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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芳 | 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演进逻辑与历史科学的运用

胡芳 厦门大学学报哲社版 2024-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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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演进逻辑

与历史科学的运用


作者简介

胡芳,湖北天门人,法学博士,四川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特聘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入选四川大学“百人计划”,担任全国列宁思想研究会常务理事,主持国家社科基金3项,其中重点项目1项。在《马克思主义研究》等重要期刊上发表论文40多篇,出版专著《东方社会主义的文化建设境遇》《<怎么办?>精学导读》,主编教材《中国智慧:故事中的新思想》等,荣获“宝钢优秀教师奖”、全国“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年度影响力人物”等荣誉称号。


摘要:剩余价值学说与“历史科学”有着密切的关联,存在双重逻辑: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历程经历了研究内容、研究领域、研究方法、研究思路的多重转变,它既是灵活运用“历史科学”的表率,亦是作为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基石而使之成为“一门历史的科学”的必然结果。从研究内容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经历了从眷注“异化劳动”这一剩余价值的结果表现到探析剩余价值的产生之源,再到揭示资产阶级剩余价值必然灭亡的“不可避免”的命运的研究,形成了政治经济学的历史科学。从研究领域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经历了从哲学审视到政治经济学批判,再到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旨归,形成了社会主义的历史科学。从研究方法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创造了“从抽象到具体”的政治经济学方法革新,从揭示剩余价值一般规律到揭露“利润、利息、地租”剩余价值特殊表现形式的剥削本质,形成了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方法论科学。从研究思路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从历史经验逻辑、思想理论逻辑、主题实践逻辑的辩证统一高度创立了科学剩余价值理论,建构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形成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认识论科学。

关键词:马克思;剩余价值学说;历史科学


习近平指出:“马克思创建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揭示了资本主义运行的特殊规律,为人类指明了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飞跃的途径,为人民指明了实现自由和解放的道路。”作为马克思的“两个伟大发现”之一,剩余价值学说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石,因为它不仅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条件下剩余价值生产的运动规律,而且也蕴含了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市场经济运行的一般规律。那么,马克思何以超越“被资产阶级狭隘性所限制”创立了科学剩余价值学说?抑或是马克思如何超越了“历史编纂学”,运用“历史科学”使得政治经济学成为“历史的科学”?学术界并没有阐述得十分清楚。“回到马克思”,重释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理论脉络,对于解析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奥秘,澄清西方经济学家对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的误读,深刻把握作为“唯一的科学”的“历史科学”的思想意蕴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一、研究内容的演进逻辑:从异化劳动到剩余价值的产生之源,再到“不可避免”历史规律揭示,形成了政治经济学的历史科学

从研究内容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的创建经历了从关切“异化劳动”这个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的剥削之果到透视剥削本身即剩余价值的产生之源,再到揭示资产阶级剩余价值必然灭亡的“不可避免”的命运,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生产关系展开历史性批判的过程中揭开了剩余价值之谜,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运行规律,无不彰显“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一门历史的科学”。

一是从现象揭示到原因探究,异化劳动成为马克思追问资本主义剥削的逻辑起点。海德格尔曾指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关于异化劳动的思想是不能绕越的,这是理解马克思“两个伟大发现”的钥匙。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反对粗陋的共产主义者对资产阶级文化进行“抽象否定”,反对将工人阶级悲惨生活的同情诉诸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过度文明”的抽象的道德控诉,他对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的表现结果——异化劳动的表现、原因以及消解——进行了经济哲学分析。马克思一方面肯定了建立在发达的工业基础之上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创造的“资本的文明”的积极一面,另一方面又对资本主义对工人剥削的异化劳动进行深刻地批判,并深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生产关系揭示“历史之谜”。为什么资本主义的生产力极大丰富而创造财富的工人却日益走向对立面?是什么导致了异化劳动?在《手稿》中,马克思虽然还没有阐释剩余价值相关理论,但实际上,他已经看到资本主义私有制背后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对立,以及资本主义私有制剥削的实质,可以说异化劳动理论正是资本家追逐剩余价值的表现结果。追逐剩余价值的第一个表现结果:工人的劳动与他劳动的对象(劳动产品)相异化,工人劳动的对象非但不属于他自身,反而被劳动对象“奴役”。马克思指出:“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追逐剩余价值的第二个表现结果:工人劳动活动本身的异化。因为,资产阶级的政治解放运动虽然消解了封建式的人身依附关系,获得了政治上的“自由”,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的工人却并非“自由人”。由于欧洲工业化的迅猛发展,工人被迫“主动地”压低工资以求被资本家在劳动力市场上“相中”,进而卑微地获取最低生活保障。这是由资本家贪婪本性造成的竞争使然,使得大资本吞并小资本、小资产者破产、工人的大批失业等现象频发,资本家掌握绝对财富与无产者绝对没有财富的现实情况形成极端对比。为了活命,在劳动过程中,工人被动地否定自己以取悦资本家,借助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劳动换取活命的机会,劳动已然失去劳动的意义,成为消极行为,劳动反过来制约劳动本身。因此,整个劳动过程就是罪恶的发源地,它本身就是异化的劳动。追逐剩余价值的第三个表现结果:劳动者与他自身的异化。随着资本主义工业化进程加速,技术的力量日益增强,机器逐步取代工人的劳动,工人如同“牵线木偶”般任机器支配。资本家为了追逐剩余价值最大化而投入大量机械设备,于是劳动者本身从一开始的自由自为的生产者变成机器的“附属品”,人和人的自由的意识活动相异化了。由于工人劳动的意志从一种“积极主动”转变为“消极被动”的劳动,因此,工人不再为了生产而生产,而是为了最初的动物本能即为了繁衍、为了生存、为了续命而生产。在这种状况下,工人身而为人的权利也被剥夺了,沦为与动物无异的行尸走肉,工人自身的意识被抹杀了,他本身的一切行为都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追逐剩余价值的第四个表现结果:人与人之间的异化。资本最为罪恶的地方在于它使周围的一切关系都变得矛盾和对立起来了,表现为三个方面:其一,是资本促使劳动力之间形成了对抗式的恶性竞争,导致工人与工人之间相为敌人;其二,工人们生产出来的产品也成为一种敌对的力量,制约着自己也制约着他人;其三,同样处于被压榨被剥削的同等境地的工人,在这种扭曲的异化关系的制约下,也因为生产对象和生产关系变得相互敌对起来了。马克思指出,异化劳动与资本主义私有制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一方面异化劳动是形成私有财产的直接原因,另一方面异化劳动又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

