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是一门女人的艺术」
弗朗索瓦·特吕弗
的女主角们
作者:Ada Pîrvu
译者:陈思航
完整原文地址(本译文有删减):
http://thebigpicturemagazine.com/francois-truffauts-heroines/
弗朗索瓦·特吕弗曾说——电影是一门女人的艺术。
电影中那些伟大的时刻,汇聚了“导演和片中那些女演员的天赋”。
在他的电影里,女性角色往往更有活力、更具主动性,是她们主导着事件的发展——“这是我更想要接近的人。“
/ 弗朗索瓦·特吕弗
——那些拍摄女性而非男性的特写镜头,更频繁地展示了这一点。
即便是在《射杀钢琴师》中,绑架查理的那两名歹徒也只谈论女性。
其中一人甚至在提及父亲因车祸而死时说,这是因为父亲“会为了每个女人回头张望…...一定其中某人的裙子太短了,所以他眼睛一直盯着她,这才被车给撞了”。
就这样,我们提前听到了《痴男怨女》中查尔斯·登纳式的桥段。
/《射杀钢琴师》剧照
弗朗索瓦·特吕弗那些影片中的男性角色,也像特吕弗一样热爱女人。
特吕弗在影片里尽量避免政治或社会方面的忧虑,专注于爱情与人际关系。
他在许多时候都专注于人物而非情节,并通过悬念激发观众的兴趣。
/《痴男怨女》剧照
特吕弗也是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狂热崇拜者,但他虽然常常呈现悬疑类型,却总在关键时刻与希区柯克分道扬镳,因为特吕弗拥有属于自己的电影与风格。
曾出演《日以作夜》的女演员杰奎琳·比塞特在接受Film Talk的采访时说:
“我想,我被他的世界所吸引,在这样的世界里,女性通常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们在他的故事里很重要,作为一个女性,你可以确实地感受到这一点。而且孩子也同样重要,所以你会体认到儿童的那种感性。
/《日以作夜》剧照
他的对白是如此奇妙、如此新奇,又如此独特。他有时愤世嫉俗,有时又抛出各种各样的观点。即便你在今天观看《祖与占》,仍能感受到上述所有的特性。
当我仍是孩子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影像经验。所以在我看了一部他的电影之后,这种影像就代表了我的眼界。如今虽然有这么多的影像,但我却不知如何挑选——它们只会轰炸你,看你能否用同样的方式来接纳事物。”
/《祖与占》剧照
特吕弗对电影的魔力深信不疑,甚至当他拍摄了一部关于电影创作的影片《日以作夜》之后,他也让我们相信了这一点。
这部影片以层层剥茧的方式,揭开了电影表演与技巧的奥秘,与此同时,它也没有剥离电影中的神秘感与迷人之处。
/《日以作夜》片场
就如他的电影中反复出现的问题:“女人有魔力吗?”
