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青，狄然 | ESG表现能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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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G表现能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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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全球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度逐年提升，作为可持续发展理念在企业层面的映射，企业ESG表现亦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本文研究结果表明企业ESG表现主要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和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起抑制作用，且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在非国有企业和社交媒体关注度较高的企业中更加显著。本文结论有助于进一步理解提升企业ESG表现可为企业带来积极经济结果，为企业解决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提供了新思路，并为企业推进ESG投资以及政府等相关监督管理机构建立健全ESG评价和监督体系提供理论依据。

作者简介

李常青，安徽太湖人，厦门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管理学（会计学）博士，中国注册会计师，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厦门市拔尖人才，厦门大学EMBA教育中心主任，中国学术影响力50强会计学者，福建省管理教育研究会副会长，上海证券交易所博士后工作站指导导师。主要从事会计与公司理财领域的教学研究工作。在Applied Economics Letters（SSCI）、Economics Letters（SSCI）、《经济研究》、《管理世界》、《金融研究》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公开出版著作（含合作）7部，主持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加大学产业合作基金、上海证券交易所联合研究计划等十余项科研项目，曾荣获国家优秀教学成果奖、全国MBA教育管理突出贡献奖、全国首届百篇优秀案例奖、中国会计学会优秀论文奖、福建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等奖励。

狄然，厦门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摘要：随着全球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度逐年提升，作为可持续发展理念在企业层面的映射，企业ESG表现亦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利用2007—2020年我国沪深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数据探究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企业ESG表现有助于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机制分析显示，企业ESG表现主要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和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起抑制作用。异质性分析显示，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同时，企业社交媒体关注度有助于进一步放大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

关键词：ESG；融资约束；债务期限结构；投融资期限错配

一、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上指出，防止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是金融工作的永恒主题。2020年新冠疫情的暴发更是对我国防范化解金融风险工作产生了巨大挑战。作为我国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根源之一，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亟需得到解决。所谓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是指企业用短期融资支持长期投资的期限错配问题，这一错配问题在我国企业中普遍存在。目前，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的理论解释主要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资本成本假说”，该假说认为投融资期限错配是企业为利用短期债务达到降低融资成本和向外传递积极信号等目的的主动选择。而另一类“替代选择假说”则认为投融资期限错配是企业无法获得足够长期融资的被迫选择。在我国，金融市场抑制程度较高，企业融资往往受外部制度环境影响。而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国存在着金融市场结构不完备、利率期限结构不合理以及货币政策不稳定等制度缺陷，这就导致来自银行等金融机构的长期资金供给严重短缺。因此，国内大部分研究认为发生于我国企业的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并非企业的主动选择，而是对于企业无法获得长期融资的一种被动替代性选择。

在微观层面，根据期限匹配理论，企业应将资产与债务期限相匹配，以减少企业资产产生的现金流可能不足以偿还债务而带来的风险。2022年，江苏银保监局亦发布相关融资期限管理通知，要求力争三年实现小微融资期限与企业需求更加匹配。在我国情境下，虽然“用短融支持长投”可在短期内满足企业的融资需求，但却会给企业带来经营风险加剧、破产风险增加以及业绩受损等一系列不利影响。因此，找寻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渠道对于企业来说至关重要。

现有研究已试图对可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渠道进行探寻。研究发现地方金融发展和放松利率上限管制等企业外部因素可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和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等渠道达到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目的。同时，如发行绿色债券、提高社会信任和实施产融结合等企业相关内部行为，亦可通过缓解融资约束和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等路径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起到相同抑制作用。

近年来，随着全球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度逐年提升，作为可持续发展理念在企业层面的映射，企业ESG表现亦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所谓ESG是对环境（Environment）、社会（Society）、治理（Governance）三个方面的简称。参考《中国ESG发展白皮书（2021）》对ESG的理解：企业层面的ESG是指将环境、社会和治理等因素纳入企业管理运营流程的企业行为；投资层面的ESG则是指一种关注企业环境、社会、治理绩效而非仅仅关注财务绩效的投资理念。到目前为止，全球已有超600家评级机构对企业ESG行为展开研究评价。2021年末，证券时报等三家机构联合对A股上市公司进行问卷调查后发现，超过七成的受访者对企业ESG评级表示关注，并且几近一半的受访者更是会采取行动去提高ESG评级。但企业若想提高外界对于自身ESG行为的评价，提高企业ESG表现，必定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金钱和人力成本等，那企业提高ESG表现能否真的为企业带来积极的经济结果呢？