二是从剩余价值的产生之源到剩余价值规律的发现,解密资本主义剥削真正来源于可变资本。是什么导致了异化劳动的产生?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本之思深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规律探寻,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的目光已不再局限于“异化劳动”的人本主义情愫,而是从剩余价值规律中全景式展现异化劳动产生的历程,揭开了资本剥削劳动的事实。马克思通过对商品“存在”二重性的形态解剖、“劳动二重性”的概念厘清以及对利润与剩余价值的概念区分,建立起科学的剩余价值学说。马克思揭示剩余价值真正来源于可变资本。工人接受被剥削的原因——为了活下去而赚取生活资料;资本家剥削的目的——追求利润而榨取剩余价值。马克思认识到工人的生产劳动是一种创造力量,这种创造力量不是永恒不变的而是可变的:一方面,这种力量可以补偿工人所消费的东西,另一方面,它还可以使工人的剩余劳动创造出更大的价值。马克思指出,资本家的利润来源于这种由工人的生产劳动带来的可变的创造力量(即可变资本),而不是来源于以原料和劳动工具形态等出现的资本(即不变资本), 因为投入生产的生产资料不会创造价值,它们的价值是一个固定的量,随着自身的消耗,这种固定的量会被转移到新生产的商品价值之中,因此这部分没有发生价值增减变化的生产资料是“不变资本”;而劳动力却是相反的情况,劳动力在自身的消耗中非但没有完全消耗自身的价值,反而创造出比它自身价值更大的价值,因此这部分使价值发生增量变化的劳动力是“可变资本”。剩余价值真正来源于可变资本,解密了劳动“剥削”之谜。

三是剩余价值理论的科学社会主义的革命实践。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革命不仅要揭露“历史编撰学”对“解释世界”的意识形态之混乱,问题还在于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改变世界”的“历史科学”,它的根本旨意是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寻求解放之路。理论的使命在于指导实践且只有在实践中才能验证其真伪性。马克思剩余价值学说的创建就是为了解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却群体无意识的无产阶级,使他们认清被剥削的实质,唤起阶级意识的觉醒,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挣脱资产阶级统治的锁链,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在打破旧的国家机器的基础上建立无产阶级政权。马克思不仅向无产阶级解剖了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而且分析了资本家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的全过程,揭露了资产阶级的剥削本质,唤起无产阶级内心对自由的渴望;不仅揭开了资产阶级从来不是出于“好心”或“善意”用“合理”的劳动报酬来换取无产阶级的劳动果实的欺骗性,而且也揭示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历史科学,从而引导无产阶级走向解放革命的历史自觉。一方面,根据资本主义无法克服的社会化大生产与财产私有之间的内在矛盾,马克思揭示了资产阶级必将从剥削走向灭亡的历史宿命。他指出,迄今为止,资本主义社会有多大程度的发展,就相应积累了多大的仇恨和矛盾。其一,从消费上看,它表现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无限扩大与劳动人民消费的无限缩小的矛盾;其二,从生产上看,它表现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和个别企业生产的有组织性;其三,从阶级关系来看,它表现为整个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通过对工人阶级和穷苦百姓的压榨而创造的一切生产力,终将会变成一种“异己”的力量反作用在他们身上,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占有方式必然导致其所生产的产品对人的奴役,起初是奴役生产者,而后又奴役占有者。资产阶级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正在生产着他们自己的“掘墓人”——工人阶级,并助推工人阶级加速挖掘埋葬他们的坟墓。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结合工人阶级“掘墓人”的历史身份,最终将引导资产阶级走向灭亡。另一方面,无产阶级将实现从压迫到解放的历史任务,这是剩余价值理论使然。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的创立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最为丑陋的一面,资本家借以遮羞的所谓工资理论也变得伪善起来。一方面,资本正在无限扩张,另一方面,工人正在苟延残喘。马克思在深入分析、批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基础上明确了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即无止境的剥削。马克思承认阶级斗争的必要性,但他指出,没有哪一个社会形态的阶级斗争像资本主义社会这般激烈。资本主义社会“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奴役”“压迫”“野蛮”等奴隶制时代的代名词又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出现了。社会的发展似乎朝着反方向倒退回去了。在马克思看来,社会矛盾激化的斗争、压迫与被压迫的冲突终将助推无产阶级联合起来解放自己。资本主义上流社会的极端繁荣与无产阶级底层工人的极端困苦正在激化社会矛盾,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部生产力就要显现出来了,一场伟大的变革也即将应运而生。至此,资产阶级不可避免地必然被无产阶级消灭,而无产阶级必将摆脱资产阶级的剥削枷锁不可避免地取得胜利,这个历史的进程或快或慢地到来,取决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较量。因而,无产阶级掌握剩余价值规律的理论自觉和行动自觉是推动人类解放运动的主体赋能。