他经常夸张地将这种议题进行神秘化的处理,而他几乎每一部电影都会试着重新去阐释它。
《祖与占》中的让娜·莫罗
在《祖与占》中,特吕弗想要描绘一些电影中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展现一位一生中同时爱着两个男人的女人。
他想要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呈现这个主题,他不想让这部影片以刻板的方式,遵循任何既有的电影风格。
他通过非凡的天赋达成了这一目标:我们很难称它为“三角恋”,因为三人之间存在着真正的友谊。
/《祖与占》剧照
他们之间的情感如此清新、简单而自然,朱尔、吉姆与凯瑟琳之间仿佛永恒存在着一种联结。
不知何故,正如让娜·莫罗在评价这部影片时指出的那样,它呈现了“浪漫生活的理想形态,削减了占有欲导致的残酷嫉妒。你不会去评判凯瑟琳,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因为就像吉姆对朱尔所说的那样,‘她是所有男人的幽灵,但或许她并不是一个可以被占有的女人。’”
/《祖与占》片场
凯瑟琳没有欺骗任何人,她是自由而开放的,但与此同时,她也会惩罚任何说谎者。
“我和你一样相信,在爱情关系中,婚姻并不是理想的模式。你想建构更好的东西,你想拒绝虚伪,你想创造爱。但先驱者必须显得谦逊而无私。不,你必须面对现实,凯瑟琳,我们失败了。”
吉姆说道。凯瑟琳不喜欢被人分析或评判,特吕弗的许多女主角都是如此。
/《祖与占》片场
特吕弗说,这个角色“想和男人一样生活,但这只是她性格中的一种特殊性,这并不代表一种女性主义姿态或是抗议形态“。
事实上,特吕弗后来承认,如果《祖与占》在妇女解放运动时期上映,他会感到有些尴尬。
他说,他讲述的是一个女王的故事,而这与女性主义运动之间存在高度的相似性,这可能会让他觉得困扰。
这是一部纯粹、独立的电影,不受社会或政治因素的影响,但这种电影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祖与占》剧照
凯瑟琳是被仰慕的,而不是被爱慕的。
特吕弗并未试图利用角色的明星光环,但这部电影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让娜·莫罗那闪烁的女性气质。
她在与波西米亚式的好友朱尔与吉姆维系一段危险的关系时,所仰仗的就是这样的气质。
莫罗显得好奇、自主、打破传统、反复无常,她拒绝被理解,她在深情与残忍之间滑动,试图永远活在既有概念的边缘。
/《祖与占》剧照
导演在谈及让娜·莫罗时说,“她凭借自己作为演员和女人的品质,让凯瑟琳这个角色变得真实而鲜活。
她疯狂、喜好占有、充满激情,但更重要的是,她很可爱。”
凯瑟琳非常女性化,而且极富性吸引力——
即便是当她扮成托马斯的时候。
/ 让娜·莫罗
在那个扮男性的场景中,她身着男装、留着胡子,但仍非常有女人味,也极富侵略性。这个角色的假小子服装,成为了一种流行的形象。
法国新浪潮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电影风格,从新的电影形式,到新的服装选择,都拥抱着一种开放的态度。
/ 《祖与占》剧照
让娜·莫罗在一次访谈时指出:
“我正处于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年纪,我认为这是一生中难得的机会,这是一个逃离‘明星’风格的机会。忽然之间,我们来到了街上拍摄,几乎没有化妆,你穿的是自己发现的服装。
再也没人指责我说‘你眼睛下面有眼圈,你的脸显得歪斜’,但这就是生活。”
凯瑟琳在影片中穿过许多衣服,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些战后的现代服装(无论是男性化的还是女性化的)。
/《祖与占》剧照
她毫不费力地驾驭着这些服装,但我们不要忘记,扮男性的女孩也最喜欢炫耀那隐藏的、女性化的一面。
这是那个时代如此迷人的性别谜题,当然,在今天也是如此。
《偷吻》中的德菲因·塞里格
“我想让德菲因·塞里格出演《偷吻》。
这个角色就是为她而写的……这个角色非常依赖她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呈现的魅力。
我的电影中必须有一位拍过那部早期电影的女演员——她就是唯一的人选。”
/ 德菲因·塞里格
《偷吻》讲述的是一个学习去爱的故事,它采用了一种滑稽、忧郁的基调,大量的即兴表演强化了场景的不可预测性。
我们遇到了德菲因饰演的法比耶纳,她半夜走进了安托万工作的鞋店,因为它想要一双香奈儿的鞋子。
在整部电影中,她自然而然地穿着香奈儿,就如她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所做的那样。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剧照
于是,安托万就这样发现了这个迷人的梦中精灵——一个优雅的身影,穿着黑色连衣裙,裹着白色的围脖,试穿着一双鞋。她自称是店主的妻子泰伯德夫人。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可触碰的形象。
但特吕弗想要对“神秘女人”的概念,进行去神秘化的处理。
安托万仿佛将她放到了神坛上,但他被邀请到她家去吃午饭。
/《偷吻》剧照
那时他感到不舒服,弄洒了一杯咖啡便逃跑了,他总会在不舒服的时候这样做。
然而,她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去到了他的屋里,和他上了床。
“我不是个精灵,我是个女人……譬如,今天早晨,我在来这里之前盛装打扮,给我的鼻子上了粉,化了眼妆,然后……
穿过了巴黎,我意识到所有的女人都做同样的事情,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快乐,还是仅仅出于礼貌……你说我很特别。
是的,没错,但所有女人都是特别的,都以自己的方式特别着,而你也是特别的……你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你知道这事吗?
