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未婚,当伴娘21次
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晚婚晚育,“职业伴娘”火了。准新娘们有的是因为“晚”,自己的好朋友都已经结婚了,有的是与闺密的地理距离遥远,有的只是单纯不想累到朋友,便干脆让市场来解决——毕竟,连婚礼都可以请婚庆公司,花钱请伴娘何尝不可?
在闲鱼、小红书等平台搜索“职业伴娘”,会出现价格在200—1000元不等的伴娘资料,附有其身高、参与经验、素颜照。据媒体报道,有职业伴娘在今年国庆期间,8天参加了8场婚礼。
网友纷纷表示疑惑:为什么不请自己的好朋友当伴娘?找一个陌生人,不会让婚礼变味吗?新娘需要给职业伴娘红包吗?老一辈说,当伴娘3次以上便会嫁不出去,职业伴娘是不是只能当3次?
对此,我们采访了5位职业伴娘。她们还没有结婚,却已经尝遍婚姻(婚礼)的百般滋味。
2022年6月26日,浙江宁波。职业伴娘谢宇科(右)在一场婚礼上担任伴娘。(图/视觉中国)
21岁的大学生晴晴,已经当过21次职业伴娘。起初当职业伴娘,除了赚钱,晴晴也想体验各地的风俗,后来接单越来越多,干脆签约了公司。
你可能想象不到,你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个别”职业伴娘案例,并不是真正的“个别”——市面上已经出现专业提供伴郎、伴娘服务的大、小公司,其中不乏拥有上万名职业伴娘、伴郎,业务覆盖全国的“大公司”。
借助互联网和自媒体创作平台,很多像晴晴这样的年轻人,或兼职或全职地投入这片蓝海中。
说它是蓝海,是因为有许多新人的确有这一需求。“有人是因为远嫁,有人是因为朋友都结婚了,也有人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姐妹太辛苦,就选择请职业的人来当伴娘。”兼职当职业伴娘的小薇说,据她的经验,“这服务,全国都有,在北方地区,如陕西、辽宁等地更多一些”。
通常,当一次职业伴娘耗时1.5天,会拿到400—1000元不等的薪水,偶尔还会有小红包,如果表演才艺,报酬更高。
但当职业伴娘并不是想象中“拿钱吃席”这么简单,除了最基本的要求,如未婚未育,身高在155—170厘米之间,性格活泼开朗、能调动气氛,还需要和新娘的生肖不相冲——它作为一种婚礼市场化的岗位,同时还要符合一部分传统习俗的要求。
“通常,我们要在婚礼前一天下午到达,早起陪伴新娘化妆,帮忙布置房间,然后换上伴娘服,完成堵门、接亲、做游戏、上车,再帮忙搬陪嫁的东西,之后再端茶、敬酒,积极地去跟伴郎或者婚礼督导沟通流程。”已经有18次经验的职业伴娘张雨欣如是分享。
除了这些众所周知的工作内容,大到设计接亲游戏,小到新娘物品的看管,也都是伴娘的服务范围,总之,环节紧凑,“基本吃不上席”。
“有的新娘聘请了婚礼管家就还好,如果没有,就需要职业伴娘来承担一些工作,比如设计接亲游戏,时间少则需要设计2—3个游戏,多则需要4—5个。这是婚礼上的重要部分,设计得不好,容易导致婚礼现场出现尴尬。”晴晴说。她通常会先设计抢婚鞋、找婚鞋这类经典游戏,既不尴尬也比较有趣,指压板、踩气球这类游戏则往后放。
当然,一些突发状况也在所难免,比如布置新房时发现没有双面胶、附近也买不到,沿路发喜糖耽误既定行程等。
“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四川绵阳农村的一场婚礼。当地有杀鸡的习俗,要提着鸡头,把血一点点地滴到新娘的房间(当地叫‘杀鸡跨红’,新娘跨过红,寓意过门后的日子红红火火)。”张雨欣分享,“我是有点怕的,但还是要在后面帮新娘提着婚纱,以免裙尾沾到鸡血。”
不同地方的习俗不同,无论是否理解,职业伴娘大多会尊重。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婚闹。
几位职业伴娘都提到,她们会特别注意避免婚闹。她们在接单前会预判、打听,如果雇主地方偏远,会主动询问当地习俗,同时,如果是公司单,合同里也会有保护伴娘的条款。
张雨欣的做法是在婚礼前一晚再三向新人核实是否有闹伴娘的习俗,“好多新娘也是明事理的,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她也不能因为婚闹搞得一团糟”。
