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设计姜伯源:做一个趴在浪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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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源
走进建筑师姜伯源的工作室,会看到墙上赫然挂着四个大字“不也如此”,这正是他的事务所名字“不也设计”的由来。“最早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属于一种‘不是既要也要,而是既不要也不要’的状态。”现在姜伯源更喜欢的解释是“‘不也’就这样嘛”,这倒颇有些老北京处世的中庸味道,遇见事儿,笑笑而过,尊重事物,又站在事物之外,以一颗平常心去看待行业看待生活。
从小在北京的四合院里长大,跟着爷爷听京剧、写书法、打太极拳,姜伯源的性格和能力养成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带着中国传统性的。随后他又在香港、纽约、上海等不同城市学习工作,更多思想和生活方式的汇聚,更增添了内里的丰富性,对建筑的理解也逐渐延展至更深的维度。
姜伯源
不也设计工作室创始合伙人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硕士,香港中文大学社会科学( 建筑 ) 学士。作品曾获得GSAPP Honor Award forExcellence in Design, Lucille SmyserLowenfish Memorial Prize, Paul KatzFellowship等奖项,并多次受邀担任哥伦比亚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天津大学等高校的讲座及评图嘉宾曾就职于纽约Asia Megacities Lab.SHoP、WORKac、ODA、香港ROCCO、北京OPEN等研究及设计机构。
在姜伯源身上,我们看到一些当代年轻建筑师的共同特质,他们随性、灵活,不再一味追求项目的规模尺度,更愿意在有把控的实践中体现个性和特质,面对行业的内卷,也有自己应对的方式和态度。在世界多元文化背景下再反观中国特性时,他们去思考背后的逻辑,再找到可为我所用的地方。
正如姜伯源所说:“我们要知道自己是谁,才能知道怎么创作,作品是创作者个人内在的外化投射,大家从我的设计中感受到东方性也好、西方性也好,传统也好、现代也好,都是我的一部分,总结定性的事就交给时间。”
△ 不也设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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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设计 姜伯源
Q:你在北京胡同的四合院里长大,这种经历还蛮有趣的。
姜伯源:学建筑之后发现,四合院深刻影响了我的空间观。四合院的平面格局都很简单方正,但人在里边的空间体验却是非常丰富的。我小时候住的四合院是一个三进院儿,形制还比较完整,没有大杂院那种私搭乱建,所以还能体会到这种自上而下规划和自下而上体验之间的微妙关系:前者简洁克制、后者复杂自由,看起来矛盾的两方却相互成就了对方。
现在我做设计,也希望能达到一个理想状态,就是空间形式本身不那么复杂,但人在里边的感受和体验却是自由多样的。
感性地讲,四合院的生活还是比较接地气的,头上就是天,脚下就是地,不像楼房里边,头上脚下都是别人。我原来住的那个四合院所在的胡同区也看不到高楼,你走出自己那个小房间,就直接是天地自然,没有其他东西挡在中间,用建筑话术说就是最小尺度和最大尺度实现了直接连通,在城市生活里每天都能有这种体验,感觉很妙。
△ 汪芝麻胡同四合院,姜伯源度过童年的地方
Q:在你看来,属于中国的东方性是什么?
姜伯源:最近想得比较多的可能是“混同”吧。刚才讲的四合院就是一个例子:“简洁克制”和“复杂自由”这对矛盾同时存在、互相赋能,共同构成整体。中国传统思维在“混同”的基础上谈“不同”,最后总要落到“不同”之间的“互根互用”、“相互转化”上,把“不同”又归根回“相同”,也就是所谓的“道生万物”。这种世界观有一个重要的方法论,就是“同构”。
比如在意识形态层面,儒家能把全社会都放到同一个“君臣父子”的伦理框架里,以最私人的亲情关系作为基础层层推演,最后把从皇帝到百姓这两个极端之间的所有人都串在一条逻辑链上,形成社会整体的同一性。传统建筑也是这样,从最小的四合院到寺庙、王府、宫城、再到一个城市,不同层级的空间都采用相同的“合院”作为基本单元,仅需要在尺度、数量和具体构件上做调整,就完成了对等级和地域的区分。结果就是,对比北京的紫禁城和广州的一座祠堂,它们“说一样又不一样,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Q:举个例子来解释一下“同构”的逻辑。