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只此一人、不可取代。“
/《偷吻》剧照
特吕弗承认,他选择塞里格是因为她的声誉,但他用一种喜剧化的方式利用了这一点。她未曾尝试过这种方式,但她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令人发笑的其实是莱奥德和塞里格的组合,因为两人之间确实存在巨大的反差。然而……
“人们不应畏惧那些在差异中流连的时刻——让-皮埃尔·莱奥卧室里的德菲因·塞里格就不曾畏惧。她可以慢慢来,慢慢体认那里的沉默——我知道她可以掌控观众。”
/《偷吻》剧照
作为观众,我们确实听从了她的指挥。
她要展现的是一则严酷而深刻的真理——特吕弗有能力将其呈现得轻松愉快。
《黑衣新娘》中的让娜·莫罗
让娜·莫罗谢绝了迈克·尼科尔斯的邀请,后者想让她在《毕业生》中饰演罗宾逊夫人。
在此之后,她与弗朗索瓦·特吕弗重逢,与他一同向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致敬。
莫罗饰演的寡妇朱莉·科勒在自己婚礼的当天,报复了五名可能与丈夫之死有关的男人。
/《黑衣新娘》剧照
她避免了悲剧化的表演,而且还接受了特吕弗的建议,在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显得像“一个有任务在身的熟练工人,尽职尽责,固执己见”。
莫罗的表演给希区柯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希望她还能给中毒而死的克拉尔(米歇尔·布奎特 饰)放一个枕头,“这样他就能死得更舒服了”。
“《黑衣新娘》其实是一部基于纯粹情感的爱情电影,因为对于朱莉来说,它包含了一种来自过去的爱。在银幕上,她本人化身成了一种活生生的死亡。她在丈夫死后活着,只是为了给他报仇。”特吕弗解释道。
朱莉·科勒最后的供词是:“我彻夜未眠,细数着再次见到他之前经历的分分秒秒。“
/《黑衣新娘》剧照
她没有情绪,也没有负罪感。你也不会因她的行为而感到惊悚,因为这只是必须完成的任务罢了。
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实现自己的目标。
特吕弗不想要阴谋诡计,他只想让莫罗以极简的方式扮演这个角色,让她的行为变得更可信、更有人情味。
“没有大笑、没有微笑、没有闷闷不乐,也没有苦涩的表情。我希望她的面庞既不舒展,也不紧缩。她只需要正常、坚定的表情。
我要求她不要表现出任何调情的意味,她要像一个男人,一个考虑自己工作任务的男人。我不希望她令人想起复仇女神,我更希望她成为一个有目的、有效率的人。我让她表现成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
/《黑衣新娘》剧照
尽管这是一部彩色电影,但片名带着“黑色”,朱莉也穿着黑色与白色的衣服,特吕弗解释道,这种做法给人的印象是:“她不是进入场景,也不是离开场景,她只是简单地出现或消失”。
/《黑衣新娘》剧照
我们从未见过她来,也未曾见过她去。
她如同幽灵一般,但她的存在没有幽灵那么梦幻,她要比幽灵更令人震惊,她预示着那些最邪恶的东西。
白色确认着她绝对的动机,黑色则见证着她注定的命运——而不是为了她的行为。
/《黑衣新娘》剧照
