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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伟律师：刘华案如何从获刑23年到无罪？
引言
「拖」出真相、找准契机、伸冤节奏把握，三者如何影响案件辩护？
当事人、家属、律师作为「三根台柱子」，如何更好地相互配合，化被动为主动？
在「刑辩律师华山论剑」的第二期研讨会中，李仲伟律师结合近期引起广泛关注的河南刘华案全案无罪一事，做出了关于刑事辩护节奏把握的经验与观察分享。
李仲伟律师提及的案件节奏把握与家属喊冤节奏把握，给予了我们更多思考的角度，更为律师朋友们的辩护实践提供了颇具价值的参考。
在前两次「华山论剑」的推送中，我们已经发布了伍雷律师关于「律师营销」的演讲和几位青年律师的分享，也发布了燕文薪律师所谈到的读书经验。
以下是第二期研讨会文字整理的最后一部分——李仲伟律师对案件节奏把握相关经验的讨论。首发于「知鸦书舍」，欢迎各位的持续关注。
李仲伟：谈不上分享，我先简单说一下驻马店刘华家族案的基本情况。
2017年8月29日第一被告人刘华被抓，第二天他妹妹刘喜红也被抓，再后来他侄子刘元、儿子刘威等一家7口被抓。主案是刘华、刘元、刘喜红等四人，他儿子刘威和两个侄子刘冲、刘良三人另案处理。2018年5份一审宣判，刘华被以诈骗、敲诈勒索等罪名判刑17年， 上诉后2018年9月4日二审发回重审。2019年1月25日，检察院追加起诉恶势力和寻衅滋事、强迫交易、倒卖土地使用权三个罪名，2019年6月份重审一审认定构成家族恶势力，重判刘华有期徒刑23年。
案子凶险时刻，在郑州方邦律师事务所同行的介绍下，家属找到周泽，周泽律师推荐我跟王兴律师介入案件，后来在朱明勇律师推荐下，仲若辛、张亮、张进华等律师也加入辩护。当时仲若辛和搭档黄海志律师担任刘华辩护人（后来换成了朱明勇和仲若辛），我跟郑州的梁明律师一起担任刘元辩护人，张亮律师担任刘喜红辩护人，张进华律师担任宋家宝的辩护人，王兴律师担任刘威的辩护人，吴俊律师担任刘良的辩护人。
我们第一次到驻马店中院阅卷的时间应该是2019年7月25号。那天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天是伍雷律师被吊照的听证会告知时间。拿到卷宗后我们对案子进行研判，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驻马店中院应当全员回避这个案子，也就是驻马店中院不宜行使管辖权。
■ 2019年7月25日，刘华案辩护人前往驻马店中级法院阅卷
图片来源：辩护人 Defenders
于是我们就重点在管辖权上进行突破，由我起草向法院提交了申请回避和报河南省高院指定管辖的申请，同时向河南高院、河南省检寄送了有关驻马店中院不宜行使刘华案管辖权的反映信。为此，因网络上出现了一篇曝光驻马店中院不宜行使管辖权的文章，驻马店中院以律师炒作案件为由，对我们先期介入的五名律师所在的司法局和律协发了司法建议函，好在五名律师所在的司法局和律协明辨是非，认为投诉不成立，没有进行处罚。
2019年11月19号，伟大的河南高院一纸指定管辖，把案件指定到郑州中院。这让律师和家属对案件的走向有了信心，案件从此开始了新局面。
在此后漫长的近9个月的时间里，家属通过新浪微博持续公开喊冤，向社会披露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通过信件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著名媒体人夏显虎和刘虎也写了文章。应该说，这段时间的庭外辩护做的非常出色，通过这长期的庭外辩护工作，案件得到了很大的关注，相信也给郑州中院、郑州检察院、河南省高院和省检察院正确认识这个案件起到了一定的影响作用。
2020年8月13日，郑州中院在原一审法院平舆法院第一次开庭，庭前几天，因为担心在驻马店地盘上开庭，难免会受到当地势力的影响，所以刘华和辩护律师都坚持应当到郑州开庭，在平舆开庭非常不妥当。没想到合议庭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庭审延期，另定时间到郑州中院开庭。
