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神权国家是怎样炼成的

2020年，世界的焦点在哪里？

毫无疑问，是伊朗

1月3日

美国刺杀伊朗“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

1月8日

伊朗误击飞往乌克兰的民航班机

176人丧生

苏莱曼尼的葬礼

一方面是世界目光的焦点

另一方面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伊朗的秘密

和它吸引的注意力一样多

这些秘密的核心

就在于伊朗的国家性质：

世界上唯一的“伊斯兰神权国家”

神权国家是怎样炼成的

伊朗并非生来就“绿”

成为世界上最虔诚的伊斯兰国家

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7世纪

从半岛兴起的阿拉伯人

消灭了波斯王朝

建立起了政教合一的阿拉伯帝国

也开启了伊朗的伊斯兰化进程

阿拉伯帝国极盛期，东至印度，西达葡萄牙

在此之前，波斯的国教为琐罗亚斯德教

琐罗亚斯德教历史之悠久

远在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之前

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神教

琐罗亚斯德

开创者是波斯先知琐罗亚斯德

按他的说法

创世者是光明之神阿胡拉·马兹达

他创造出的第一物即是火

神庙中的阿胡拉·马兹达

故而琐罗亚斯德教崇拜火

在神庙中

供奉长明不熄的“圣火”

俗称“拜火教”

（下文统一称为“拜火教”）

在波斯时代

虽然以拜火教为国教

但总的来说，

帝国在宗教上相当开明

居鲁士大帝之墓

居鲁士大帝征服巴比伦之后

释放了世代被囚于此的犹太人（“巴比伦之囚”）

资助他们重回家园

得到犹太人的世代感激

被写入《圣经》

搏得“古列王”的美名

拜火教的天堂/地狱、末世审判等观念

也进入了犹太教/基督教信仰之中

在中东之外

拜火教的影响西及希腊，东至中国

波斯帝国曾两征希腊

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

但也将波斯文化带往希腊

琐罗亚斯德以智者的身份

列席拉斐尔的名画《雅典学派》

在希腊，人们称他为“查拉图斯特拉”

借这位先知之口

尼采写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作品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在东方，波斯人将信仰带往印度

印度境内的帕西人

就是波斯后裔

帕西（Parsi）即为“波斯”之意

皇后乐队主唱弗莱迪

就是一名帕西人

他死后

按拜火教的仪轨举行了葬礼

拜火教的葬礼，就是所谓“天葬”

拜火教认为

水、火、土皆是神圣之物

不可玷污

教徒死后只能将尸身放在寂静之塔中

任兀鹫啄食

拜火教的天葬台“寂静塔”

很多人会联想到西藏的“天葬”

其实，这一仪式就是源自拜火教

西藏雍仲苯教的大宗师辛饶米沃

正是来自西方的“大食”

（征服了波斯的阿拉伯帝国）

扎叶巴寺的天葬台

在中国，拜火教教与继承者摩尼教广泛传播

最终形成了本土化的宗教

“明教”

没错，就是《倚天屠龙记》里的明教

仔细看书中明教的偈语：

“焚我残躯，

熊熊圣火，

为善除恶，

唯光明故”

崇拜火与光明之神，

正是拜火教的特征

再跑一个题：

日本汽车品牌“马自达”（Mazda）

亦得名于拜火教最高神祗

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

这是马自达的标志：

这是拜火教标志“法拉瓦哈”：

今天的伊朗仍保有拜火教的传承

中心是南部的亚兹德

约有3万教徒居住于此地

亚兹德市区

除了琐罗亚斯德教之外

伊朗的基督教信仰同样得到宪法保护

伊朗境内现有十余万基督徒

在议会中保有三个席位

在德黑兰的教堂内做弥撒的基督徒

当然，即使名义上得到法律保护，

他们依然是伊朗的弱势群体

如今的伊朗

98%的人口是穆斯林

绝大多数为什叶派

伊朗“星期五清真寺”的穹顶

16世纪，凭借伊斯兰教什叶派武装

伊斯玛仪一世统一伊朗，建立萨菲王朝

萨菲王朝开国君主伊斯玛仪一世

为了巩固统治

也为了同西方的奥斯曼帝国对抗

（奥斯曼帝国信仰伊斯兰教逊尼派）

伊斯玛仪一世强令国民改宗什叶派

奠定了今天九成人口都是什叶派的伊朗

什叶派穆斯林纪念圣徒伊玛目·阿里殉难

凭借强大的（波斯）民族认同

与强大的宗教（什叶派）认同

伊朗成为中东凝聚力最强的国家之一

与逊尼派不同

什叶派的大阿亚图拉（最高宗教学者）

在教众当中威信极高

背景为两代大阿亚图拉霍梅尼与哈梅内伊

20世纪60年代

掌权伊朗的巴列维王朝开始推行“白色革命”

全盘西化、世俗化

由于触犯了宗教团体、巴扎商人等的利益

遭到反对

巴列维国王与王后

1979年

流亡多年的大阿亚图拉霍梅尼从海外归来

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终于将伊朗变成了“伊斯兰共和国”