这种独特的双重性,在第五个受害者费格斯(查尔斯·丹纳 饰)的段落中得到了充分的诠释。他是个艺术家,她到他的工作室去担任他的模特。
他让她打扮成猎人戴安娜,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带着弓与箭。
她是女神吗?抑或是女猎手?两者兼而有之。
但她只是穿成那样,扮演一个角色而已。
/《黑衣新娘》剧照
她不需要伪装,因为她原本就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而那黑色的图案就像一只抓住命运的手。
《骗婚记》中的凯瑟琳·德纳芙
《骗婚记》是一部反响不佳的电影,特吕弗在谈论它的失败时,指出自己无法说服公众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让-保罗·贝尔蒙多这样的演员,居然饰演了一位失败者、一个绝望的人:“不难理解它震惊西方世界的原因”。
《骗婚记》展示了一个软弱的男人(虽然他的外表并不软弱)被一个坚韧的女人迷住了(虽然她的外表也不坚韧)。
/《骗婚记》剧照
那么,特吕弗做了什么?他只是转换了男性和女性的角色而已。
他想象凯瑟琳是“一个男孩,一个经历过艰难时期的流氓”,而让-保罗则是“一个期待婚姻能够带来一切的年轻女孩”。
凯瑟琳饰演的玛丽恩是个孤儿、妓女、谋杀与谋杀未遂的帮凶。
让-保罗饰演的路易斯·马埃则是留尼汪岛的一位种植园老板,他很富有,却又很天真。
/《骗婚记》剧照
他信赖自己的财富,同时又对它们漠不关心——与此同时,他还是个男孩。
这部影片根据威廉·爱尔兰的小说《黑暗中的华尔兹》改编,但特吕弗认为他必须将其带到当代,因为性别角色已经开始产生互动,判断事物好坏的标准也发生了变化。
恶棍并不完全是坏的,受害者也不完全是好的,这种道理变得更好理解:无论他们有何种缺点或错误,事情已不再黑白分明,他们身处一片灰色地带。
/《骗婚记》剧照
同样地,这部电影也是一个爱情故事:
一个男人娶了一个与自己的预期完全相反的女人,但他堕入爱河,接受了她的本来面目。于是同时,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终于学会了如何生活。
这也是特吕弗最喜欢的题材,这部影片与其说是一部惊悚片,不如说是一场对于爱情的研究,它讲述了一组真实的人物,如何在充满张力的境况下生活的故事,他们以真实的方式作出反应。
凯瑟琳·德纳芙既美丽又神秘,她隐藏在暧昧的、难以触碰的屏障背后,呈现了清爽的、现实的表演。
/《骗婚记》剧照
她那种“蛇蝎美女”的形象,展现了特吕弗所说的“内心的火焰与冷酷的表象之间的悖论”,这也是定义希区柯克影片中许多女性形象的方式。
事实上,在德纳芙的职业生涯中,她并不畏惧扮演那些复杂的角色,她们让她的美带上了褶皱、抹上了暗色。
德纳芙那冰冷、神秘的金发造型,非常适合希区柯克的黑色电影或惊悚片——据报道,凯瑟琳承认她很想跟希区柯克一起拍《艳贼》。
/ 凯瑟琳·德纳芙
我很喜欢《骗婚记》,我认为这是一部不同寻常的黑色电影,它捕捉到了经典黑色电影中的黑暗精髓,并将其放置到腐烂的热带背景之中——
留尼汪岛的殖民世界。
《痴男怨女》中的
查尔斯·登纳与布丽吉特·佛西
当我读到有人说《痴男怨女》是反女性主义电影时,我忍不住笑了。
博特朗·莫兰不是沙文主义者,正如特吕弗的电影也不是反女性主义作品。
这位导演曾经说过:
“没有女性的电影是如此悲哀。
我厌恶战争片,除了士兵从口袋里掏出女人照片的那一刻。”