二、研究领域的演进逻辑:从哲学审视到政治经济学批判,再到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旨归,形成了社会主义的历史科学

从研究领域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经历了从对剩余价值结果的异化劳动的哲学审视到资本主义劳动剥削的生产关系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再到指引无产阶级实现劳动解放的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旨归。

一是马克思对剩余价值结果进行了哲学审视,解剖异化劳动的制度根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透过事物的现象看本质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在要求,作为“回归到现实”的研究,马克思超越了以往的经济学家们囿于用经济解释经济,用经济问题解决经济问题的形而上学的方法论弊端,一针见血地指出异化劳动并非只是经济问题而是制度弊端的根源性问题,异化劳动的始作俑者是资本主义私有制。在《手稿》中,马克思以异化劳动为基点,从解剖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入手,认为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秘密”在于:一方面它是外化劳动的结果,另一方面则是外化劳动的手段,它使得资本家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不同于以往经济学家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辩护的立场,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关系,并从私有财产背后隐藏的这种社会“关系”出发,对其进行扬弃。首先,资本主义私有制是万恶的根源。马克思指出,工人除了拥有劳动力之外,自由得一无所有,他们想要生存就必须“心甘情愿”地售出唯一拥有的劳动力,接受资本家的剥削,依附于资本家。如此一来,无产阶级就在地狱一般的囚笼里任凭资产阶级摆布、宰割,尤其在资本积累初期,在资本家无限的压迫和无止境地追求绝对剩余价值的过程中,资本家积累起沾满无产者血汗的绝大部分财富,是以血和泪载入现代文明史的。因此,马克思指出,资本是肮脏的,“因为资本主义生产的直接目的和真正产物是剩余价值”,而支撑这种不公平积累的始作俑者就是以剥削无产阶级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私有制,正是建立在这种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的所有制的占有方式,使得占有生产资料的资产阶级通过“合法”的手段购买劳动力而进行公开剥削。其次,无产阶级的历史任务就是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要消除异化劳动,实现劳动解放,就必须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重新建立共产主义的个人所有制。一方面,扬弃资本主义私有制。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资本主义私有制推动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具有历史的进步性。马克思认为,私有制是历史的产物,它的产生与发展有着客观需要,同时,私有制发展也存在自我否定性。私有制虽然是万恶的根源,但不可否定的是,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建立在生产资料归个人所有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对个体私有制的否定和超越。个人私有制在商品经济的发展中逐渐被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在资本主义的发展中应运而生,这是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不得不承认,在以资本逻辑为根本遵循的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保障下,资产阶级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生产力,但这种只追求社会化大生产以及利润最大化的巨大生产力是建立在压迫和剥削的基础之上的。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私有制也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力的社会化性质同生产资料归资产阶级私人占有的制度产生了矛盾,必然由“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的个人所有制所代替,这是私有制的否定的否定。因此,无产阶级的历史任务就是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剥夺利用资产阶级私有制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利,并不是消灭个人所有制,而是建立起共产主义个人所有制,即在充分吸收资本主义时代一切文明成果基础之上,作为维持和扩大生产的资料由联合起来的劳动协作的社会共同体直接占有,而作为生活资料和享受资料仍由个人直接占有,那么,劳动异化将消亡。

二是从哲学审视到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研究视域的转变,马克思揭开了遮蔽剩余价值的魅惑之因。如果说《手稿》是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研究的萌芽(因为马克思当时更注重研究剥削的结果还没有透视剥削的过程及其本质),那么《哲学的贫困》与《雇佣劳动与资本》则揭开了剩余价值理论研究的序幕。这一时期,马克思从对经济现象的分析中逐渐关注到劳动剥削本身,并将研究的关注点转移到剥削之上,通过对蒲鲁东《贫困的哲学》关于“构成价值”观点的批判、解剖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的劳资关系的对立以及通过对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实质的分析拉开了剩余价值规律的帷幕,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全面阐述科学剩余价值理论,形成了成熟体系。1867—1894年间,马克思的《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以下称《资本论》)三卷本在欧洲相继出版。结合以往对政治经济学的考察和研究,并在批判地吸收借鉴以往的政治经济学家们关于剩余价值各种特殊形式的相关说辞以后,马克思发现以往的政治经济学家都没有真正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解释资本主义私有制背后资本积累与雇佣工人对立的根本原因,他们不过是看到一些特殊表象而没有分析出一般实质。因此,马克思以剩余价值为问题的轴心,从剩余价值的来源、剩余价值的生产、剩余价值的实现等方面对剩余价值理论作了全面而科学的阐述。至此,“马克思驳斥了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性,扬弃了思辨历史哲学的抽象性,确证了政治经济学的历史本质”,为人民的解放之路指明了方向。

