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城市当舞台,唯有巴黎
©
ECHO
回响志
傍晚时分,如果你坐在卢浮宫广场前拱廊的台阶上,看着夕阳射穿玻璃金字塔,将这恢宏雄伟的古典建筑照亮时,整个广场变成了一个舞台,一只鸽子在水边逡巡,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欢快的奔跑,风吹起了她的衣角,踩着滑板的姑娘在光影里来回穿梭,小提琴的声音从一侧铁门外传来,中年男子沉醉于自己的乐曲中。在这个“舞台”上,每一个人都格外动人。
几天前的巴黎奥运开幕式依旧印在大家的脑海里,6800名运动员搭乘85艘船只,从奥斯特里茨桥出发,途经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协和广场等标志性建筑,至埃菲尔铁塔对岸的特罗卡德罗广场参加庆祝仪式。河流、建筑、桥梁成为舞台,一名戴着面具、手持火炬的神秘火炬手引人关注。他由一名专业的跑酷选手扮演,在塞纳河两岸的历史建筑间穿梭。巴黎人打造了一场真正的流动的盛宴。
当地时间2024年7月26日,巴黎奥运会开幕式 ©澎湃新闻
要在巴黎独自旅行四天的我,在爱彼迎上选择了一处位于卢浮宫附近的典型奥斯曼公寓。公寓的楼下就是一家极具法式韵味的餐厅,餐厅旁长着一棵高大的栗子树,地上落满了果实。房东姑娘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这家餐厅味道非常棒。
巴黎人喜欢坐在餐厅外面吃饭、喝咖啡、聊天,一排排座椅从里面铺到外面,像电影院一样排列整齐,面向大街。仿佛坐下的人在欣赏一幕电影,“荧幕”里是流动的人潮、缤纷的色彩、典雅的建筑。
栗子树下的餐厅
因为公寓距离卢浮宫直线距离只有500米,这4天里我没有使用过任何交通工具,在卢浮宫、杜乐丽花园、塞纳河畔转了一圈又一圈。有时候坐在公园的绿椅子上看喷泉,有时候坐在卢浮宫前的广场看行人,等夕阳开始落下,走到塞纳河边的石墩上看河面的船只。
《流动的盛宴》在开篇扉页上,写道:“如果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无论你今后一生中去到哪里,它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这是美国作家海明威创作的随笔,记录了海明威1920年代上半叶以驻欧记者身份旅居巴黎的生活。
让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巴黎是独一无二的“敞开之城”,它把城市当成舞台的历史由来已久。海明威和我们今天见到的巴黎,基本上都是1870年以后的面貌,但是巴黎城市的改造自16世纪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
佩雷勒兄弟制作的杜乐丽花园版画上,可以看到花园的不同区域有不同的用途:宽敞散步区域,大群的人聚集;而情侣则是在人行道上漫步。
1667年,巴黎人和游客可以在孚日广场乘上公共马车,把钱交给穿着制服的乘务员,然后坐车到达当地许多景点,天黑以后有通宵的灯光照亮道路。常住在巴黎的乔瓦尼·保罗·马拉纳曾在17世纪90年代建议外国人:“无论你来自多远的地方,哪怕只是为了看看巴黎的街灯,都足以促成一次拜访。每个人都必须过来见识一下连希腊人和罗马人都从未想象的一些东西。”
在那个时候,巴黎市政府开始修建更宽敞的道路,一条条街道被打通,调整宽度,建筑立面调整成直线,让不同的街道连接到一起,新的街道建成形成轴线,保证两个方向都可以通车,以此缓解拥堵。
