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里南是南美洲的一个小国，拥有不到65万人口，国土面积仅比美国乔治亚州稍大一点。但它正在为地球提供一项宏伟的服务，而且希望能得到回报。
这个前荷兰殖民地是世界上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热带雨林大约占陆地总面积的93%。因此，它是少数几个可以声称实现了净负碳排放的国家之一，也就是说它通过森林吸收的二氧化碳超过了它的排放量。不幸的是，这一点并没有给它带来任何经济回报。毕竟，与保留树木相比，砍伐森林以发展农业和采矿业是更加容易的生财之道。正如彭博新能源财经(BloombergNEF)所指出的那样，如果将一公顷热带雨林转变为大豆和棕榈油农场或牛的牧场，每年可以为农民带来大约500美元的利润。尽管一公顷热带雨林每年提供的服务的经济价值约为4700美元，但保留雨林这件事本身不会给农民带来任何收益。长期以来，发展中国家一直主张，保留这些珍贵的生物群落应为它们换取公平的补偿，苏里南认为它已经找到了实现这一目标的方式，那就是根据《巴黎协定》(Paris Agreement)与BancTrust Investment Bank Ltd.和ITMO Ltd.合作设立的体系，率先出售碳信用。BancTrust Investment Bank是一家新兴市场投资银行。ITMO Ltd.是政府间组织雨林国家联盟（Coalition for Rainforest Nations，简称：CfRN）的分支机构。2015年达成的《巴黎协定》规定，各国可以通过信用额（被称为国际转移缓解成果，简称：ITMO）的形式向其他国家或公司出售减排量。然后买家可以用这些信用额来抵消他们的排放量。苏里南宣布，它将为2021年发生的与森林有关的减排初步提供150万个碳信用,每个碳信用代表一公吨二氧化碳当量，其想法是，如果需求强劲，还可以提供更多信用额（最高可达480万个）。这些信用额的制作花费了三年时间，不过相关各方希望最终能将准备时间缩短到一年。碳信用最近没有受到媒体的大力关注，尤其是与森林保护有关的碳信用。2023年的一项研究考察了一些REDD（减少毁林和森林退化所致排放）项目，结果发现在研究人员评审的信用额中，有94%并不代表碳排放真正得到了相应减少。因此，用它们来抵消排放量可能会让气候变化雪上加霜。由此导致的结果是，自愿碳市场(VCM)的价格急剧下跌。
苏里南的ITMO是一种尝试，旨在解决一些围绕信任和透明度的问题。由于信用额是根据整个陆地面积计算的（而不是以单个项目为基础），所以消除了泄漏风险。举例来说，一个碳信用项目可以留出一大片森林来保护并产生碳信用，而周围的树都被砍掉以用作木材。主权信用则把所有的森林保护（和破坏）都考虑在内。而且，由于这些排放发生在2021年，投资者花钱购买的并不是某个项目承诺将会发生的事情，所以降低了投资者的风险。碳信用的另一个诟病点是资金的去向。尽管这些项目通常依赖当地劳动力，但这些社区很少能获得公平的收入分成。但这一次，至少95%的ITMO收益都将流向苏里南。政府法规规定了资金的使用方式，其中10%的碳信用收入专门用于土著和部落社区，其余部分将在国家预算、主权财富基金以及发展和行业管理等领域之间分配。ITMO Ltd.的首席执行官伊恩·罗宾逊(Ian Robinson)告诉我，这些支出每年都将接受审计，以尽可能保持透明度。BancTrust的首席商务官迪安·泰勒(Dean Tyler)告诉我，ITMO可以提供一种方法，用来创建可适当交易的碳信用市场，该银行正在与一系列潜在买家谈判，包括资产管理公司、养老基金、大宗商品交易部门和发展金融机构。人们希望，随着这些碳信用使用联合国气候变化公约(UNFCCC)框架和认证，买家会认为它们更值得信任，同时，主权级项目所提供的规模又为目前自愿碳市场所缺乏的流动性打开了大门。但也有一些批评之声，主要是关于这些信用额的计算方法。许多公司和非营利机构都担心，根据UNFCCC REDD+框架生成的计量单位的严格程度不足以抵消排放。这些公司和机构包括碳数据公司Sylvera Ltd.、国际排放交易协会（International Emissions Trading Association, 简称：IETA）和Trove Research（在收购完成后现名MSCI Carbon Markets）。比如说，没有固定的方法来确保所有国家都以同样的方式来计算结果，也没有强有力的认证标准来证明减排量是真实的。为了生成ITMO，国家必须确立一条森林排放基线，用来比较结果（森林砍伐和退化减少了多少）。一些人认为，基线的制定者存在夸大这一参考指标的动机。UNFCCC确实会委派专家来审查结果，但是，虽然这些评估员可以提出修改建议，却不能拒绝这个国家提交的结果。事实上，正如非营利机构碳市场观察组织(Carbon Market Watch)首席政策分析师吉勒斯·杜弗拉斯尼(Gilles Dufrasne)对路透社(Reuters)所言，UNFCCC体系“有名无实”。CfRN强烈反驳这些批评意见，援引了两项法律意见，指出REDD+的结果可以用作碳补偿，而ITMO Ltd.的罗宾逊则强调了由独立森林专家进行两步验证流程的优点。还有一个正在酝酿中的问题，我的同事戴维·菲克林(David Fickling)去年曾指出这一点。除了关注雨林收入外，苏里南还希望通过海上石油储备来赚钱。这个国家正在制定一项精明的计划，要求在当地运营的公司（包括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商）通过购买苏里南的碳信用额来抵消排放，从而为它的ITMO创造需求。不幸的是，苏里南的雨林不足以抵消该国出口石油的燃烧所产生的大量排放。这个国家可能会因为照顾自己的雨林（这无疑是它需要并且应得的）而获得回报，但地球仍会遭受损失。
如果这件事只涉及到为苏里南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付费，那么这个体系会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把森林成果与碳排放联系起来并允许其他人利用这个成果来抵消他们自己的排放，就会使事情复杂化。错误的计算将阻碍我们实现真正净零排放的努力。这就是为什么在谈到抵消的时候，我们应该把质量标准设定得如此之高，而且我们可以有效消除化石燃料排放的唯一可靠方法应该就是从空气中捕捉二氧化碳并将其永久储存在地下或海洋中。这并不是说苏里南和雨林国家联盟追求基于REDD+的ITMO是错误之举。他们只是在我们现有的体系内找到方法，为热带国家创造长期以来应得的收入。保护雨林的目标对地球的健康也至关重要。但是，为了实现真正的减排，我们需要一条更好的出路。fengyanbin@modernmedia.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