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黎祥:用人类学取景框,记录家园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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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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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黎祥
倪黎祥是⼀名从业18年的摄影记者,⽣⻓于苏州,硕⼠毕业于中⼭⼤学⼈类学系,在⼴州⼯作七年后回到苏州。曾有过困惑与挣扎,⽽今趋于平和,却不附和虚⽆,内⼼的线仍然清晰。从他⾝上,可以清楚看到⼀个影像创作者的⾃觉。
倪黎祥
摄影记者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报社摄影记者。2015年加入“拾城”(中国青年纪实摄影师联盟),2016年发起“苏城纪事”摄影师联盟。摄影作品曾获首届全国青年摄影大赛最佳景观作品。
在这个变化的时代,我们需要视角稳定的人。在这场事先并未设定议题的谈话中,倪黎祥不断返回两个关键词:家园,人类学。
他的摄影三部曲,都关乎家园在当代社会变迁中的命运。记录的价值会随着时间⽽变得确凿⽽珍贵,但记录者⾸先需要的是⾃我肯定。“我拍摄的几个专题,都让⾃⼰得到了慰藉和⼼安。”⽽⼈类学对他⽽⾔,是⼀座桥梁,让不同⽂化、不同处境的⼈平等对话。
谈话发生的咖啡馆,有着强烈的废园气息,草木肆意生长,两只鸭子在水边整理羽毛。结束时,倪黎祥本能地拿起相机,“我去拍几张照片”。
不管世界如何汹涌,总有一些人让你觉得,安静是一种力量。
△ 倪黎祥摄影作品:时代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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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黎祥 摄影记者
Q:你一直在媒体做摄影记者,这些年来感受有什么变化?
倪黎祥:我从前喜欢把记者放在前⾯,然后是摄影师,现在不⾃觉地会把摄影师放在前⾯。我的经历比较简单,从毕业到现在,做了整整18年的摄影记者。
Q:你什么时候开始拍那组祠堂的作品?
倪黎祥:祠堂在江浙这边已不多见。刚到⼴州时,我发现当地⽼⼈喜欢在祠堂⾥下棋唱曲,觉得特别好,特别⾃在。那时候我还在媒体实习,不明就里就开始拍。后来正式进入媒体⼯作,在每年端午赛⻰⾈的时候,村民吃⻰⾈饭会把祠堂⽤起来,我拍过⼀些新闻照⽚,但还没有清晰的意识。
直到要离开⼴州前,部门要做⼀个选题,说⼀个城中村可能要拆了,我就要求去拍,人类学向来关注宗族文化,我有学术兴趣;⼜想到这可能是我离开⼴州前的最后⼀个作品。这是2012年。
作为⼀个影像版,你可能去⼀两次拍一组就够了,但那个地⽅我去了好多次。坐地铁也要⼀个⼩时车程,较远。我⾸先找当地⼈摸清楚12座祠堂的位置在哪,因为那些祠堂是“藏”起来的。我画了⼀张地图,就按类型学的拍法,先拍⼀张外观,它的外观可能是个⼯场、⺠居、 集体宿舍,但是会有⼀点祠堂的影⼦,⽐如说它的青砖、屋檐。然后我再想办法进去,拍⼀张⾥⾯的状态。要把12组照⽚拍全是要花功夫的,可能这次去⻔锁了,只能下次再来。但我当时觉得值。
祠堂必然是⼀个要消失的东西。7年时间拍摄了三个城中村的祠堂,算是我对⼴州的⼀个交代。记得有⼀个⽼⼈跟我回忆,他年轻时候在祠堂⾥⾯办婚礼有多⻛光。祠堂的命运就像是⼀个⻛烛残年的⽼⼈,守望子孙后代,直到彻底被拆的那⼀刻。时代总是在发展的,我是带着对传统⽂化的⼀种惋惜心情去记录下来,至少让后来⼈看到祖辈曾经的生活。
△ 倪黎祥摄影作品:《猎德祠堂》(2007)《杨箕祠堂》(2011)《沥滘祠堂》(2012)
Q:新村那组作品是什么情况?
