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出了另一部《夜以继日》

回复后台关键字“真心”

一种关注下的深田晃司

观众向来无法忽略日本当代电影的示范作用，它们很好地综合了一种感官与体验上新奇的表达方式，保护了一些被人需要（仅代表目光与心跳）的影像。

/ 深田晃司

其中，四十一岁的深田晃司逐渐活跃，《临渊而立》（2016）因为获得了戛纳的奖项被更多人看到，也被看作是集成了他最大功力的作品，的确很难让人在电影结束之后快速摆脱这种憔悴的气氛。

更为人称道的是深田晃司早前的作品《河畔的朔子》（2013），电影轻描淡写地找到了一种对他者的知觉，情境内部的观察与相处令人神怡。

/ 《临渊而立》与《河畔的朔子》海报

深田晃司在2019年的最新作品《真心的符号》被分为剧集版和电影版，前者共十集240分钟，而后者228分钟的版本入围了疫情包围下的戛纳2020。

电影讲述一个神秘女子出现在男主角的日常生活，带来接踵而至的困惑，并逐渐使男主角陷入极为糟糕的处境。

剧集版与电影版相差的十二分钟多了一些看似是补充说明视角的戏码，让观众的注意力更早地拨放到平衡的位置。

/《真心的符号》海报

我们与真心的距离：

               当代电影的指纹

在《临渊而立》中，浅野忠信所饰演的男人的图像和状态显然是恐怖电影式的，他的出场以高度对比中的白色，及在机械物围绕中僵直状的身形，表演了一个在普通电影中往往被其他声音或视觉效果所替代的具像的鬼怪。

也因此在电影后半段，男人的失踪并不代表不在场，电影已经找到了一种与客观世界相处的方式，这或许也正是电影结局走向的原因。

/ 《临渊而立》中浅野忠信的出场

这一切很好地反应了深田晃司的电影轨迹（从2010年的《欢待》开始就已显露），

闯入者们带来了一种确凿的拟人手法，为摄影机（场面调度与剪辑）提供了行动能力，并“允许观众们认定图像是一种知觉行为，一道精神或情感过程的轨迹，以及个人决断和个性特征的承担者”（Bordwell，2017），就像摄影机在《临渊而立》中所表示出的不安仅是电影张力的排泄，它明确地告诉我们电影真正展示的以及它所在意之物。

/ 《临渊而立》中惊人的画内外张力

深田晃司同样被观众们多次念及黑泽清，因为看上去黑泽清的《东京奏鸣曲》（2008）便很好地强调了深田晃司在《再见》（2015）和《侧颜》（2019）中多余或缺失的一面，认可了《临渊而立》和《河畔的朔子》中即得的行动力。

/ 《东京奏鸣曲》剧照

《真心的符号》的开场仍然是这样，女主角浮世（土村芳饰）的出现携带着某种机械力和危险性。

在电影中，她的每一次背叛都伴随着一种预设下的平静的尖叫声，戳破了景框中平衡的视线关系——

/《真心的符号》剧照

那样一种来自平交道的警报，像是《临渊而立》序幕里苍白的钟摆声，在行进的知觉中（不仅仅是听觉信息）挥之不去，也作为一种结构联络着男女主角的存在方式。

显然，在这之后，主角们都将这种声音看作求救的信号，非理性地打破前一种生活的日常性，选择了那种更为刺激的感觉。

/ 《真心的符号》里急需拯救的人们

关于这些缩影，很好的例子是男主角辻（森琦温 饰）家中鱼缸所传来的诡谲的声音，除却营造了一种稳定的气氛之外，似乎也指向了隐藏女主角秘密的海边。

声音在深田晃司的电影里向来具有某种穿透空间的能力。

/ 《真心的符号》剧照

这部电影（或电视剧）奇妙地描绘了一段污泥中的感情（所有感情都可被看作是同一种），当它被当作电视剧进行合集间的分割时，效果更为明显。

出现在每集当中不同的三人关系，在景框和人物牵引下形成了叙事的动力，正如观众们在下集预告中所看见的那样：凌乱的蒙太奇以及交替位置的主角。

/ 《真心的符号》中的多人构图

而在另外一个版本（四小时的电影）当中，结构的连续性逐渐造成了一种扭捏的观看姿态，观众们似乎更在意的是这个百依百顺的男人，后半段的故事未必符合他们的预期。

在影片前段，细川前辈（石桥桂 饰）与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展现了一次很好的控制示范。