黄世忠指出，资本获取和资本成本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在ESG上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换言之，企业在ESG方面的行为很有可能对企业投融资行为产生影响。目前，已有不少文献探究了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行为的影响，整体研究趋势表明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行为存在积极影响。具体而言，在股权融资角度，Ng和Rezaee的研究结果显示良好的ESG表现有助于企业降低股权融资成本。在债务融资角度，邱牧远和殷红发现环境和公司治理表现较好的企业，其债务融资成本较低。魏斌从债券利差角度对企业债券融资成本进行衡量后得到了类似的结论，其指出ESG评分较高的企业具有较低的发行利差。但Amiraslani等认为只有在企业面临危机时，环境和社会方面表现良好的企业才可以较低的利差和较长的期限发行债券进行融资。此外，在国家大力倡导发展绿色债券等金融工具的背景下，Wang和Wang指出企业ESG表现越好，企业发行有益于国家低碳转型的绿色债券的概率与数量越大。在商业信用方面，Barros等发现ESG表现良好的企业可向外界传递低风险信号，有效降低自身的营运资本需求量。Tian和Tian的研究结果也显示企业可通过提高ESG表现降低自身信息风险和经营风险以增加企业商业信用融资。同时，在融资约束角度，多位学者的研究结果表明ESG表现有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

现有研究也试图将企业投融资行为结合，探究企业ESG表现对其影响，但主要集中于探究企业融资情况在企业ESG表现与企业投资行为间的作用渠道。然目前鲜有文献立足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视角，将企业投融资行为相结合，综合考察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行为的影响。因此，本文拟利用我国2007—2020年沪深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数据，探究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并深入剖析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内在作用渠道等。本文发现企业ESG表现有助于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而缓解融资约束和延长债务期限结构在二者关系中发挥中介作用。本文进一步发现，在非国有企业和社交媒体关注度较强的企业中，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作用更显著。

本文的研究意义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本文考察了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深入剖析了企业ESG表现影响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内在机理，进一步丰富了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创新性拓展了企业ESG表现与投融资行为间关系的研究视角；其二，投融资期限错配现象是我国企业和政府亟需解决的问题，本文研究结果为企业解决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提供了新思路；其三，在我国倡导可持续发展的背景下，本文及时响应国家政策需求，从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视角揭示了企业提升ESG表现可带来的积极经济结果，为企业推进ESG投资以及政府等相关监督管理机构建立健全ESG评价和监督体系提供更全面的理论依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在我国，企业在投融资期限错配现象中扮演着“被动接受”的角色。因此，本文认为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关键在于从债权人处获得与企业长期投资期限相匹配的长期债务融资。

站在银行等债权人角度，已有研究指出短期债务是债权人对企业实施监督的一种方式，债权人可通过频繁的短期合同谈判等途径对企业实施监督，以确保债务的安全性，降低自身风险。换言之，在企业与债权人间信息不对称程度较高或企业偿债能力较弱时，企业获得长期债务融资的难度较高，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就会更严重。企业ESG作为企业外部投资人近年来关注的重点，虽企业对其投资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金钱和人力等，但从长远看，企业ESG表现能否有助于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呢？

就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作用而言，其一，在偿债能力方面，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可通过提高企业声誉和客户满意度，构建企业竞争优势以及提升企业创新水平等渠道对企业财务绩效产生积极影响。换言之，良好的ESG表现有利于企业盈利能力提升。因此，本文认为企业ESG表现良好意味着企业债务偿还能力相对较强，这就会使银行等债权人愿为企业提供更多长期债务。这将有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达到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目的。