倪黎祥:我从4岁搬到南环新村,算是标准的“新村⼦弟”。2010年12⽉,记得很清楚,我妈说新村已经在拆了,我马上从⼴州请假回来拍,记录⼀下我的童年、我的⻘春。拍着拍着就拍进去了,因为很多场景让我想起了过去的生活场景和经历。
拍摄南环新村对我而言意义很⼤,拍完以后就打算从⼴州回来。广漂多年,我可能错过了太多,未必是城市的日新月异,更是错过了跟我⾃⼰有关系的⼀些事物的变迁。⽐如我的朋友,我的邻居,当故乡的很多事情悄然改变的时候,我却置身于另外⼀个平⾏世界⾥。
还有一个很现实的理由,就是父母他们老得特别快,特别当人一过六十以后。每年回家,他们两鬓的白头发都在变多。中国人讲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心里觉得是时候应该回来了。我不说尽孝这么大的词,就是陪伴。现在空了,我尽量要跟爸妈吃个饭或者带他们去转一转,只是附近公园里走走,我觉得也有一种充盈在胸。
我希望能够参与到我“原来”的生活,而不是一直留在广州,虽然说买了房,但还是飘,你的内心还是不定。然后我就决定回来了。
这样的话对南环新村还能有个跟踪,我还能看到三年重建以后那些原住民还回不回来,这也是个问号。这个作品叫“失屋招领”,我拍了很多空房子,我就想象这些人有的可能是我的邻居,有的是我同学,有的可能我不认识但我们经常在新村里见面。
有一年除夕我站在最高的楼顶上,苏州那时还没有禁燃,整个城市都在放烟花,就只有南环新村一片死寂。以前新村里过年非常热闹,满天都是烟花,对比一下我就觉得,一个时代过去了,一个跟我回忆里有关系的时代过去了。
△ 倪黎祥摄影作品:《南环新村之粉色房间》(2010)《南环新村之鸽群》(2010)
Q:这个地方的生态是不是从此就打乱了?
倪黎祥:完全不一样了。首先,有的回迁,有的不一定回迁了。还有三年里面走了很多老人。人回来了以后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南环新村有个旸园,一个小公园一样,有湖有桥有水,但是现在的新村里面开发商是不会预留这种诗意的山水空间的。
现在的南环新村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以前就像一个大家庭,我回家以后家里大人没下班,我还去邻居家做作业什么的,现在你连隔壁邻居住的谁都不知道。熟人邻里关系被完全打破了,以前我们不仅认识我这一楼层的,还有楼上楼下整栋楼我们都很熟,甚至隔壁的好几栋楼都有朋友同学。
现在有买房在这里的,有租房在这里的,还有以前老南环的居民,以前6层楼,现在是那种30层的高楼,紧密关系在慢慢消解。
Q:感觉它原来是一个有机生长的状态,后来变成一种无机的组合的状态了。
倪黎祥:对。这个是可以预知的,我当时拍的时候,就觉得它有价值,就是一种观察记录。
△ 倪黎祥摄影作品:《南环新村》(2011)《南环新村之旸园》(2011)
Q:可以谈谈三部曲的最后一部了,园林。
倪黎祥:从祠堂到新村再到园林,这三个作品不是割裂的,是贯穿的。我这一代苏州人,跟园林是有隔阂的,因为从小没什么时间去园林,我们要读书要工作,不像住在园林附近的老苏州。后来到了广州以后,跟朋友聊天,我说苏州园林挺有意思的,但我也不是很了解,认知可能跟游客差不多,就亭台楼阁花花草草。
我就觉得苏州这么多的园林,这么多的摄影师,但是没看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作品,有点年轻时的轻狂。大家都是用一种东方美学的,固化的视角来看待园林,理想生活的家园之类的。我感觉不太对,我跟同事就说可以有一些新的手法。后来就聊到了用我们擅长的纪实来拍园林。
大部分人拍园林是拍好看,但我不是要拍好看,我是拍里面的人,人在园林里面的一些状态。纪实摄影有它的魅力,这个场景吸引我我就会去拍。把园林看作一个剧场一个舞台,拍不同的角色,不同的人怎么代入自己的。后来有老师说,你拍的是一种现代人的文化迷失。
我回到苏州以后就拍园林,但并没有很强的目的性。因为本身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在迷失,也在寻找。只是有的时候我能跳出来看别人。我每次去园林带着不同的心态、心境,这种寻找是很随意的,我看到了某个场景,有所触动就会按下快门。
△ 倪黎祥摄影作品:《遂园》(2016)《耦园》(2017)
Q:都是随机抓拍?