普通的巴黎人开始走出家门和街区,体验城市空间。人们描绘那时候的巴黎常常会提及“人山人海”。在记者的记录里国王像巴黎平民那样徒步走遍整座城市,以保证巴黎可以成为人人都能怡然自得地行走的城市。
杜乐丽公园的下午
若昂·德让在《巴黎:现代城市的发明》里写道:“步行道、城市广场、行人、交通堵塞、阳台、林荫大道、大道、河堤,甚至街道,这些词不是首创于17世纪的法语,就是在那里首次获得现代的意义。”
到了1700年,建筑师们偏好于延伸主干大道,超级宽阔的林荫大道和大街成为巴黎的标志。每逢假日,香榭丽舍大街和邻近地带就被用作现代城市公园,巴黎工薪阶层也开始享受由树木和绿草环绕的假日。公共花园里,专为居民放松的日常娱乐活动也因此形成。
一直到今天,紧凑的巴黎城区可以满足任何人闲庭信步的游荡,逛,在这里是幸福的事,穿越街巷,路过广场、寻找某一个知名建筑,坐在路边喝杯咖啡,这就是城市生活的美好之处。
巴黎街头
从公寓往东走800米,穿过人潮涌动的街区,路过小广场演奏的街头艺人,就来到了篷皮杜艺术中心。它像一个钢铁巨兽一样矗立在眼前,外墙布满涂着彩漆的钢管,在古典街区里极具冲击力。但是你会发现,它又非常和谐地融入到了街区的生活里,年轻人坐在建筑前的坡地上闲谈,咖啡馆里的人们依旧松弛随意。我也走到坡地上顺势坐下,想在正式进入之前,先仔细打量一番。
参观篷皮杜艺术中心末了,走上顶层可以俯瞰巴黎城区风貌,天空中白云连绵,与屋顶一同起伏不断向远处延伸,直到埃菲尔铁塔打破这一平静,直指天空。
在篷皮杜中心顶层可以远眺巴黎城市风貌
巴黎的新生之路起始于篷皮杜总统建立的篷皮杜艺术中心,1971年,法国当局举办国际竞赛,在49个国家的681个方案中,选取了意大利建筑师伦佐·皮亚诺和英国建筑师理查德·罗杰斯的方案。当时他们建议只使用一半的场地来建造博物馆,而另一半则留作广场使用。这一设计巧妙地模糊了博物馆与城市之间的界限,使蓬皮杜中心成为了一个真正全民共享的场所。
广场上的坡度设计更是别出心裁,它使得博物馆与街道之间形成了一种自然的过渡,降低了博物馆的“姿态”,让艺术更加贴近人们的生活。
蓬皮杜广场
篷皮杜之后,到了密特朗更大力推动巴黎重建计划,卢浮宫的改造和扩建就是在其任内。如今卢浮宫成为巴黎的第一地标,而在当时,在古典宫殿中庭摆放玻璃金字塔的方案遭到普遍反对,金字塔一仗持续了18个月,从普通民众到政府官员、评论家,无数充满羞辱的抨击想让工程置于死地。好在贝聿铭拥有密特朗总统的支持,并在其后接受了巴黎市长的建议——制作一个与实体等比例的模型。巴黎市长看完钢管组成的金字塔后,说“不坏”,自此反对意见越来越少。
今天,当我们站在卢浮宫的金字塔前,不管是什么时刻,你都能感受到它与巴黎的天空相互映衬,时而金光闪耀、时而阴沉灰蒙,金字塔倒映着不断变化的天空,为古老的建筑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拉近了人与建筑的距离。
1982年10月,密特朗任命埃米尔·比亚西尼担任卢浮宫改造计划负责人。后者通过画家赵无极牵线,联系到了贝聿铭。©Vincent Brière
在巴黎,每一次新与旧的激烈冲突中都反映出城市构造的用心,希望通过建筑让城市在历史脉络之下散发新的活力。这点也顺利奏效,一直到今天这座城市成为全球顶尖建筑师竞相角逐的舞台,诞生了多处地标建筑,演绎了各种风格流派,向全世界成功展示了巴黎的重生。
若昂·德让说,伟大的城市和其规划代表着什么呢,只有当公共建筑不再仅仅用于纪念,这些建筑才会变得重要。巴黎最早的绘画一次次地告诉我们,这座城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不仅仅是一系列大建筑的集合,也远不只是一个商贸中心。