三是从政治经济学批判再到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指导,剩余价值规律阐明为工人阶级的运动指明了方向。理论变革是政治革命的先导,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自觉自省是科学社会主义运动的思想准备基础。工资成为资产阶级魅惑无产阶级的最虚幻面纱,马克思在1865年《工资、价格和利润》中揭露了韦斯顿的“工资总量不变”理论的荒谬,揭示了工资、价格和利润等资产阶级剩余价值的表现形式隐藏了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的欺骗性,超越资产阶级偏见的束缚,重塑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自觉。19世纪60年代,一方面,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资本的不断积累,使得资本主义社会国民财富的总量不断增加;另一方面,随着“竞争”力度的不断加大,在社会最底层“苟延残喘”的普罗大众与掌握绝对财富的“骄奢淫逸”的资本家之间的矛盾冲突愈演愈烈,各式各样的经济斗争活动不断爆发。这一时期,马克思的“公民朋友”欧文主义者韦斯顿极力反对工人举行的为了争取更高工资而发起的各种罢工运动。他主张国民产品量和实际工资总额是两个“不变量”,一旦工人的工资得到相应提高,那么社会上的消费品的价格同样也会相应提高,工人的生活负担同样会加重,工人实际得到的工资总量也就没有发生变化,这样一来,工人的利益是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好处变化的。马克思对这种观点进行了批判,认为假使工资总额不会发生变化,工人应得的工资和资本家支付的工资应要么保持一致,要么此消彼长,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现实却是资本家单方面一步一步降低了工人的工资,因此,韦斯顿的“工资总量不变”理论是错误的。韦斯顿认为,工人通过罢工行为保障自己的劳动权力是值得同情和肯定的。但马克思同时也提到,单纯的经济斗争也只能是“缓兵之计”,无产阶级应当采取“经济+政治”斗争的方式来彻底消灭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以期获得自身的解放。马克思厘清了资本主义生产的背后劳动与劳动力、价格、工资与利润等各种模糊概念及其关系,“他深刻地揭露了所谓‘等价交换’的工资实质上的不平等不自由、货币对工人统治的权力不平等、资本对人的价值的颠倒,向世人展示了资本主义‘赤裸裸’的面貌,戳穿了资产阶级‘公道、正义、民主、平等、和谐’等虚伪的空话,否定资本主义剥削制度,从而促成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合法化危机”,为工人阶级的运动宣言提供了理论支撑。

围绕剩余价值问题,马克思哲学“经历了异化逻辑、生产逻辑与资本逻辑三次重要的转换”,展开了从结果表象到剩余价值的产生和转化,再到实质揭示的研究历程,开辟了从异化劳动到剩余价值论,再到劳动解放的社会主义的历史科学。


三、研究方法的演进逻辑:“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政治经济学方法革新,到揭示剩余价值的一般规律再到剖析其特殊表现形式的方法运用,形成了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方法论科学

从研究方法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普遍存在的“从具体到抽象”的方法论错误,必然导致其“表象”与“实质”的逻辑混乱,从而使其无法透视剩余价值的科学规律的理论困境。他创造了“从抽象到具体”的政治经济学方法革新,从揭示剩余价值一般规律到揭露“利润、利息、地租”剩余价值特殊表现形式的剥削本质,从而全面地、系统地、科学地揭示了剩余价值理论,印证了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方法论科学。

一是揭露了“利润=剩余价值”的谎言。马克思揭秘资本家衍生“利润”所施行的障眼法,揭露了关于“利润=剩余价值”的谎言,澄清了利润并非资本家全部预付资本所带来的增加额,而是雇佣劳动者的剩余劳动所创造的剩余价值。马克思指出,资本家为了掩饰贪婪的吃相当然不承认资本增殖的秘密,他们试图用“利润”来维护剩余价值榨取的正当性,为了模糊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视线,忽悠他们认为利润是资本家全部预付总资本的合理报酬。但这种“巧妙”的障眼法无法遮蔽剥削的实质,马克思一针见血地指出,利润是远远小于剩余价值的。为了颠倒事实,资本家借用利润抹黑剩余价值真相,称资本可以像“滚雪球”般地实现利润增殖的“自动机”,高调地宣扬“利润=剩余价值”,这就“顺理成章”地得出“剩余价值是全部预付资本的报酬”的世纪谎言。马克思指出,这种说法实属无稽之谈,利润不过是采取了剩余价值的形式而不是剩余价值采取利润的形式。那么资本家是如何在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中“衍生”出利润概念的呢?马克思指出,在资本家那里,施行的第一个障眼法是:流通领域产生剩余价值。这样就从根本上歪曲了剩余价值的最初性质。按照惯例,资本要完成循环再生就必须在时间和空间上相互继起,即生产的同时流通也能顺利进行,所以资本家借用生产过程与流通过程的交织,辩称两个过程都能决定剩余价值。这样一来,剩余价值本身带有的剥削性质就被模糊了,好似剩余价值的创造与生产过程和工人毫不相干,这就无法体现出资本家对工人劳动的支配和使用,相反地,在资本家的游说下隐藏在剩余价值背后的生产关系也被“神秘化”“歪曲化”甚至消失殆尽了,马克思指出,伴随这种情况一起发生的衍生出的具有相同性质的概念就是利润。资本家施行的第二个障眼法是:剩余价值是全部预付资本的产物。资本家极力宣扬获得利润的正当合理性,事实上可以说资本家不在乎剩余价值而是在乎利润:假如资本家投入100万元用于生产(其中不变资本30万,可变资本70万),最后进账130万,则利润率为30/100,剩余价值率为30/70,显然,资本家竞争的唯一目的是利润。由此,利润便采取了剩余价值的形式,剩余价值便实现了朝利润的转化。