倪黎祥:当然是随机抓拍。捕捉抓拍对于摄影记者是家常便饭,摆拍反而难。但这个行为并不是随机的,在拍摄前有深入的观察、思考甚至预判;当然画面可能具有多义性,但只要拍下“那一刻”就够了。
这三个作品是我目前职业生涯中所真正看重的,是属于我个人的田野。它们在时间上有交织,跨度也不一样,不同阶段,我对摄影的理解,对人生的理解也不一样。但它们是一脉相承的。
△ 倪黎祥摄影作品:《苏博》(2020)《耦园》(2023)
Q:这三个作品之间的关系有思考过吗?
倪黎祥:一直在想,也不是特别想得明白。我先拍了祠堂,但是那时候是无意识地拍,到了新村是非常有意识的,要拍什么很清楚,到园林又好像回到了不刻意的感觉。
拍新村我是很有规划的,因为我要抢时间,它在拆,你必须在那个时间内把它拍掉,我做计划,每天要拍哪几栋楼我都有计划表,我是一个在拍摄上蛮善于做计划的人。我要做大量的文本阅读,大量的资料查询,甚至要去把我以前的记忆倒逼出来,每天写1000字的拍摄日志。
我感觉,不管是祠堂也好,新村也好,园林也好,首先都跟我发生关系,而且我有兴趣。
第二个他们都是一种家园或者故园、故乡的概念。我们的根。它们的共同点是,在现代社会都发生一些变化,不管是外在形式还是文化内涵。责无旁贷去记录时代,我找到了自己的凭依和表达。
跟我年龄有关,过了四十以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越来越能看清自己,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能三十多我还有些浮躁,想获奖想出名,我现在觉得这个真的不重要,名利实质上有什么用呢?你能出多大的名算成功?我现在觉得我能找到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来一起拍变化中的中国,变化中的城市,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 倪黎祥过往新闻摄影作品:《英女王》(2012)《援非医生》(2006)
Q:我有一个想法。对于祠堂,你是一个外来者,做的是客观记录。到了新村,你已经是一个主观视角了,你的个人情感其实是很强烈的。然后到了园林,我感觉好像有一种超越性,你想要表达的可能是一些更高层面的思考,偏形而上的。
倪黎祥:确实如你说的,最早拍祠堂我就是外来者,带着一种文化陌生来看待这个东西。到新村我又有自己主观的代入,但我在拍摄的时候还是尽量让自己去冷静客观。我必须得这样。你去拍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没有办法去拍到一些所谓打动人的场景,只能拍到一些画外之音。
比如说家里面的那些旧式摆设,墙上挂着一个海报是樱木花道,很多人看了没感觉,但我一看特别亲近,有时代感。我拍的时候会尽力克制住自己这种欣喜,让主观淡化,客观地去记录。但说到底,我这些照片主要是拍给有共情的一代人看的。
到了园林。其实我还达不到超脱,我可能会有超脱的野心,但是我超脱不了。园林是一本大书。洪磊老师的观点我很赞同。很多人觉得园林是我的梦中豪宅,其实哪里,人家也是没办法,是退而结网,谁不想一路平步青云,当遇到瓶颈时,到苏州建个园林,做我自己一方世界的主人,但是他们内心可能还在等着东山再起,所以园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超然豁达?韬光养晦?无从知晓。
园林里面没有一条路是直的,都是曲折的,其实是人的一个心境,没有人可以是一帆风顺,他永远起起伏伏。其实园林这里面博大精深,我可能只是摸到了大象的一只脚都未必,一个脚趾。这本大书我把它当作长期共处的对象,我可以从中获得滋养慰藉,只要有一些烦心的事,我就进去让自己切换到一个“放下”的状态,把自己变得更渺小。
你可以暂时忘却一些俗世的东西。你一进园林门,视觉上的景观跟世俗就完全是不一样的,继而它会让你心理上也会产生变化,然后会把自己的心思投射到里面,去感受、享受。跟很多游客走马观花的打卡式体验是不一样的。
△ 倪黎祥摄影作品:《新江南水乡之一》(2015)
Q:你比较喜欢哪个园子?
