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小故事,对我最终的选择也起到了推动作用。有一年,我到农村考察,打算做一些扶贫的事。但当地的村民看到我们就伸手要钱,还说有哪些大学已经给了他们多少钱。这件事对我震动很大,我在想,扶贫这样一件好事,是不是也有可能异化成一件不好的事情呢?多年的思考和观察,我逐渐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其实是认知,不改变认知,解决的都是表象问题,而且还会在解决旧问题时产生新问题。2006年,我读了戴维·伯恩斯坦的《如何改变世界》,我意识到,社会企业家精神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特别需要倡导和发扬的思想观念,应该成为现代美好社会的引导力量。如果你看过我们基金会的英文名称,你就会理解基金会成立之初的发心,以及《如何改变世界》这本书对我的影响。基金会的英文名称是China Social Entrepreneur Foundation,中国社会企业家基金会。在当时的中国,我们是头一家以社会企业家为名称的基金会。到了2007年,我觉得所有条件都成熟了,于是在几个企业家朋友的帮助下,成立了基金会。现在回想起来,我和公益的缘起可能要归结到人生各个时期对社会问题的思考,而成立基金会,说明我决定起而行之了。《中国慈善家》:“人的改变是最大的公益”,这也是友成的价值观。如何理解?王平:我认为公益组织的终极目标是关于人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的17项指标也是关于人的,我们所憧憬的未来,美好社会的愿景使命价值观都是关于人的。人的社会性在于,当个人得到全面良好的发展,不仅能够实现自身价值,还能为社会带来正面的影响。因此人的全面发展应当作为公益项目的终极价值理念,这也是我创立基金会最初的发心。当我们说,社会的改变必须通过人的改变才能实现,是基于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社会是由人组成的,所有的社会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的问题。人不仅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对客观世界而言人是主体,外部世界的存在和特性是通过人的感官和心智来感知和解释的。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会看到许多在经济上虽然已经相对富裕的人,过得并不幸福,许多富裕国家的人都存在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的困扰。这足以说明,主流的社会价值观如何影响个人价值观念并主导个人的行为选择,而个人的价值理念,又会进一步强化社会的价值观。所以,人的改变就是人的认知的改变,人的价值观的改变。认知影响行为,行为影响社会。基金会在成立之初就提出了物质扶贫和精神扶贫并举的理念。所以,关注人的全面发展,也是针对很多公益组织在设计和实施公益项目上的过于“见物不见人”的倾向,仅仅满足于物资和钱财的施予。类似这样的扶贫和慈善捐赠,不但不能提升受助人的能力和调动他的潜力,相反还会给受助者长久的身心损害。这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个小故事。我还认为,是否力图从根上来解决社会问题,也是区别传统慈善和现代公益的分界线。我理解,传统慈善主要是个人的施善行为,因此有“救急不救穷”的倾向,当然,这种利他行为也是值得称道的。而现代公益则是一种具有科学性和组织性的公共行为,其目的应该是系统和彻底地解决产生问题的根源。例如,进入21世纪以来,人们对经济单向度发展的思考和批评由来已久,而由此产生的企业社会责任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针对这个顽劣问题,友成提出了社会价值创造的理念和思想,并且配套开发了社会价值评估“三A三力”标准,实现了从理念到方法的创新。虽然这是一条充满了困难的路,但这却是我命中注定要去实践的事情。因为这样的路,让我充满了价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