姜伯源:中国传统思维里的同构逻辑可以这样理解,就是以事物间的某些共性元素作为基础来构建的一个系统,这个系统能够消弭这些事物间的极化对立,让它们形成一个相互拱扶的整体。这些事物在系统内可以增强彼此、产生在系统外独立存在时无法获得的能量。“同构”系统往往是既灵活松动、又精准可控的,它一方面允许内部事物发生变化,另一方面又能保证这些变化不会动摇系统本身的整体稳定。
比如书法的构字法,就是一个典型的类型学同构系统:所有字都由横竖撇捺这些基本笔划组合而成,成字后的每个笔划都获得了更为丰富的表现力。同构系统使得一些笔划间的差异可以被消解,“竖点”和“长横”,能通过系统内其他笔划过渡,形成“竖点-圆点-横点-短横-横-长横”的无极光谱,让本来对立的两者得以在需要时相互转化。于是,在书法艺术中,一个字可以在不同人笔下或不同书体中呈现出非常不同的样貌,但无论写法如何变化,又都遵守着这个字的核心构字原则。只要保证“两划交叉”这个基本原则不变,“十”字的两笔在草书中不管长短怎么变化,都还是“十”字。书法艺术的发展正是建基于这种同构系统确立的精准原则和巨大容差之上。
这种“在不变中求变化”其实是东西方古典时期艺术的共性,但中国传统文化因为内在的世界观驱动,在几乎所有社会文化思想领域都采用了同构方法论来实现对“混同”的想象。除了刚才提的政治、建筑和艺术外,也渗透到工农业生产、宗教观念等方方面面。这种既承认、又模糊个体差异的暧昧倾向,和西方穷究甚至追求个体细分差异的倾向相比,是底层逻辑的不同。
△ 《神田山》姜伯源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毕业设计。项目由十一座连绵排列在「神田河」历史河道上的山形建筑构成。作为神户时代东京都的护城河的神田河早已随城市扩张逐渐变为暗河,恰似东京老年人的“失语”生存状态。项目以此河为基地既重新挖掘被遗忘的历史,也可利用现有沿河布置的交通线及基础设施。
Q:你关于这套逻辑的认知是从何时形成的?
姜伯源:其实这也是我逐渐形成的自我认知的一部分,还在持续思考和变化中。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作品有共同特点,是在本科毕业时,朱竞翔教授看我的作品集,说我所有设计都是散碎的小体量组合,建议我去美国读研时可以尝试做整体的单体量建筑。
于是我刚到哥大时就一直想做比较整的项目,结果发现我只是在一堆小体量上罩各种壳子,让建筑看起来很整而已,空间的核心还是散的。在我很沮丧时,我的设计课导师、哥大前院长Amale Andraos正好看到我为另外一个课程画的几幅抽象画,画的是非常离散的星云状图案。她说“你推不动设计的时候可以看看自己在干的其他事情,同一时期的创作都是相通的,比如这几张画就很好,为什么不做一个这样的建筑?”
我当时立刻就回想起朱老师的评价,一下就想通了:离散的同构小体量组合空间就是我个人特质的映射,不必硬逼自己去做单体量。这次自我和解很重要,虽然后来也学会了单体量细分的设计手法,但我开始有意识地在每个设计里都尝试使用同构组合的手法,因为只有契合自己的手法才值得被不断训练精进,最终如臂指使、让设计具有力量。
我对中国传统思维逻辑和“同构”、“混同”这类概念的剖析思考也是从那个时候正式开始的。因为我发现,自己对同构组合手法的青睐,似乎正源于童年时接受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相关熏习。这些思考和实践也从求学时期一直持续到今天,工作室现在的不少项目里,都能明显看到承系自我学生时期作品的脉络。
△以“山”为母题而设计的上海绿瓦体育书店,取名《明月十六峰》 © 不也设计&大于建筑
Q:关于中国当代设计的探索,你认为会呈现哪些特点?
姜伯源:暂时不好说。虽然大家总说中国的当代建筑没有特点,但实际上我觉得已经有挺明显的风格化的辨识度了,只是这个辨识度呈现出一种难以被精准形容的模糊性,并且似乎也不能提供什么建筑学意义上的价值,所以大家也不怎么讨论。一定要形容的话,可能是一种“折衷”?
这也不难理解 ,宏观视角下的中国建筑群像必须有强大的包容力才能适应这么大的国土面积、这么多的人口和这么复杂的社会文化。其实我们一直在讨论的“混同”也是在干这事儿,只不过“混同”是一种有意识构建的叙事体系,它的包容性和适应性来自于顶层设计与底层能动间的微妙平衡,而“折衷”则是一种被动的无意识结果、一种群体凑活。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混同”是批判版的“折衷”。按历史发展规律,等“折衷”久了,自然会有人总结和提纯经验教训去构建“混同”的,等时间来给我们答案就好。
就当下而言,我更希望大家谈论中国建筑的时候,能尽快跳过形式符号层面,多挖掘一下背后的逻辑。尤其是我们这一代建筑师,有责任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探索、推进这件事儿。如果有一天,大家看到一座没有斗拱、瓦片,也没有坡屋顶、格子窗的建筑,还能一下就说这一看就是中国建筑师设计的,那就成了。
Q:“东方”会不会是你未来的一个方向?