霍梅尼重回伊朗

1979年革命中的支持者中，有不少是妇女以及高知群体

伊斯兰革命之前一度西化的伊朗

也从此走向封闭

在革命之前

伊朗一度是中东世俗化的灯塔

美国在西亚的亲密伙伴    

60年代的一对新婚夫妇

今天全面禁酒的伊朗

一度是世界闻名的葡萄酒王国

革命前

伊朗有数百个酒庄

位于设拉子的粉红清真寺

以伊朗设拉子为名的设拉子/西拉葡萄酒

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葡萄酒品类之一

考古证据表明

早在7000年前

人类就已经在此酿造美酒

地处干旱、半干旱环境

伊朗盛产坚果

全球一半以上的开心果产自这里

刚刚死于美军刺杀的苏莱曼尼

其父就是开心果种植园主

大巴扎（市场）上的开心果摊

伊朗的另一特产

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料之一：藏红花

没错

藏红花原产地并不在西藏

藏红花鸡肉饭

全世界95%的藏红花

产自伊朗

也只有在这里

藏红花才能进入家常菜

正在捕鱼的伊朗渔夫

此外

伊朗北部出产的黑海鱼子酱

自古以来被视为顶级美味

虽然水资源紧张

但上天赐予伊朗的另一种液体

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石油

去年7月，伊朗扣押了英国邮轮“斯坦纳帝国号”

截至2015年底

伊朗已探明原油储量排名世界第四位

伊朗还扼守波斯湾的出口

霍尔木兹海峡

从这里运出的石油

占据了世界石油供应量的40%

除石油外

伊朗已探明天然气储量居世界第二位

铜矿储量世界第三

锌矿储量世界第一

铁矿石产量世界第九（2014年数据）

正在休息的伊朗矿工 

尽管“地大物博”

但由于持久的国际封锁

伊朗难于从海外进口大型机械与先进技术

坐拥丰富的矿产

难以利用

2014年

伊朗开始建设“抵抗型经济

致力于提升经济自主能力

降低对原油和天然气出口的依赖

尽管受到严密制裁

但伊朗的科技、文化事业依然取得了一定成果

2014年与2018年

伊朗裔数学家连续两届摘得数学界最高奖项

菲尔兹奖

两位获奖者的本科教育

都是在伊斯兰革命之后的伊朗完成的

玛丽安·米尔哈扎尼

其中玛丽安·米尔哈扎尼是史上首位女性获奖者

在她去世之后

伊朗报纸头条刊登了他未戴头巾的正面照

这是少有的“殊荣”

按照伊朗现行的伊斯兰法规

9 岁以上的伊朗女性于公开场所必须戴头巾

遮盖住头发、肩颈、手臂和腿

否则将被处以 10 天至 2 个月的监禁

在此之前

扎萨维王朝时期的伊朗

则强令女性公共场合不得佩戴头巾

伊朗王后法拉赫·巴列维

根据2014年伊朗的民意调查

半数民众认为戴面纱应该是个人自由

显然，伊朗女性从来没有享有过这种自由

一名盛装的伊朗新娘

在公共场合，伊朗执行严密的男女隔离

即使在公交和地铁上

男女也不得同坐

去年3月，

一名伊朗女球迷因“女扮男装”进入球场

被判6个月有期徒刑

根据伊朗法律

女性没有资格出现在那里

这名女球迷选择了最激烈的抗议方式

在法院门口自焚而死

事后，伊朗官方态度终于松动

她用生命的代价

为伊朗女性换来一点小小的自由：

进场看球

在赛场内

伊朗女性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

世界上第一个登上珠峰的穆斯林女性

就是伊朗运动员

在文化艺术领域

伊朗艺术家们也面临艰难的处境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伊朗电影

虽然带着镣铐跳舞

依然征服了全世界的观众

阿巴斯《橄榄树下的情人》

2016年去世的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被公认为亚洲最伟大的导演之一

《一次别离》

阿斯哈·法哈蒂则凭借《一次别离》与《推销员》

两度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帕纳西《出租车》，创作于出狱之后

聚焦伊朗社会和女性处境的贾法·帕纳西

先后获得威尼斯金狮奖与柏林金熊奖

却因“危害国家安全”等罪名被捕入狱

20年内禁止拍片

即使是阿巴斯这样的国宝级导演

在伊朗也遭到了封禁的命运

与国际社会脱节的现状

迫使大批伊朗人才赴海外发展

伊斯兰革命后重新开放的德黑兰大学

从剑桥到哈佛

世界顶级学府的讲堂上

都不乏伊朗裔学者的身影

1月8日，伊朗飞往乌克兰的班机被意外击落

飞机上满载的伊朗裔各界精英

不幸殒命于来自祖国的导弹

由刺杀、坠机掀起的风波

至今没有平息

未来的伊朗向何处去

也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