/《痴男怨女》剧照
特吕弗在谈及《痴男怨女》时说,他仅仅只是想要讲一个故事而已:“这是一部按照我的方式制作的女性主义电影。“
他还想进一步探究他与查尔斯·登纳在1968年创造的弗格森这一角色,他最初出自《黑衣新娘》。
/《痴男怨女》剧照
这位导演曾说,他之所以选择登纳,是因为他“天性严肃,很少微笑——他的身上有一种凶猛、狂野的特质”。
博特朗·莫兰是个情圣。他痴迷于女人的腿,他喜欢看她们走路。对他来说,没什么比运动中的女性更美的存在了,因为看着她们走路,就是看着她们走进他的世界。他的世界是由女性构成的,他需要所有的这些女性。
罗伯特·英格拉姆在《弗朗索瓦·特吕弗:完整的电影》一书中总结道:
“但是,博特朗并不是一个传统的、花花公子的形象。特吕弗没有为他道歉,也没有采取同情的目光。我们看到了他的本来面目。他并不傲慢,也不会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女性身上。”
/《痴男怨女》剧照
他是个天生的诱惑者,但他不会在崇拜某些女人的同时,又蔑视另一些女人。他慷慨地意识到,每个女人身上都有诱人的潜力。
她们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他可以长途跋涉数百公里,去寻觅一个他几乎未曾见过的、不知名的女人,就仿佛这女人就是他的生命。
/《痴男怨女》剧照
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喜欢和女人在一起。他回应女人给他的每一个眼神——
无论是餐厅里看到的已婚女人,还是一位走到窗前、拿着一本书的年轻女人——
仿佛在面对自己存在的缘由。
他只有回应每一个女人,推延独处的时间,才会获得活力的幻觉。
/ 弗朗索瓦·特吕弗
“这些女人都是谁,她们要去往何处?她们要与谁见面?……实话告诉你吧:她们想要的东西和我一样,她们想要爱……”
最后,在他的葬礼上(他在街上追逐一名女子时受了重伤,然后在医院试图偷看护士的腿时从床上摔下而死——是的,特吕弗看到了悲剧中的幽默),杰纳维耶夫·比吉(布丽吉特·佛西 饰)说道:“博特朗在人山人海中寻求幸福。”她是唯一准确地概括他人生的人。
杰纳维耶夫负责编辑他写的一本即将出版的书,他写这本书是为了向他生命中所有的女性致敬,否则“我害怕自己忘记”。
/ 弗朗索瓦·特吕弗
但是,或许他也是在害怕自己如果不写这本书,那他自己也会被忘记。这本书也确保了作者的永恒。在这样的时刻,特吕弗的另一个自我也发挥了作用。
“这是无可避免的”,特吕弗在谈论结局时说道,“我在创作某种神话般的事物,我也必须遵循神话的法则。”
让我们回到杰纳维耶夫这个角色吧。在这部影片中,只有这个女人拥有足够的银幕时间,让我们得以了解她。
我们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喜欢什么。
/《痴男怨女》剧照
甚至连服装似乎都是为她精心挑选的:优雅的驼色外套、长筒靴、及膝的裙子和针织的羊毛衫。
仿佛我们不仅能够进入她的外部世界,也可以进入她的内心世界。我们也在接近一种可能的关系,一种共同生活的可能性。
毕竟,博特朗是与她一同制定计划的,只是他没有机会去兑现这些计划,因为他已经死了。
/《痴男怨女》剧照
但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拥有确切直觉的人,难道这不是再次证实了女性角色的重要性吗?