其二，在信息透明度方面，首先，由于企业ESG表现有利于提升企业财务绩效和市场价值，本文认为ESG表现良好的企业掩盖不良财务信息的动机较弱，其企业财务信息披露质量可能相对较高。同时，已有研究指出社会责任表现较好的企业一般道德意识会更强，因而其会倾向于减少盈余管理等行为，向外界提供更透明可靠的财务信息。其次，Uyar等的研究结果表明ESG表现较好的企业会更倾向于披露与企业ESG行为相关的社会责任报告或可持续发展报告等。这意味着ESG表现较好的企业与外部信息使用人之间的非财务信息不对称程度也会相对较低。总而言之，根据上述分析，提升企业ESG表现有利于降低企业与银行等债权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债权人信息风险，进而使银行等债权人愿为企业提供更多长期债务。这将有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起到抑制作用。

其三，在声誉方面，根据利益相关者理论和信号理论，良好的ESG表现不仅可向外界传递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信号，还向外界传达了企业对利益相关者诉求进行考虑和有效履行的合法正面形象。上述信号均有助于促进企业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合作与沟通，增强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对于企业的信任和认同。在此背景下，银行等债权人就会更加愿意为企业提供长期债务融资。这将有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最终起到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说：

假说1：企业ESG表现有助于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7—2020年沪深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数据进行检验（基期t的区间为2008—2019年）。选取理由如下：（1）我国2006年前后的会计和审计准则存在较大差异；（2）基于缓解双向因果等因素的考虑，对被解释变量投融资期限错配提前一期进行计算；（3）部分控制变量和机制变量如成长机会（Growth_i,t）等需涉及第t-1期数据进行计算；（4）金融类上市公司的报表要求一般不同于其他上市公司，不具有信息可比性。综上，本文最终以2007—2020年沪深A股非金融类上市公司作为本文研究样本。

本文的华证ESG评级数据、产权性质数据以及地区金融机构数量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公司股吧帖子数据来自CNRDS数据库，其他财务数据均来自CSMAR数据库。本文根据下列标准对样本进行筛选：（1）剔除金融业上市公司；（2）剔除资产负债率大于1的上市公司；（3）剔除缺失ESG表现等相关数据记录的上市公司。最终剩余26579条公司-年度记录用于检验。

为避免极端值对本文结论造成影响，本文分年度对所有连续变量及多元离散变量在上下1%处进行了缩尾处理。同时，为确保结论的稳健性，在进行回归分析时，本文在公司层面对标准误进行了聚类调整。

（二）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1.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

参考刘晓光和刘元春的衡量方式，本文采用短期负债占比（流动负债/总负债）与短期资产占比（流动资产/总资产）之差衡量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该指标越大意味着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越严重。目前学界对于投融资期限错配的衡量尚未有统一标准，为确保本文结论稳健性，在稳健性部分，本文采用钟凯等所构建的指标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进行衡量。

2.企业ESG表现

本文拟采用华证ESG评级对企业在ESG表现方面的水平进行衡量。华证ESG评价体系在借鉴国际ESG核心要义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国情和公司特点，构建覆盖全部A股的综合指标评价体系。相比于国内其他ESG评级，华证ESG指标评价体系具有公司覆盖范围较全面以及更新频率较高等优势。具体而言，华证ESG评级一共分为9档，从高到低分别是：AAA、AA、A、BBB、BB、B、CCC、CC、C。其评级按照季度更新，一年更新四次，分别在1月31日、4月30日、7月31日以及10月31日。由于其每年4月30日的评级已基本涵盖上一年度A股上市公司年报/社会责任报告等披露的重要信息，所以本文选择第t+1年4月30日的评级数据衡量企业第t年的年度ESG表现，譬如：本文选用2009年4月30日的评级衡量上市公司2008年的ESG表现。同时，参考王琳璘等以及谢红军和吕雪的做法，本文对该机构公布的9个等级分别从高到低赋9—1分。该指标越大意味着企业ESG表现水平越好。

3.控制变量

参考赖黎等、王百强等以及李增福等的研究，为排除其他因素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对公司规模（Size_i,t）、资产负债率（Lev_i,t）、资产收益率（Roa_i,t）、上市时间（Age_i,t）、产权性质（Soe_i,t）、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_i,t）、成长机会（Growth_i,t）、独董比例（Indep_i,t）、市场竞争度（HHI_i,t）、董事会规模（Boardsize_i,t）、托宾Q值（Tobinq_i,t）、股权集中度（Top1_i,t）、固定资产占比（PPE_i,t）、金融市场发达程度（FD_i,t）、GDP增长率（GDP_i,t）、行业（Ind_i,t）年份(Year_t)以及省份（Province_i）进行了控制。