二是揭露了“地租=自然的馈赠”的虚假性。马克思揭露了地租是“纯粹的自然赐予”的虚假性,澄清了地租是土地使用者由于使用土地而缴给土地所有者的超过平均利润以上的那部分剩余价值,资产阶级对土地私有权的垄断是产生绝对地租的根源。资本主义经济迅猛发展的同时,竞争也在同时进行,农业生产部门也不例外。但农业部门的竞争相对较低,因此,农业部门的产品利润大于其他部门的产品利润。通过对农产品价值和农产品生产价格的对比分析,马克思初步建立起了他的地租理论。马克思指出,农业生产部门的不变资本与可变资本之比相对其他生产部门来说会更低,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维持农业生产部门的发展。一方面,所有权决定绝对地租。“绝对地租是原产品价值超过平均价格的余额”,绝对地租的缴纳与土地的质量好坏与肥沃与否无关,只与是否被租种有关。绝对地租是更大的无偿劳动的产物,来源于农业部门的生产的农产品的价值与全社会的各个生产部门的生产价格之差。值得注意的是,绝对地租也不是地主所谓的“正当收益”,它同样来自于农业工人的劳动生产。另一方面,经营权决定级差地租。“级差地租是比较肥沃的土地上生产的产品的市场价格超过这种比较肥沃的土地自己产品的价值的余额。”由于地理位置、环境水源、土壤品质等影响,土地也有高等劣等之分,经营“优等土地”的资本家比经营“劣等土地”的资本家获得更多的地租。农民在肥沃的土地上生产的农产品的总价值大于在贫瘠的土地上生产的农产品的总价值,而在贫瘠土地上农产品的个别生产价格小于在肥沃土地上农产品的个别生产价格,这样一来,拥有肥沃土地的农业资本家就能生产出比社会生产价格更低的农产品,他不仅能获得绝对地租还能从中获得极差地租。马克思指出,无论是绝对地租还是级差地租,都是由资本家之间的相互竞争引起的,都是资本家为了追逐超额剩余价值引起的。租种肥沃土地的农业资本家一方面由于本部门生产的单个农产品价格低于市场价格,另一方面由于生产的单个农产品的价值又高于社会生产价格,因此,他们获得的超额利润一部分转化为级差地租,另一部分则转化为绝对地租;而租种贫瘠土地的农业资本家由于生产的农产品的个别生产价格高于本部门农产品的个别生产价格,因此获得的超额利润只能转化为绝对地租而不能转化为级差地租。但无论是级差地租还是绝对地租,都是由农业工人创造的、用于支付给农业资本家的、作为对土地使用的报酬的剩余价值。农业资本家取得的不是地租,实际上是农业工人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

三是揭露了“利息=钱生钱”的荒谬。马克思揭露了利息是“钱生钱”的荒谬逻辑,澄清了利息实际上源于工人雇佣劳动,是剩余价值的转化形式利润的一部分。马克思指出,同资本家对资本“自动机”式地生产利润的诡辩一样,他们认为利息也是产生于货币的自行增殖。对此,马克思再次给予严厉批判。他认为,资本不是“自动机”,更不会实现自我增殖,利息不是货币的“钱生钱”,而是资本投入使用后作用于劳动者,从而由劳动者创造出的剩余价值,“这个剩余价值一方面分成各种派生形式,即资本利息、地租、赋税等等”。马克思认为,同利润、地租一样,利息本质上也是剩余价值的特殊转化形式。贷款人凭借自己对资本的占有向借款人索取使用资本的报酬,借款人则拿着借贷来的资本进行生产,这期间他需要承担将借贷资本投入生产后创造的实际收入与预期收入是否相符合的风险:若实际收入与预期收入基本相符,则借款人的实际收入一部分用于偿还借贷资本的利息,另一部分归自己所有;如果借款人的投资失败,实际收入低于预期收入甚至有亏损,则贷款人必须通过其他途径还清所借资本的利息。但无论实际收入与预期收入是否一致,借款人所借的资本一定是完成投入生产、创造价值、实现价值这三个步骤的(这里的“价值”是指剩余价值),只有这样,所借资本的利息才能被偿还。因此,利息同其他剩余价值的特殊表现形式一样,也是其转化形式。


四、研究思路的演进逻辑:从历史经验逻辑、思想理论逻辑、主题实践逻辑到三者的辩证统一,形成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认识论科学

从研究思路的演进逻辑来讲,马克思从历史经验逻辑、思想理论逻辑、主题实践逻辑的高度辩证统一创立了科学剩余价值理论,建构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并在资本主义经济的现实情境和视阈下着手研究其生产关系的一系列问题,“从而得出了那些被资产阶级狭隘性所限制或被资产阶级偏见束缚住的人所不能得出的结论”,呈现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认识论科学。