博物馆的现代结构和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并置 ©Koji Horiuchi、子溪
在巴黎的城区里穿梭总会在傍晚不自觉来到塞纳河畔,不管是累了来歇脚,还是在河边看着水面的游船,时间在眼前静谧的流淌。两岸华灯初上,埃菲尔铁塔也开始散发光芒,你可以全然沉浸在这和缓无声的时刻。说无声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声音,那游客的嬉戏、行人的交谈、汽车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这河水足以笼罩着你,用它悠长的宁静包裹住你,在逐渐糅合着灰白与黑的暮色里,人久久不愿离开。
塞纳河畔的傍晚
作家林达说自从他知道巴黎由西岱岛而起,他的脑子里就一直有一幅巴黎诞生的画面:那时的塞纳河两岸,还是绿色的荒原。在绿野之中流过了塞纳河。河中的小岛就是初生的巴黎。石块垒起的住屋和小街,围绕着一个小小的教堂和它前面小小的广场。河岸上是绚烂的野花,也许其中就有紫罗兰和薰衣草?在绿色和紫色粉色的眩晕中,站着一棵棵苍郁黝暗的古木。它们疏朗地、孤独地散落在塞纳河岸。冬天展示着忧伤和力度,春天变得柔和与天真,就像一个个卫护婴儿巴黎的骑士。越远离河岸,它们的数量越多,在远处在天际,就茫茫苍苍地连成一片参天古森林了。
塞纳河宽窄适宜,河水缓缓向前穿过连接的桥梁,走到大街里面一溜的咖啡馆,深入进去就是巷道里浓郁的生活氛围,有了塞纳河,巴黎像是松弛相间的乐曲。
河畔旁休息的行人
实际上,在17世纪初,塞纳河就已经是巴黎旅游的精髓所在。1600年时,塞纳河还只是巴黎商业运输的航道,很少有人觉得它美妙。巴黎的创新始于新桥——塞纳河上的第一座单跨石桥,它建于1578-1606年,建成以后人们总喜欢倚在桥上欣赏河面的景色。之后,岸边景观不断丰富,最新最美的建筑都沿塞纳河而建,巴黎成为第一座用河流展示现代建筑面貌的欧洲首都。
莫奈的画作《早晨的塞纳河》是他一系列作品中的一幅,描绘了夏季清晨时分迷蒙的塞纳河场景,为了创作这组作品,莫奈每天都很早起来,在特定的时间来到塞纳河上绘画,他有一条小船作为移动工作室,可以去往塞纳河上的各个地方。垂柳在岸边飘荡,河水冲刷着水草,自然富有生机的色彩和光影在画面上铺陈开来。
莫奈《早晨的塞纳河》
本届奥运开幕式在全长6公里的塞纳河上举办游行,3000名舞蹈演员和音乐家参与演出,数10万观众沿河岸观赏演出。由于开幕式所处场地的规模和复杂性,整个演出从未进行过完整的彩排。河流、建筑、桥梁已经构筑成了天然的舞台,“大胆”、“创意”、“癫狂”、“松弛”,如河水般流动的盛宴是其底色。
作为一个现代都市,巴黎却并不拥挤与压抑,这与塞纳河的蜿蜒逶迤密不可分,从东向西全长777公里的河流,穿过一座座桥孔,一艘艘船不息驶过,两岸的街道、博物馆和整座城市,都是它凝固的时间里包裹出来的珍珠。
©
撰文 | 子溪
平面设计 | 俊儿
排版 | L
摄影/监制 | 子溪
新媒体运营 | JEAN
往期精彩回顾
耕图设计 郑军新作 | 在漫长而寂静的海岸边,造一处空灵的度假居所
北京中轴线申遗成功:古都从来都是当下的概念
世界脱下破烂的旧衣,替教堂披上洁白的袍子
©
扫码添加回响之外编辑部官方微信
更多精彩内容等你来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