导演将这部电影的叙事控制权交给了一位女性。
《最后一班地铁》中的凯瑟琳·德纳芙
在《最后一班地铁》中,特吕弗探讨了一个他此前从未尝试过的主题:战争与占领。
但是,这并不是一部政治电影,讨论政治不符合特吕弗的本性。他想将重点放到人物与情感上,特别是存在于特殊氛围中的人物。
这场战争仅仅只是一个背景。它仍是一段对于复杂三角恋的深入研究。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他与他新人的合作者苏珊娜·希夫曼阅读了让·玛莱的自传,以及那个时代其他演员的回忆录,并最终萌生了拍摄这部影片的想法。他想在占领期的背景下拍摄一部关于戏剧的电影。在那个时代,即便现实生活中发生了悲剧,但艺术的创造力依然蓬勃发展。
当时,巴黎的许多剧院仍然由女性经营,《最后一班地铁》也讲述了这样的故事。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悲剧,但就艺术生活而言,这是一个伟大的时期——尤其是对于戏剧而言。电视并不存在,人们生活在孤独、寒冷、限制与焦虑之中。戏剧是一种难得的逃生之法。”
著名犹太剧作家、蒙马特剧院导演卢卡斯·斯泰纳据说已经逃离巴黎,他的妻子玛丽恩(凯瑟琳·德纳芙 饰)接管了他的戏剧产业,她也是这个剧院的明星。
热拉尔·德帕迪约饰演的伯纳德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演员,他将演绎卢卡斯作品中的角色。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德纳芙与德帕迪约都呈现出一种反英雄的、妥协性的人物形象。他们是人类,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艰难的时代里仍保留着人类的身份。
在战争时代,人们常常不在妥协中生活。
“我不是在拍一部黑色电影,但我想,我也是在用这部电影,表述日常生活的残酷……最重要的是,我的电影体现了一种妥协、宽容的理念。我笔下的人物都沉溺其中。他们不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但他们仍会追求这些目标。”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最后一班地铁》不仅暗指战争时期的宵禁,以及巴黎人必须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家的事实,它也是一种美式标语的转译:演出仍将继续。
塞尔吉·杜比亚纳评论道,在特吕弗看来,占领时期拍摄的电影应该设定在夜晚的时间与封闭的空间,这可以暗示监禁、沮丧与危险的想法。
他们使用了一个老工厂作为主布景,这是特吕弗式的、不同寻常的“摄影棚”式元素。不过,它并没有剥夺故事的真实性与生命力。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在故事以神秘的方式发展的过程中,在第三幕日益强化张力的过程中,这是完美的背景。
特吕弗为了凯瑟琳·德纳芙创作了玛丽恩的角色。
“我想到了她天生的威严,以及她的年龄:她现在35岁了,应该放弃扮演头发齐肩的年轻女子了。
在战争期间,妇女开始管理剧院……凯瑟琳·德纳芙以一种看似合理的姿态,展露着自己的女性气质与活力。
我喜爱她在银幕上呈现双重生活的方式:既有表象的生活,也有隐秘的生活。我们总觉得她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内心生活至少与外部生活同等重要。“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在她与丈夫的一段镜头中,摄影机放到了他们头顶上的某个地方,当她靠近卢卡斯亲吻他时,
摄影机放大了她的头发,那是一头完美的金发,摄影机的移动让我想起了希区柯克拍摄的金·诺瓦克在《迷魂记》中的镜头。
/《迷魂记》剧照
那是一种双重生命。
弗朗索瓦·特吕弗回忆道,香奈儿五号几乎成为了这个角色的一部分。
在影片的开头,玛丽恩谈及丈夫认识她的方式,她说他那时利用时尚界绑架了她,他说假如她拒绝,他会要求香奈儿小姐解雇她。