一开始，摄影机缓慢推向了抱着被褥的男主角以及站在门外的女主角，细川的入场来自画外，虽然形成了三角状的平衡关系，但她也被隔绝在电影的后景当中。

在随后的调度里，细川在后景中背过身去，宣告了她的失败。

更为残忍的是，她迫不及待地亲吻男主角，类似这样的心理战在摄影机面前显然不再被关注。

/《真心的符号》剧照

于是当这段关系结束时，观众可以发现，辻与浮世的同床，辻象征性地睡在了内侧，不同于他与细川的睡姿——

回到最开始，正因为辻睡在外侧，才有了半夜醒来外出买水并遇见浮世的“机会”（让我们想象一下从床铺的内侧起身外出的困难程度），宛若一次梦游——

这意味着他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就像节电后的房间布局被改变了一样。

/《真心的符号》剧照

同样的位置情形出现在女主角的丈夫（宇野祥平 饰），或是女主角的情人（忍成修吾 饰）与他们二人的周旋当中，在这样的画面里很容易便能找到谁真正被排挤在视线之外。

/《真心的符号》剧照

深田晃司对于镜头的敏感与狡诈在于他不避讳地制造了每一种平衡，但其中仍然充满谎言与伪装，

类似于那些倒映在墙壁，或是后视镜与车窗中的人像，极尽所能地盘旋起愈发巨大的漩涡。

/《真心的符号》

这或许能使观众联想到滨口龙介在《夜以继日》（2018）中安排两个长相一样的男人同时出现的意图。

/《夜以继日》剧照

影片中的另外一个画面同样让人想起滨口龙介的《激情》（2008）里那个著名的看似要被货车撞上的镜头：

码头的结尾，浮世下车后，辻发动车子继续前进，前方路段的凹陷在远景中像一条沟渠，令观众产生了一种建立在毁灭与重生中的错觉（Ou，2019）。

/《激情》中的近景与《真心的符号》中的远景

如果说朝子在《夜以继日》中拥有非人类的敏感视界，那么在《真心的符号》中的浮世，则如她的名字般悬浮于世界。

她套用了一个无规则与无意义的躯壳，用委曲求全的语气反复说着怨恨的抱歉，对未来的一切并无打算和期望（正如配角不断重申的警告）。

这些日本当代电影（包括吉田大八的《纸之月》）刻画了一种女性的典型形象，她们急需被拯救，但最终呈现的往往是一种摆脱外形的内省。

/《纸之月》海报

《真心的符号》显然更直接一些，它利用另一个受害者（无限多的女性受害者形象）痛击了那些从女人身上找到原罪的男人，

无论是挥去的耳光或是刺向男人的刀尖，或同样将女主角化身成了具像的闯入者，带来专属于她们的背叛时刻。

/《真心的符号》剧照

除此之外，影片中饰演黑道老大的胁田（北村有起哉 饰）是一个专门供人解读的形象。

对于男女主角而言，他并无威胁性，更像一个位于他们之间的中介机构，不断地指引双方见面的方向，为他们“导戏”——

看作是观众与导演的双重化身也未尝不可。

/《真心的符号》剧照

这种化身也意味着身份设定下胁田的权力并不是制造矛盾，而是期望并按照期望控制了什么。

因此，若把胁田当作是被剥离前史的主人公们的父辈也将是一种有趣的分析，在结尾，他落魄的出现（父权的中落），默许了男女主角的奔赴。

/《真心的符号》剧照

在影片开始，辻与浮世在街边的那次追逐被看作是继相遇之后的第二次梦游，更为确凿的是浮世在街边醒来便开始了奔跑。

影片中不断出现这样的线索，气球与烟花，或是在影片结尾那蔓延到整座城市的古典乐（跟随男主角夺门而出），它们作为意外之举打开了叙事的窗口。

/ 影片当中的两次奔跑

在影片最后的十分钟里，碍于现实的因素，观众很难认为这同样是一次不切实际的梦游（那刺耳的警报声替代了古典乐），但一切又如此似曾相识。

影片想要表达的显然并不是追逐的行动和精疲力竭的想法，而仅仅在于他们的喘息声，正如帕尔朗对意义与人为性的评判：

“所有意义生来便与人为性联系在一起，它是在人为性之中找到它的存在方式，并通过人为性而变成颜色、声音与画面，变成语言，变成客观现实的配置方式。”

/ 影片中鲜有的浮世的单人近景镜头

关于早前被观众记住的电影《夜以继日》，人们会想起它的另外一个名字：睡着也好，醒来也罢。

浮世在烛光下念叨的那句“感觉在梦境里”很好地呼应了《夜以继日》所带来的体验。

/《夜以继日》台湾版海报

她们所暴露，或者说刻意展示出伤疤的源头，激起了除她们之外所有人的危机意识，证据是那些被割裂的与想要重建的无疑是同一种东西。

这或许正是这类电影的巧妙之处。

但与《夜以继日》不同的是，男女主角实际上非常遵循电视剧集的定数，始终难以被当作剥离真心的符号，或是任由他们穿越彼此，也因此《真心的符号》从某种意义上比前者更加撩人也更加恐怖。

/《真心的符号》剧照

在两部影片的结尾，男主角都被附以了“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语气，但似乎《夜以继日》是一种陈述句，而《真心的符号》则是在发问。

然而，无论如何，观众总会借着这样的电影偶然思考些什么，无意之间参与了一种电影的当下历史，这正是这些影像的魅力所在。

/《真心的符号》剧照

/THE END

关掉打赏，请多点

「赞」和「在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