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电影院,一起去看香港电影的过去与未来
下面这张《七人乐队》的海报里,香港影坛的七位著名导演与他们的短片名,被一个个闹市的招牌所框架。
而出演的演员们,则游走在街区的角落,三三两两地走着,背后是繁华的高楼林立。
《七人乐队》,今天开始,在中国大陆院线上映。
/ 《七人乐队》海报
我很喜欢这张海报。
相信很多人对香港的印象,都来自上世纪黄金时代的港片。在那些电影里,戏中的演员走在香港街头,放眼望去,满大街的招牌眼花缭乱。它们象征着那个往日里充满色彩、多样性和乐观主义的都市。
这正是海报的题头所写:“流光溢彩的时代”。
如果要用一句总括性的话,来描述《七人乐队》这部电影,我会难以免俗地说:这是一部献给香港电影的情书,也是献给昔日香港的离别书。
/ 《七人乐队》片段
从开篇谈起自己少时练功经历的洪金宝,到尾声时把导演与演员关进精神病院的徐克——7个导演用各自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故事,向往事告别,向往日的香港告别,并在最终眺望向未来。
立项之初,《七人乐队》就被限定为是同一道命题下的“共同创作”。
影片的时间线从20世纪50年代直至当下,7个10年,由7位导演抽签决定各自拍摄哪个年代的故事,由此形成对香港的集体回忆。
他们共同以香港的城市文化为主题,呈现在观众眼前的,不只是城市风貌的改变、导演风格的不同,同时还有跨世代的演员阵容带来的微妙感受。
/ 《练功》剧照
洪金宝的《练功》最早登场。
他用回忆的口吻,描述自己在武行科班里学艺的平凡小事。剧情三两句话就能讲完:五十年代,一群孩子趁师傅不在时偷懒,被抓了个现行后便学乖,发愤练功。
但情节的丰满圆润与否,从来都不是我们打开短片的观看方式,更重要的是传递出的情感与概念。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是洪金宝对自己走上电影之路初心的追忆,也是他对香港电影元初形态的纪念。
/ 洪金宝在《练功》片场
五十年代,港片欣欣向荣,正闯出一条路。这条路也给了当时像洪金宝这样的孩子一条谋生之路。他们从小就去练功,用自己肉身的力量,去端住未来银幕下的职业饭碗。
归结洪金宝的创作媒介,其实始终是人的肉身。如果没有这份苦中作乐的辛酸,没有一个个肉体的砌筑,此后的香港电影又如何能走通类型的路径,形塑出自己迥异于世界的样貌呢?
而这也恰是香港电影最初发迹时所蕴藉的社会信息——那些旧日动作片里人的动作姿态与精神状态,都在传递着香港即将腾飞的讯息。
镜头转至六十年代,许鞍华的《校长》里,反复提到一个词——昙花一现。
/ 《校长》剧照
正如许鞍华一贯以来的表现,《校长》同样是个颇具文学意味的短片——回环的叙事结构,碎片化的人物与时代景片速写,在几十年的跨度中,唤出一声温柔而无奈的叹息。
相比吴镇宇饰演的校长,他笔下追忆的女老师,才是真正的主角。
在许鞍华眼中,香港60年代的视觉呈现,是一派昏黄、翠绿包裹的怀旧氛围。午后的阳光洒入教室里,学生捣蛋、老师教训,他们的关系保留着质朴与天真。
/ 许鞍华在《校长》片场
然而,话锋一转,突如其来的亡故,闪现出许鞍华真正的表达。年愈古稀,她仍坚守着自己对香港社会观察的独特观点,不惜以此打破故事的温情,裸露出现实的残损不堪。
这种老派的人际关系,在时代的夹缝中默默消失。昙花一现的,又何止是这些个体?许鞍华想追思的,是一种时代精神与气息的离去。
谭家明的《别夜》,跳过七十年代,直接来到八十年代。一对情侣的感情到了危机的边缘,女方要随家人移民英国,而穷小子只能留在香港境内,两个人在分别的最后一夜,做出了决然的人生选择。
/ 《别夜》剧照
我不掩饰自己对谭家明的偏爱,《别夜》是7支短片中个人最喜欢的。他自2006年的《父子》后重拾导筒,却仍是如此精准锐利,细腻到令人直面内心的私密情感。在2022年的院线片中,还能看到这样的影像,是一件特别难得的事。