■ 2020年8月13日，刘华案全体辩护人在平舆县法院准备开庭
图片来源：辩护人 Defenders
8月13日那天我印象特别深刻，当时正是包头案二季律师到乌海，在河边拍了张照片，照片上大家情绪很高。也就是那一天，主导刘华冤案的公安局长出事了，在会场上被抓。
案子果然拖到了年末，2020年12月2日，刘华案主案在郑州中院开庭，庭审刚开始发表回避意见时，刘华就开始发言，一人占用了近两天的时间向法庭述说他如何被冤的故事，法官居然一直没打断他，只是偶尔提醒尽量不要重复。
庭审中5名证人出庭作证，在法庭上叙说了他们是如何被非法取证，有的证人在被窝被用手铐带到办案中心，罚面壁后再接受询问……这证人出庭，非常直观地说明了刘华案是如何被包装制造出来的，看得出出庭检察员和合议庭法官在仔细听，虽然看不出他们的表情，但我相信他们已经有了内心的判断。果然，在出庭检察员发表意见时，表示案件不构成恶势力犯罪。
郑州中院10天的庭审，给我印象最深的，不只是郑州中院的大馒头，应该是三位法官的耐心和高超的庭审主持。
2021年1月28日郑州中院裁定发回重审，后河南高院指定隶属郑州市的登封市人民法院管辖。
2021年6月23日，登封市检察院起诉到登封法院。在此前，我们前去登封检察院与承办检察院提交意见，争取起诉前打掉一引起罪名，但新的起诉书，除了去掉了涉恶和违法事实外，罪名和犯罪事实均未减少，这令大家很不安。
2021年10月1日过后，登封法院召开了第一次庭前会议，听取了辩护律师意见。
2021年11月10日，刘华案全案撤诉，11日，登封法院裁定准予撤诉，12日登封检察院作出不起诉决定书，之前10月份，另案处理的三个刘华亲属也已经撤诉后不起诉。
■ 登封市人民检察院不起诉决定书
图片来源：辩护人 Defenders
我个人总结，这个案子正验证了伍雷律师的「三根台柱子」说。一个案件想取得成功，当事人、家属、律师三根柱子，一根不坚定都不可。此案中，我觉得三根柱子中最给力的是家属，刘华的家属们非常团结，对律师一直是非常信任，我觉得这是案件成功的最重要原因，所以我在很多场合说「什么样的家属决定了什么样的结果」。
另外，这个案子中，王兴律师和朱明勇律师出色的庭审表现，让人叹服；仲若辛律师和黄海志律师准备的质证意见和辩护词近20万字，可见其认真程度；张亮、张进华、吴俊律师也都有出色的表现，我个人所起的作用，大多在庭外，力所能及地多跟家属沟通和协调。
通过这个案件，我想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我想简单的谈一下刑事辩护节奏的把握，我这里的节奏不是指法庭开庭中的节奏，是整个案件的节奏。
这个案子历时四年多，这四年多节奏的把握非常重要。我觉得重大刑事案件，第一个要把握的节奏就是「拖」。在案件结果不明朗前，只有拖，才能拖出真相；只有拖，才能拖到哪个领导被抓了，或者政治风向发生了变化，从而出现契机。因为这个案子当时2020年8月13号那一天，非常巧，办刘华这个案子的公安局长被抓了，这可能是案件最终全胜的因素之一。
在拖的过程中，该打的一定要迅速打、狠狠打。比如这个案子一开始的管辖问题，我们抓住这点迅速出击，一鼓作气把案件指定管辖到外地市，从而打开了案件的新局面；再比如当时坚持不在平舆开庭，如果当时刘华本人不坚定，案件很快就开了庭，可能很快就判了，结果可能就不会很好。
图片来源：辩护人 Defenders上面是案件整体节奏的把握，在家属喊冤方面，我觉得也要有一个节奏。
案子刚指定管辖到郑州后的八九个月，是这个案件密集喊冤期。后来案子到了郑州中院开庭期间，基于对合议庭法官的信任和尊重，家属就没怎么公开喊冤，而是以寄信为主，后来到了登封管辖后，我只是建议家属把重要的材料制作成了一本书，用于向领导赠阅。这种案件合集所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所以说，喊冤也要把握一个节奏，不能为喊冤而喊冤，喊冤是为案件服务的。看到有的律师和家属大密度的羞辱式喊冤，我觉得不是很合适。司法机关工作人员也是人，你故意激起人家的反感只有在很特殊的情况下才能用。
好，由于时间原因，我只讲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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