一是遵循历史经验与思想理论的逻辑统一,解密无产阶级贫困之因成为剩余价值理论的现实起点。马克思批判法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蒲鲁东的遮蔽剩余价值的“构成价值”之谬,厘清劳动与劳动力的区别,提出了价值二重性,初步建立起剩余价值来源的雏形。首先,马克思批判蒲鲁东“构成价值”的错误观点。在蒲鲁东看来,商品价值的二重性应该是这样表述的: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构成商品的“构成价值”,并且“构成价值”必须具备这三个条件:其一是一切商品都按比例生产出来,其二是市场上每一种商品的供求关系完全达到平衡,其三是每一种商品都能全部被交换。只有满足这三个条件才能形成“构成价值”。在这种所谓构成价值观念的遮蔽下,蒲鲁东认为,工人的劳动与劳动之间没有任何质的区别,只有量上的区别:一旦工人生产某两种商品所耗费的劳动量相等、劳动时间相等,则其相应生产的两种商品之间就可以进行交换,而且是建立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上的等价交换。马克思认为,在“构成价值”问题上蒲鲁东犯了两个逻辑错误:第一个最大的错误是他没有真正理解市场需求对于人的利益的影响。工人需要生存,资本家需要工人;工人只需要生活资料,资本家则需要劳动力背后的剩余劳动:这种需要明显不是等价的。而从买卖成交的那一刻起,资本家就拥有了一种“权力”,即随意支配工人的劳动。第二个错误是蒲鲁东压根没有理解商品价值的实质。在马克思看来,商品的价值不受“量”的影响,而是由“质”决定的,简单来说,生产性的劳动或者说活动无论是其所消耗的工作量,亦或是时间的投入量等,从物物交换层面的交换价值或满足需要层面的使用价值之和都不能成为商品价值的内在决定要素,它实际上只能从社会均等水平的必要劳动时间得以说明。其次,马克思揭穿蒲鲁东“劳动价值衡量商品价值”的谎言。蒲鲁东认为劳动价值就是产品价值,因为市场遵循“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的原理,则可以推导出劳动价值就是价格即工资。这显然是无稽之谈。马克思认为,劳动价值是一个具有相对性特征的历史概念范畴,从劳动的社会属性和逻辑演变来看其自身并无价值一说,故具体劳动无法充当衡量商品价值的参照系,怎能用相对价值衡量相对价值呢?显然,马克思当时已经认识到劳动价值这种特殊的使用价值是不能作为衡量商品的价值尺度的,它和产品价值之间是不对等的,是有差额的。衡量商品价值的标准只能是借助于理论思维的逻辑抽象去揭示隐藏在价值背后的劳动本质,即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也就是抽象劳动。最后,马克思厘清了劳动价值的二重性,初步探析了剩余价值来源。劳动价值这种特殊的使用价值在使用过程中会生产出两个方面的价值组成:一方面,劳动的使用会使得工人悉数偿还资本家为了购买当时其以“劳动力商品”存在而花费的价值;另一方面,劳动的使用会创造更大的剩余劳动和剩余价值。因此,通过对劳动的使用的价值分析可以看到,资本家的本能并不是为了购买劳动价值,而是为了创造剩余价值而购买劳动力。虽然,马克思还没有明确提出用劳动与劳动力来表述劳动二重性,但已察觉了两者的区别。他还清晰地认识到,工人通过自身劳动作用于资本家预先提供的各种生产条件时,他们在商品的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的过程中所创造的价值不仅仅包含劳动力的使用和耗费的价值,还转移了包含生产资料如机器、地租等的耗费的价值以及资本家卖出商品所得的利润等各个价值组成,这些都是工人的劳动力价值不能补偿的,只能通过工人劳动力的使用才能被偿还。因此,工人劳动价值这种特殊的使用价值就应当是凝结了工资(用于补偿劳动力的耗费)、生产资料的耗费(用于机器维修、购置,地租支付等)以及资本家所获得的利润(实际上就是剩余价值,用于支持资本家本人的生活以及保证下一次生产活动的正常进行)等各个组成部分的价值之和。显然,这个价值是远远高于商品价值的,虽然马克思当时还没有意识到高出商品价值的部分就是剩余价值,但实际上马克思此时已经厘清了蒲鲁东关于衡量商品价值的错误观点,并建立起关于剩余价值来源的雏形。

二是遵循历史经验、理论思想以及实践主题的逻辑,从劳动与资本之间的矛盾解剖剩余价值。19世纪中期以降,欧洲资本主义经济经过历史性沉淀在规模和结构上已经相对稳定和成熟,生产能力的社会化向国际化逐渐转型升级,巨大的生产力需求使得无产阶级的队伍也日渐壮大起来。这期间,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对立愈演愈烈,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冲突也频繁发生。无产阶级不再“默许”被压迫被奴役的状态,逐渐萌生出解救自我的思想,并且这种思想愈发强烈。与《哲学的贫困》的“在批判中构建”相呼应,1849年4月,马克思的著作《雇佣劳动与资本》出版,则是在“构建中批判”,明确阐释了雇佣劳动与资本的矛盾构成了现代社会的物质基础和阶级斗争的主题,在以下三个方面对剩余价值理论的认识又前进了一步:一是阐明了资产阶级的统治地位与工人阶级的奴役地位的相互制约又根本对立的关系。与《哲学的贫困》用经济哲学的话语以论战的形式表述所不同的是,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中马克思用非常简单通俗的形式系统地阐述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阶级相对贫困和绝对贫困化的原理。针对鼓吹“资本家和工人的利益是一致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344页。的论调,马克思通过解剖“雇佣劳动”的实质,用每个工人都能懂得的话语阐明了资本主义社会劳资关系,即资本与雇佣劳动既相互制约,二者利益又根本对立。二是初步阐述了资本的有机构成原理。马克思厘析了资本家将工人生产的商品进行销售的价格,实际上包含三个部分:除了资本家所垫支的工人的工资以外,还包含了他所垫支的原料价格、工具、机器及其他劳动资料的损耗,以及资本家额外的利润。马克思从工资的定义和构成的基本常识入手,指出工资是购买工人的劳动力的价格(虽然马克思还没有明确提出劳动和劳动力的概念,但对它们已有了明确区分),厘清了名义工资、实际工资、相对工资的区别,揭露了资产者及经济学家们的“工资决定价值”的偷梁换柱的无耻行径,揭示了工人的工资与资本家的利润互成反比的经济规律。根据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供求关系,马克思揭示了资本家为了获得更多利润,必然采取更为细致的分工,更为全面地运用机器,以此来降低生产费用,在这种趋势下资本增殖的力量得到了加强,而工人的活劳动占比就趋于下降,而随着分工的细化,工人的劳动活动将更无意义或价值,异化现象更为严峻。三是阐明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中等资产阶级和市民等级必然被灭亡而沦为无产阶级的历史趋势。资本家之间的竞争也会加强,大批的小产者的中等资产阶级和小食利者的市民阶级将会逐步破除,降落到无产阶级队伍里来。此外,马克思还将此种规律运用于分析世界市场的经济趋势,随着资本的增殖、积累和集聚,处于经济霸主地位的英国必将在商业上奴役和剥削其他世界资产者阶级,在世界资本增殖的力量加剧情况下,世界无产阶级的队伍也将急剧扩大,套在其脖子上的资产阶级锁链将更加沉重,这才是无产阶级面临的残酷而又冷峻的事实。概而言之,马克思正是通过对资本与劳动二者之间的关系的解剖,找到了剩余价值的来源。

