感和体验的局限。
影片的最后,小咸和妹妹一前一后走在山路,点亮的两盏长明灯一盏留在了母亲的坟上,一盏用来照亮下山的路,两人的身影伴随摇曳的烛光若隐若现在树叶的缝隙之间。妹妹向姐姐问道:
“为什么要点灯?”
“因为这样可以让妈妈看得见回家的路”,姐姐如是说。
《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剧照
对于十二岁的小咸,母亲的离去在“生死作为一个生命课题被体悟”之前意外来到,来不及说的再见一直被保留到了这部《妈妈和七天的时间》。
某种意义上,这部影片就像是那盏灯,于导演而言,点亮的路通往着记忆深处,那里有过去的母亲和自己,还有一份等待和解的情感;
于观众而言,通往的是一种特殊的生命体验,那里有新生、也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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