当然,凯瑟琳·德纳芙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一直是香奈儿五号的模特,特吕弗能够利用演员所关联的社会现实,那是无法轻易动摇的东西。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演员的所有角色都累积在一起,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形象。我们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但在这部影片里,凯瑟琳·德纳芙成为了一位被两个男人撕裂的女人,她的美丽之处在于,她同时展现了人性与技艺。
/《最后一班地铁》剧照
她很少脱离自己那冰冷、神秘的金发女人之表象,在特吕弗的这部影片里,在这部她真正大放异彩的作品中,她不再是明星或偶像,而是成为了一位演员,这是特吕弗对她致以的敬意。
《隔墙花》中的芬妮·阿尔丹
《隔墙花》是我最喜爱的特吕弗作品之一,它构思精美、高度风格化,而且浑然一体,特吕弗已经是一位完全掌握电影技艺的创作者。
他想让过去彼此相爱的男女面对面交流,而这是他一直在尝试的事情。
他是一位喜爱复杂与迂回的导演,而且有一种希区柯克式的亲和力。
/ 《隔墙花》剧照
他想用自己独特的风格达成这一目标。
他选择了“婚姻惊悚片”的方式,这是一部没有黑帮分子的惊悚片,背景与警察有关,但情节始终都是由一个女人的想象力引导的。
芬妮·阿尔丹饰演玛蒂尔德·鲍查德,而热拉尔·德帕迪约则饰演了伯纳德·库德雷,后者与自己的妻儿住在法国格勒诺布尔附近的一个小城。
玛蒂尔德和她的丈夫则搬到了他的隔壁。我们很快发现,玛蒂尔德与伯纳德曾是恋人,这段关系以糟糕的结局告终。
/ 《隔墙花》剧照
但在他们作为邻居偶然相遇后不久,玛蒂尔德就先伯纳德一步意识到,这场相遇将会有不同寻常的发展。她控制着关系的变化,直到影片的结束。
“我立刻在芬妮·阿尔丹身上发现了某些品质,那是我在电影主角身上最常寻找的特质:活力、勇气、热情、幽默与情感强度。但是,为了平衡这些特质,还需要隐秘的气质、狂野的另一面、一丝原始的质感,最重要的是,一些蕴含生命力的东西……她让我想起勃朗特姐妹,她仿佛是三姐妹的合体。”
/ 《隔墙花》剧照
特吕弗的摄影师威廉·卢布钱斯基回忆道,特吕弗担心身材高大、健壮的芬妮可能显得太男性化,所以他们必须非常仔细地挑选服装与发型。
热拉尔·德帕迪约也讲述了自己在拍摄过程中的感受,他意识到他们正在拍摄一部关于爱情的恐怖电影,一部非常希区柯克式的电影。
在整部作品中,两人都无法逃脱那种危险的、永恒的吸引力。
他们的悲剧在于,他们无法同时相爱,也无法同时受难,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无法永远分开。
/ 《隔墙花》剧照
玛蒂尔德的服装也有一些不同之处,在开场的服装里,从背部到脚部的拍摄方式中,我们看到了那件灰色西装,它再次令我们想起《迷魂记》里的金·诺瓦克。
风衣、白色衬衫、两件式外套……
那绝对是蛇蝎女人式的服装,这种服装与伯纳德的妻子(米谢勒·鲍姆加特纳 饰)不同,后者要显得更“女性化”,穿着带有花卉图案的衣服,显得非常天真。
/ 《迷魂记》剧照
特吕弗希望这两个女人都很独特,他将米谢勒的头发剪短,染成金色,这样看起来比较贴近日常,米谢勒的天然发色要更深一些。
特吕弗在强调某场戏的时候,不仅会利用对话,还会通过细节。
在影片里最令人不安的一场戏中,伯纳德显得很暴力,那是特吕弗的影片中史无前例的身体暴力行为。
/ 《隔墙花》剧照
玛蒂尔德那时穿着一件绿色的连衣裙。
维罗妮克·西尔弗在评价这部影片时说:“绿色是你不该穿的颜色。那在电影中是死亡的颜色。”
它既暗示了吸引力,也预示着潜在的伤害。
/ 《隔墙花》剧照
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在治疗精神崩溃之后出院,她的丈夫为她带来了她想要的衣服。
玛蒂尔德仔细地看了一遍,从两人之间的行李箱中挑出了那件白色衬衫,清晰地说明了她的选择:“这就是我想要的衣服。”
但那件风衣也很突出。
这是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幕,与所有伟大的黑色电影一样,结局不可能只有一种方向。
/THE END
1969,当英国女王参加真人秀
凌晨十二点过后,日本人都在看......
他拍出了另一部《夜以继日》
韩国编剧说,网飞只管给钱,从来不提意见
像安妮·霍尔一样穿衣服
他曾是「电影的精神」本身
瑛太、龙平、孔刘、小栗旬......这个4月惊喜有点多
我花275分钟啃完了这部去年最佳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