三是遵循历史经验、理论思想以及实践主题的三种研究逻辑的辩证统一,围绕剩余价值的生产与转化,展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全图景结构。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解码产生剩余价值的资本增殖的“秘密”所在;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祛魅剩余价值特殊形态,澄清了“地租、利息、利润”的剥削本质;在1865年《工资、价格和利润》中,马克思揭示资产阶级剩余价值规律,阐明工人阶级运动宣言,为无产阶级解放道路指明了方向。马克思强调,这些共产党的基本原理“不过是现存的阶级斗争、我们眼前的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表述”。马克思指出,地租、利息和产业利润不过是商品的剩余价值或商品中所包含的无偿劳动各个部分的不同名称,它们都是从剩余价值并且只能从剩余价值中产生的。因此,剩余价值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各个剥削集团收入的总源泉,它以利润、利息、地租、赋税等各种不同的形式被瓜分。产业资本家得到的是产业利润,商业资本家得到的是商业利润,借贷资本家得到的是利息,土地所有者得到的是地租,资产阶级国家的各级政府则以赋税的形式获得一部分剩余价值。也就是说,剩余价值被分解为利润、利息和地租等部分。马克思概述了资产阶级对剩余价值的瓜分问题,揭示了工人阶级同整个资产阶级相对抗的经济根源。1867年十年磨一剑的《资本论》第一卷《资本的生产过程》在汉堡出版,恩格斯在马克思去世之后,整理了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手稿,以《资本的流通过程》《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分别作为《资本论》的第二卷和第三卷出版。纵观《资本论》,马克思以剩余价值为轴心全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问题,从来源问题、生产问题、实现问题等方面对剩余价值理论作了全面而科学的阐述。在研究方法上,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主要表现形态“庞大的商品堆积”的最基本细胞“商品”,以及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的细胞形式“劳动产品的商品形式”货币形式的价值形态,必须用抽象力来进行分析,这是解密资本主义社会与传统社会相区别的密码。同样,对于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形式也必须用抽象力来进行分析,主要结合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典型样本英国的伦敦作为例证进行历史性阐述。在《资本论》第一册《资本的生产过程》中,马克思坚持采用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首先,剩余价值产生的逻辑根源于劳动力商品的价值二重性的理论基础。马克思从商品的一般属性和商品流通进行揭示,包括商品的特征、价值形式、商品拜物教性质揭秘,以及商品交换过程,再到货币或商品的流通,货币转化为资本的抽象力剖析。其次,阐明了剩余价值的生产过程,廓清了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和相对剩余价值的生产两种不同的形式。最后,概述资本的积累过程,从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到西欧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具体表现,从原始积累的血泪史到现代殖民运动的急速扩张,展陈了一幅资本不断追逐剩余价值的画卷,伟大而又悲壮,一边是丰富的财富积累,一边是人性的践踏、尊严的屈辱,两者构成了资本的现代性的悖论。在《资本论》第二卷和第三卷,马克思深刻阐述了资本的流通过程、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阐释了在资本周转过程中,剩余价值如何转化为利润、剩余价值率如何转化为利润率以及超额利润的转化等问题,分析了剩余价值的不同表现形式以及全部剩余价值在产业资本家、商业资本家、信贷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之间的分配。马克思从无产阶级的贫困的表象性道德谴责中,转向政治经济学批判,在解析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揭开了劳动剥削的根源,从剩余价值的结果表现到剩余价值的生产与转化,马克思进一步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始终围绕“资本”的逻辑的经济发展规律:资本不是物而“只能是生产关系”,作为“特殊的以太”成为抽象的统治的“普照之光”。同时,他也揭露了资本主义因“生产过剩和大众的贫困”的二者互为因果的矛盾,认为存在不可消解的周期性经济危机,这也进一步印证了“两个不可避免”的科学性。同时,他也警告无产阶级时刻警惕“两个绝不会”的复兴性和艰难性。