倪黎祥:每个园林都不一样,每个都充满了故事,但是我比较喜欢去人少一点的。人多的话,我可能会拍照多一些,人少了我能自己获得一些福利,走走看看。艺圃,网师园,耦园,这三个园林我去得最多。近两年可能沧浪亭、怡园也会不时去。
Q:你是用什么态度拍园林的?
倪黎祥:我一直在寻找静气。说实话,如果要把它拍成赞颂式或批判性作品都不难,也有人爱看。但作为苏州人,我希望自己作品会有一定的反思性,带给人一些思考。记得5年前这组园林展出时,不少当地摄影人士觉得你是废片;而在上海展览时,懂的人就多一些,我觉得这都很正常。
Q:在乎别人的反馈吗?
倪黎祥:在乎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重要的朋友,如果别人有善意的批评,我会去认真思考。如果有一些批评你一听他在自己的逻辑里面,就一笑了之。没必要解释,真没必要。
现在,内在标准更清晰,就觉得时间真的是不够用。我觉得拍照一定要有动力,没有动力你就没法拍,要进入状态。
△ 倪黎祥摄影作品:《太湖西山》(2016)
Q:你现在在酝酿下一个阶段的创作吗?
倪黎祥:没有。这也是蛮可怕的一个事情。如果说一个摄影师你没有很强的创作动力的话,是会心慌的。摄影师我觉得分两种,第一种是拍作品的,还有一种就是消遣摄影。我的作品首先是想让自己觉得,我没有虚度时光,我还在干这个事。我觉得摄影师还是应该创作的,再忙也不能完全停下。
△ 倪黎祥过往新闻摄影作品:《玉树地震》(2010)
Q:平时还喜欢拍什么样的东西呢?
倪黎祥:我发现自己拍的都是消失之物,一个朋友说,我们的照片都是拍给未来的,不是拍给现在的。我一直在拍这种变迁的景观、消逝的状态,留下它最后的相貌。
我拍这个东西,是我自己得到慰藉,我心安,要是跟别人一样去拍日出日落那些,或者小红书上那些雷同的影像,那是消遣、商业、流量,不是我认定的摄影,总得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对吧。当然我也能理解别人为什么那么拍,但我只做我自己关心的事情,尽力最好。
Q:但是会面临受众不够多的问题吧。
倪黎祥:这个没有办法,古往今来,经典未必需要当下就有流量。少人关注,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一个摄影师刚入行的时候,可能会有不自觉的模仿,慢慢的你要确立自己的风格,一个取向,一个兴趣点,任何艺术都是一样的,这个很重要。你不能随波逐流,不能太功利,不然的话你做不久,它不能给你反哺和滋养。
摄影是能给我滋养的,某种程度也是一种救赎。每个人都有不顺、困惑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就会去拍照。拿起相机,你进入那个状态,有很多烦恼是可以暂时忘却的,你就专注于一个自己的理想国、桃花源里,通过镜头观察别人来反观自己,得到纾解。
我在拍照的时候手机基本不看的,电话微信都不管了,我就在那个状态里,不然你出不了好照片。一定要让自己的内心好好去感受,感知周围的一切,把自己投入进去。我拍照是看取景框的,很多年轻摄影师是拿屏幕看的,他看到的是两个世界。这可以是拍摄习惯,也可以说是方法论的问题。我通过一个取景框看,只有一个世界,四周都是黑的,这个世界是由摄影师来营造的。
△ 倪黎祥摄影作品:《妈妈和女儿》(2020)
Q:可不可以理解成,摄影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编辑?