姜伯源:像刚才说的,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呈现出某种源自中国的气质,但我不会把表达“东方性”当成我的设计追求。我做设计,还是希望能用建筑来表达我的某些想法或特质,通过建筑与世界沟通。如果我的作品能让人感受到“中国性”,也仅仅只是因为我就是一个中国人。
△ 阿那亚金生隆餐厅,以十一段同构墙体消解原有结构逻辑,对空间进行重新划分 © 刘松恺
Q:从建筑师的视角去做室内,会有什么不同?
姜伯源:建筑师和室内设计师学习的知识体系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大一样。我个人观察,室内设计师似乎更倾向于从内部视角和局部空间出发来做设计,建筑师则更习惯于从上帝视角和整体逻辑介入设计。对建筑师而言,设计概念往往是从基地环境到建筑本身、再到内部空间,由大到小、自上而下一以贯之的,很少会出现下一层级逻辑违背上一层级逻辑的情况,更不会让一个建筑里同时出现多个设计概念。我们在处理室内项目时也往往更关注结构性的空间逻辑,而非首先思考软装搭配风格这类问题。前者是骨(结构),后者是毛(软装及装饰性构件),两者中间还有肉(空间隔断)、血(水电暖通管线)、皮(气候边界及饰面),我们的设计思考权重从前到后依次减轻,而室内设计师却常常是反过来。
这种差异和学科训练直接相关。建筑师认为建筑本体有自己的生命力,一个建筑物的生命周期往往长于其初始设计功能和服务对象。因此建筑空间自身需要能够脱离具体的人和事,具备在更长时间周期内存续的意义和被持续认可的能力。历史上的建筑名作,内部装饰布置大多跟随历代使用者常换常新,但并不减弱建筑自身的本体空间价值。
因此同样是服务于人,室内设计师会更加注重满足具体业主的具体需求,而建筑师却更希望为业主提供一个能够超越业主此时需求、拥有持久生命力的空间。两者没有优劣之别,只是侧重各有不同。
△X美术馆定位于「艺术+商业+生活方式」的复合性Event Space。改造前是一座始建于上世纪60年代的红砖老厂房,不也设计结合老厂房的线性体量,提出「游谷」概念,在室内创造了一条直通天光的「峡谷」作为参观主动线,串起两侧错落「山体」内的展厅等功能空间。© X美术馆 / 不也设计工作室
Q:建筑师思考更多的是公共性的问题。
姜伯源:是的,今天的建筑师天然地会对公共的东西更感兴趣,这也是由教育体系决定的,我们在大学里天天被教导要为尽可能多的大众服务。我们工作室也做过私宅项目,我们发现自己在私宅里也是更擅长做客厅这样相对公共的区域,到卧室这种比较私密的空间,我们的处理往往就比较简单,这时候就很佩服室内设计师竟然能想出那么多方式来设计卧室。
Q:你认为建筑师做室内最难的地方在哪里?
姜伯源:刚才讲的用室内设计师的视角去处理项目,需要剥离建筑师的知识体系和逻辑结构,用纯直觉去创造装饰时,对我来说就比较困难。
Q:在你看来建筑最浪漫的地方是什么?
姜伯源:对我来说做建筑设计最浪漫的地方,就是看着一座建筑能从最初的设想到落成、再到别人进入、使用的这个过程。我站在建筑之外,看着它的诞生和成长,建筑成为我与世界沟通、与时间沟通的渠道。
图1:姜伯源的手绘项目概念图 © 不也设计工作室
图2:日常工作中的姜伯源 © 碧榕湾幼儿园
Q:这有点像是一个造物主,建筑就是造物。
姜伯源:这正是我本科时听一位教授说过的, “建筑是造物”。那时候我还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后来慢慢懂了,建筑学天天讨论的社会性也好、审美也好,都要基于建筑作为一个真实的物理存在而展开。建筑首先是一个物性的东西,建筑学是关于如何在我们所处的三维世界内用物质创造空间的学科。人们赋予建筑的所有意义和价值都依附于建筑的物性。
这也是我理解的建筑学本质。比如我们学建筑时都特别爱讨论卡尔维诺,但我不认为用文字描述的建筑是建筑学意义上的建筑,那最多只是文学跟建筑学的交集。能把建筑写出来、画出来,可能你是很有想象力的作家、画家,但不是建筑师。能把想法实实在在变为现实、处理好所有建造中的实际问题后,还让一个建筑物拥有直指人心的力量,才是建筑师的能力。我不希望我的作品都是效果图,后面跟着一个“(未建成)”。
Q:所以说像在元宇宙、虚拟现实里做建筑你不会去尝试?