五、结语

解答神秘的社会力量的“历史之谜”是马克思创建“历史科学”的思想动力,在认识论上实现人类历史规律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让起盲目的、强制的、破坏的作用的社会力量变成积极的、自觉的、建设性的自为活动。马克思认为,历史科学是“唯一的科学”,它包括自然史和人类史,但以往的意识形态要么抛开了人类史,要么对之曲解,沦为历史编撰学,因此,作为无产阶级的精神武器的“历史科学”不仅要透视各种意识形态的虚幻,纠偏历史编撰学的纷扰,确立科学的唯物主义历史观,还要深刻认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规律,并且要让无产阶级“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马克思跨越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市民社会”,超越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抽象的人”的局限性,始终立足于“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聚焦于“现实中的人”,“从当前的经济事实出发”考察现实生产运动的唯物史观,创立了总体的历史解释学。这种历史解释学的基本原则和叙述方法的运用,在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历程中得到了证明,最终在《资本论》中形成了历史科学的体系样态。历史科学的形成不只是某种科学研究方法的确立,或是某个抽象的精确科学的形成,而是总体的历史解释学与抽象的精确科学的整体的、辩证的、统一的“集合体”。因而,首先,历史科学需要研究内容突破历史编撰学的意识形态的虚幻,并进行科学的历史学阐释。其次,历史科学需要研究目标的清晰定位,突出历史的实践性。再次,历史科学本身需要科学的研究方法,没有科学的研究方法,其研究的结果必然荒谬,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后,历史科学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必须依赖于周密的研究思路。

概而言之,剩余价值学说的创建作为“历史科学”形成的最为坚实的内核,它们之间存在双重逻辑,即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历程经历了研究内容、研究领域、研究方法、研究思路的多重转变,它既是灵活运用历史科学的表率,亦是作为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基石使之成为“一门历史的科学”的必然结果。首先,从研究内容来说,对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是历史科学解剖人类历史的主要内容。从剩余价值的现象揭示到原因探究、再到发展规律的追索,马克思以历史的方式批驳了国民经济学的形而上学,彰显了政治经济学的历史的科学。马克思揭露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国民经济学看作一门发财致富的学科的荒谬性,驳斥了那些辩护士们一方面将自然史与人类史对立起来,另一方面让人类史的主体性消失在“市民社会”之中。马克思以人类社会为立脚点,剖析了资本与具体劳动之间的矛盾,揭示了由资本的逻辑所引发的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复杂的矛盾关系,纠正了政治经济学将“物”作为研究对象的理论错误,提出政治经济学所研究的对象应该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阶级社会归根结底是阶级和阶级之间的关系。其次,从研究目的来讲,解释世界不是理论研究的终极目标,改变世界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独特实践性,剩余价值学说是马克思探寻“为人类求解放”道路的理论内核。剩余价值学说的创建历程是马克思运用唯物史观的“历史科学”来认识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和改造世界的“钥匙”,亦是使社会主义从人本主义的抽象批判变为科学的行动指南;剩余价值学说不仅破解了资本主义为何周期性爆发经济危机的理论困惑,亦是无产阶级完全自觉地运用历史科学,“从造成混乱和周期性崩溃的原因变为生产本身的最有力的杠杆”;剩余价值学说不仅从工人不自由之窘境为工人走向自由指明了出路,亦是在联合起来的世界无产者手中“从魔鬼似的统治者变成顺从的奴仆”。再次,从研究方法来讲,与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从表象到实质”的“从具体到抽象”的方法论不同,马克思创造性地运用了黑格尔“从抽象到具体”的辩证法到政治经济学研究领域,这里从剩余价值抽象到剩余价值具体包含两种途径:一是从资本的简单生产过程到复杂的生产过程,从资本的流通过程到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揭示剩余价值一般规律;二是从剩余价值一般规律揭示到剩余价值特殊的表现形式的剥削本质的揭露,以深入分析剩余价值一般规律为切入点,并划分其组成的抽象因素,厘清相对剩余价值和绝对剩余价值的区别,探寻剩余价值一般因素之间有决定意义的一般联系,抽象其运动规律,再到“利润、利息、地租”等剩余价值特殊表现形式的本质揭示。而这个过程也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科学方法论的证明和运用。最后,从研究思路来讲,纵观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理论的历程,其研究思路主要分为三条多维共同推进:第一条是主题实践逻辑,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的“解放”寻求科学道路,坚持人民性与科学性的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相统一的基本原则,实现了人的主体意识觉醒的启蒙逻辑转向科学阐释历史规律的理性逻辑;第二条是历史经验逻辑,从工人阶级的异化劳动的悲惨境遇中思量“雇佣劳动与资本”之间的现实矛盾,坚持经济与政治的阶级利益与阶级斗争相统一的唯物史观逻辑;第三条是思想理论逻辑,马克思学习了人类一切优秀成果,坚持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通过批判地吸收古典政治经济学家劳动价值论的合理成分、扬弃并超越资产阶级庸俗政治经济学家的剩余价值学说、批判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的经济谬误,坚持逻辑性与历史性相统一的研究范式,而创建剩余价值理论。而这三种逻辑最终在《资本论》中实现了统一,为共产主义运动超越资本主义社会,找到社会发展的规律。因此,可以说马克思创建剩余价值学说的历程是作为“唯一的科学”的“历史科学”的“最深刻、最全面、最详尽的证明和运用”,因为把握资本主义运行规律是对探寻与资本主义同属经济的社会形态运行规律的一把钥匙。


原文刊发于《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4期《马克思主义研究》专栏,第1—12页。因篇幅问题,注释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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