谭家明是七八十年代香港电影新浪潮时期的领军人物,他的影像风格承接于其迷恋的法国导演戈达尔、布列松等人。他将西方电影的语法转译到香港的本土政治语境中,构造了自己独树一帜的电影样式,日后也影响了像王家卫这样的导演。
/ 谭家明在《别夜》片场
这么多年过去,谭家明没有变,他似乎还是留在当年新浪潮的状态里。大胆的色彩与场面调度,景别每次切转的花招,内容与形式的复调构造,那些虚幻的、敏感的情绪流,以及背后藏纳的社会修辞与隐喻系统,全都烙印着几个大字:谭家明制造。从一双手到一滴泪,都有着复杂的象征意味可供解读。
谭家明(《烈火青春》)、徐克(《蝶变》)、许鞍华(《疯劫》),是当年新浪潮里具有代表性的导演。
他们在七八十年代异军崛起,聚焦那些此前很少被重视的电影题材,通过摄像机表达自己的个人风格和对社会问题的思考,向传统的港片做出挑战。
虽然如今,每个人的电影之路走得不同,但重新聚在一起,我们仍能看见他们曾经追求标新立异的风采。
/ 《别夜》剧照
对谭家明而言,所谓电影这门艺术,是在日渐封闭的社会意识里的不断挣扎,显示出身处漩涡里的人最本质的情感张力。
这种张力在《别夜》里显得颓丧而又萎靡,剪不断、理还乱。那种人物在瞬间处于无序性的情感状态,其实内在藏有惊人复杂的社会真实矛盾。
直到影片最后一个车窗视角的镜头,回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别夜》更似在一个瞬间坠落向王家卫的《阿飞正传》或《春光乍泄》的最后时刻,迷离而残酷。
/ 《别夜》剧照
谭家明的影像表达方式,也许很难令多数观众所接受。但借由《七人乐队》,时隔多年,他能被新时代的影迷们认识,不失为一个大家重新理解七八十年代香港电影的契机。
以《别夜》为界,随着年代的车轮往九十年代、新世纪滚动,无论是电影里的香港,还是香港电影自身的形态,都迎来了有如分水岭般的变化。
袁和平的《回归》、林岭东的《迷路》,都将视角设置入家庭代际的内部,通过不同年代的人所经历生活痕迹的不同,去看待香港地域的流变、亲情表达的迁徙。
/ 《回归》剧照
压轴登场的两部,杜琪峯的《遍地黄金》、徐克的《深度对话》,则显然“玩心”更重。
/ 《遍地黄金》剧照
人们或是沉溺于炒房、炒股票,每做一次选择都被时代证明是错失;或是沉溺于演员与导演的“角色扮演”,每说一句话都被当成是后现代的鸡同鸭讲。
这两部电影看似毫无关联,内核却是共通的——我们是否能意识到,虽然身处城市当中,但实际上离它越来越远。心中欲望的沟壑难平,生存压力的分崩离析,人被挤压成了陀螺,精神只能随物质飞快转速,停不下来。
/ 徐克在《深度对话》片场
关于《七人乐队》,杜琪峯曾说:在香港的电影史上,从没试过7个导演走在一起,合作一部电影,题材是身处香港这么多年的一些感受。
而他发起这件事,最重要的精神是——“我们都是胶片时代长大的,都经历了各个历程,大家都对胶片这东西很尊重,因为没有它,我们就不会存在。每个导演各有不同的表现,相同的则是香港人的情怀。”
/ 杜琪峯在《遍地黄金》片场
这即是所谓“七人乐队”的真正涵义。
7个导演,同时也是7个乐手,他们担任7个不同的声部,发出7种不同的对港片的追思与感怀,并合奏入同一首乐章。在各自的离情别绪里,他们以各自的艺术生涯,共同向菲林与香港致敬。
这个周末,找个时间,一起去看《七人乐队》吧。
/the end
没得奖无妨,它是近年最好的香港电影
香港电影很好,香港电影加油
张曼玉,再无人能替代
孤独症律师、法庭当堂出柜......今年韩剧,又爆了一部
我给《咒》差评,不是因为“晦气”
朴赞郁和“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合作的新剧,讲了一个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