但因为职业伴娘不能暴露自己并不是新娘真正的朋友,所以在婚礼现场还是会有人热情地帮伴娘“牵红线”。“他们在现场就会问我是不是单身,或者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张雨欣觉得大多数人还是出于好意的。
到目前为止,几位受访者都没有遇过婚闹,但这一职业常常要奔赴各地,的确面临安全问题。大学生花花曾想当职业伴娘,但在和客户交流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人身安全并不能得到保障:“比如我不能确保对方的婚礼是真的,有没有可能骗我到山区把我卖了。”最终,因为担心安全,她没有接单。
所以,一些伴娘会选择签约公司,通过正规的App接单来规避风险。正规的公司会通过“实名认证+手机定位+强制保险”的三重保护来保障婚伴(职业伴娘与职业伴郎)的人身安全。雇主不仅需要自己的实名认证,还要上传酒席订单、婚庆相关订单、结婚证等材料,同时给婚伴购买相关保险,从而确保其人身安全。当然,公司也可能会抽走一部分所得。
自由职业伴娘则从各种群消息、朋友圈中得到兼职信息。
在安全问题之外,她们还会面临社会对这一职业的偏见。00后全职伴娘谢宇科从2021年开始,两年间参加了41场婚礼、飞过14万公里,2022年,她创立了自己的职业伴娘公司——美伴科技,现在旗下已经有超过10万位伴娘。
但刚开始当伴娘时,她也遭到了妈妈的强烈反对:“你一个姑娘家,伴娘当多了,以后不好嫁人。”这是职业伴娘最常遇到的质疑。
“比起能早点嫁出去,我更想早点暴富。”晴晴觉得这样的质疑不值一提,新兴职业往往需要经历一定的时间才能被大众接受,而自己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
传统的诅咒是虚无的,职业伴娘已经是一个专业性的、精细分工的行业。以谢宇科自己的公司为例:“我们会对旗下伴娘进行专业素养和相关知识储备的培训,将她们划分为不同级别、不同价位的职业伴娘,如A级要会唱歌、跳舞或有其他才艺的经验,B级要有一定的从业经验,C级需要能够帮助新人处理基础的结婚事宜。”不同的级别,也对应不同的服务和价格。
可见,职业伴娘早已脱离某种年轻人的玩乐“兴趣”,而成为一个客观存在的行业,这其中既蕴含新的机会,也存在不规范的空间与风险。
2022年6月26日,浙江宁波。职业伴娘谢宇科(中)在为客户的婚房进行布置。(图/视觉中国)
经验丰富的“职业伴娘”,见证过各种各样的婚礼:有坐直升飞机送亲的豪华婚礼,有花十几万元从云南空运鲜花布置现场的浪漫婚礼,有由宠物送上婚戒的可爱婚礼,也有因主持人不专业而误时,花几千元租来的秀禾服来不及穿的遗憾婚礼。
最害怕的还是有摩擦的婚礼。职业伴娘张雨欣在河北参加一场婚礼时就遇到了。新娘与新郎通过相亲认识,相差五六岁,在婚礼置办问题上起了矛盾。“当时已经晚上8点了,新娘直接说要不(明天)别办了,现场大家都僵住了。”
尽管后来通过调解,婚礼顺利举办,但张雨欣还是感同身受:“新娘这么小就嫁人了,又发生了矛盾,肯定是有心理落差的。”
“其实在参加了这么多次婚礼后,我更想晚点结婚了。”晴晴对记者说,婚礼并不都是那么美满,“那些大场面的酒席,更多的是为了人情往来。”这对新娘本身来说是很累的,晴晴也就没有那么向往了。
但也有职业伴娘说,看着新娘穿上婚纱,自己对美好的爱情便有了憧憬:“结婚本身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在大家的关注下,完成一生最重要的仪式,真的很幸福。”
正如结婚与否是一种个人选择,职业伴娘也只是一种选择。它的出现,体现了一部分人的需求和人们对“边界感”定义的又一次更新——比起越过边界临时约不熟悉的朋友当伴娘,选择职业伴娘,让双方都少了一些为难。
但对于那些将伴娘视为某种亲密关系特权的新娘来说,传统的闺密伴娘依然是情绪价值与“功能”兼备的选择。如果是这样,别忘了给闺密伴娘一个感恩红包。
作者 小 虫
排版
李秋慧
运营
李靖越
监制
罗 屿
本文首发新周刊647期《古意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