姜伯源:我不拒绝,但至少现阶段不会轻易尝试。刚才讲的建筑的物性还是我目前的基本建筑观。如果有一天所有人不用再在现实世界里生活,一出生就在大脑上插一根管进到虚拟世界,那时虚拟世界里的空间对大脑产生的神经刺激信号与现实世界完全一致,虚拟世界也就变成另一个“真实世界”了。如果这类技术比较成熟了,我可以考虑去那个世界里造物。
△ 受深圳市南山区工务署主导的“百校焕新”计划邀请,不也设计通过四个月的调研与设计,利用一个暑假对碧榕湾幼儿园进行脱胎换骨的室内外整体改造。以“榕林日暖”为概念,将重塑建筑外立面整体形象作为切入点,连带完成室内外各处设计,通过一个设计概念一揽子解决了园方十余处局部改造需求 © ACF域图视觉
Q:你将自己定义为何种类型的建筑师?
姜伯源:没有刻意去定义或分类。但我觉得建筑师作为一个创作者,首先要保持清晰的自我认知、形成一套符合自己特质的世界观,再由内而外去创造,因此虽然没有刻意将自己归为某一类建筑师,也不是什么建筑都能做。
我的性格是一个想要突破和创造的人,但又没叛逆到一定要怎样颠覆。颠覆是属于天才的,我很清楚自己不是,所以我的创造能力就要更多来源于勤奋,只能不断去精进自身、投入更多时间和能量,才能有些收获。
△ 不也设计工作室的三位合伙人,从左至右依次为王静雯、姜伯源、杨硕
Q:90后这一代建筑师有没有什么特性?
姜伯源:我是90年的,工作室的其余两位合伙人王静雯、杨硕也是90后。我们这一代人好像没有那么冲,至少我们三个人是这样的,能不卷就不卷。比如我们工作室很少参加竞赛,就是觉得现在的竞赛有点太卷了,往往是空耗能量,只有遇到竞赛项目本身特质与我们工作室的气质比较契合时才会去参加,更多时间和精力还是会放在实际的项目上,我们更看重在项目实操过程中的积累的经验和落地能力。
Q:但很多好的项目都是通过竞赛而来的,这会不会也是你现在的比较困惑的地方?
姜伯源:也没什么可困惑的。我们对“好项目”的定义是能契合工作室气质、精进自己设计思考、表达自我、同时不亏钱的项目,这和是否竞赛没什么关系。工作室目前对项目类型没有特别倾向,就是有项目就先做,边做边看。只要能符合刚才说的对好项目的定义,我们都当作是机会和历练。
Q:当下这个阶段你想要突破的是什么?
姜伯源:现在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具体琐碎的事情,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开始迟钝了。我的很多对建筑设计的思考和认知,都是在二十几岁时形成的,现在只不过是不断在验证和丰富这些想法。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我最近的痛苦就是好像很难获得以前那样频繁的顿悟,在设计时总是在重复自己,这是我当下阶段想要去突破的。
△ 福气小菓糕点铺,同构石台满足功能要求之余,将室内空间延伸至室外 © 刘松恺
Q:面对设计行业同质化的现象,你如何看待?如何找到独特性?
姜伯源:我觉得先不去想那么多吧,人的独特性是与生俱来的,关键在于如何转化为创作。建筑师像匠人,你的所有思想、所有内在的东西,最终都是外化体现在你的作品里的。不断精进思想、保持清晰的自我认知,然后认真利用好每一个项目机会进行系统化的积累,可能在做的过程中独特性就慢慢显现了。
Q:面对社会发展的浪潮,你与之相处的方式是什么?
姜伯源:现在人类社会明显在经历一次大的技术和思想转变。面对这种大浪,我知道自己当不了中流砥柱,也无意弄潮,更不愿随波逐流,能做的就是“伏波”——尽量稳地趴在浪上,一边观察自己,一边观察世界。尽量做到既不掉队,又和风口浪尖保持一个清醒的距离,用这点空间和时间内观精进、反求诸己,最终能修炼到有足够有趣的思想,并有能力通过我的设计作品和世界沟通。
△「阿那亚海边市集」是一处综合型超市,不也设计工作室利用房间与货架的结构关系梳理为访客创造清晰的空间秩序 © 刘松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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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策划|回响编辑部
撰文|侯雨
平面设计 | 俊儿 排版 | 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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