倪黎祥: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理解,但是我觉得不止于此。不是编辑,说营造或者说构建,可能更好一点。
如果说只是编辑的话,可能太平面化了,因为你拍下来照片是平面的,但世界本身是三维的。你怎么样从一个三维的世界里面去截取一个平面,但是它反映的还是三维甚至四维五维?一张照片,首先你能看到是一个空间,它是有近大远小透视关系的,有丰富的层次,我们还要考虑它的时间性、文化性,有绕梁余音。
拍照时,我会有很多预判,有瞬间性,还有氛围,它跟现实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因为我在里面可以主观创造,可以让曝光加多减少,可以让景深变深变浅,会去调节它的光圈快门,我为什么要这个人到画面这个位置,而不是在那边,他这个动作是有什么含义,有什么指向性,有什么象征,这就很复杂,你拍的时候可能就全交给感性,但是你在按下快门前一刻是应该有电光火石般思考的。
举个例子,我有一张祠堂照片,一个祠堂拆完了就剩一扇门,后面是一个新城,一个前景一个后景,看起来很简单。这个场景本身太有意思,既荒诞又真实。我在文字说明里提示,它就像一扇时空之门,是旧世界和新世界相连的一个门。等这个门也拆掉了、消失了,我们是不是就真能去到一个新世界了?这个理解当然只是我的个人感受,影像逻辑上应该是自洽的。
所以我觉得摄影要带给人思考,它确实可以记录下这个时代的某一刻,以小见大。
Q:我现在理解你说的营造是什么意思了。
倪黎祥:营造构建,这个词是有点大,有野心的。我们以前去做新闻记者,影响力大传播也广,你觉得可以改变,但是最终发现很多事情没有改变,它的功能其实被夸大了。我现在越来越让自己变得渺小,让自己退后。
我对自己的定义就是摄影师,摄影师比较中性。我摄影的领域主要在纪实和人文。
△ 倪黎祥摄影作品:《流浪芡农》(2017)
Q:每个创作者都有自己的内在算法,每个人的算法都是不一样的,让你区别于别人,你觉得你的算法的核心的支撑点在哪里?
倪黎祥:人类学这个专业对我摄影的影响可谓潜移默化。我没有继续走学术道路,但是人类学教会我如何去理解别人。人类学就是在不同的文化之间建立一座桥梁,人类学者更像一个翻译者,他去接触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社会,不同的民族,让它们达成一个可以平等对话、互相理解的状态。各文化没有高低之分,各美其美。
人类学对我的改变是,怎么去观察一个异文化,在你不熟悉的世界和场域,怎么去跟对方沟通。我尝试把人类学跟摄影做了一个“嫁接”,把一些人类学的方法用到了摄影里面。就是怎么去理解别人,求同存异、达成共识。
很多人拍照只是为了完成工作,或者得到结果,我可能更享受过程。比如要拍一个比赛,我可能还会关注比赛以外的部分呢。有一次易建联在苏州打比赛,拍完之后我在场外等球员大巴出来,观察苏州球迷跟他的互动,结果就拍到一张自己喜欢的照片。人类学给平凡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摄影也是同样。
△ 倪黎祥摄影作品:《告别易建联》(2019)
Q:是不是可以说,你脑子里有两个视角,一个人类学视角,一个新闻视角?
倪黎祥:我希望能把两者融合到一起。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新闻每天都在生产;而人类学需要长时间、更深入的观察。新闻工作者的身份能带给我很多便利性,能去到很多地方,观察很多事件,但是我希望把它拉长去看,不是说只看单个事件,或者短时间内的影响,而是放长了看,这样可能会更加接近本质或真实,也更有趣。
人类学告诫我们,世界很大,人不能总是站在自己角度上去理解问题,而要从对方角度来想一想。风尚也总是在变化,历史而辩证来看,所谓主流和边缘是会互相转化的。打开眼界和视野,不局限、不设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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