4.模型构建

为考察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本文构建如下模型进行验证：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1为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其中，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SFLI_i,t+1）的均值为0.259，标准差为0.204，与已有研究的结果较为相似。我国上市公司整体ESG表现（ESGscore_i,t）的均值为4.041，标准差为1.116，这说明我国上市公司在ESG表现方面还存在较大差异。这也为本文探究不同水平的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的影响提供了可能。此外，表1还列出了本文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均与已有文献较为相似且属正常范围，这说明本文的数据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二）基准回归分析

表2列示了本文主假说的回归结果。从表2第（1）列可以看出，企业ESG表现（ESGscore_i,t）与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SFLI_i,t+1）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这意味着企业ESG表现有助于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验证了本文的假说1。在表2第（2）列中，为进一步缓解内生性问题，本文控制个体固定效应进行重新检验，检验结果仍表明二者间呈显著负相关关系。

（三）稳健性检验

1.熵平衡匹配检验

考虑到企业ESG表现可能并非随机分布的结果，而可能与企业某些特征有关，如规模更大和盈利能力更强的企业可能具有更好的ESG表现，即本文解释变量可能存在自选择问题，本文选择使用熵平衡匹配法对这一内生性问题进行缓解。熵平衡匹配法的本质在于对控制组的样本观测值进行加权调整，进而使得处理组与加权调整后的控制组相似。具体而言，本文按ESGscore_i,t的年度省份均值将样本分为高低两组并生成虚拟变量ESG_treat_i,t。而后基于ESG_treat_i,t，本文按除年份行业省份以外的（1）所有控制变量及其二次项和彼此交互项（2）所有连续控制变量的三次项对控制组进行加权调整。最后，在对匹配后样本重新进行回归分析后，回归结果如表3第（1）列所示。根据表3，ESG_treat_i,t与SFLI_i,t+1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关系。这表明在企业ESG表现较好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更轻。换言之，本文结论依旧稳健。

2.工具变量法

由于每家企业的ESG表现很可能会受到其所在地区及行业或其所在地区及年份其他企业ESG表现的影响，而其他企业的ESG表现不太可能会影响本企业的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参考Benlemlih和Bitar以及高杰英等的研究，本文拟分别采用某公司注册地所在省份及其所在行业上市公司ESG表现均值（ESGmean1_i,t）和某公司注册地所在省份及其所在年份上市公司ESG表现均值（ESGmean2_i,t）作为工具变量进行2sls回归。为考察工具变量的有效性，本文分别进行了不可识别检验、弱工具变量检验、过度识别检验以及内生性检验。具体检验结果如表3第（2）（3）列所示。总体而言，工具变量检验结果表明，以ESGmean1_i,t和ESGmean2_i,t做工具变量是有效的。根据表3，在第一阶段回归中，ESGmean1_i,t和ESGmean2_i,t均与ESGscore_i,t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表明工具变量满足相关性要求。其次，在第二阶段回归中，ESGscore_i,t与SFLI_i,t+1仍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说明本文结论依旧稳健。

3.考虑股权融资影响

股权融资作为企业的另一种融资来源，可能会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产生影响。孙凤娥指出企业可通过增发股票实现再融资以缓解由融资约束引发的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因而为排除股权融资对本文结论造成的影响，参考叶志伟等的研究，本文剔除当年发生过股权再融资的公司年度样本，并对余下样本重新进行检验。回归结果如表4第（1）列所示，回归结果依旧稳健。此外，考虑到股权融资涉及的融资金额往往较大，其对企业融资约束以及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的影响可能不仅限于当年，而可能持续多年。本文还进一步对第t年发生股权融资的企业在t+1和t+2年也进行了剔除，再次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4第（2）列所示，回归结果依旧稳健。

4.更换被解释变量

参考钟凯等的研究，本文进一步采用购建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长期借款本期增加额+本期权益增加额+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处置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和其他长期资产收回的现金净额），除以上年末总资产，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进行衡量（SFLI_New_i,t+1）。其中，长期借款本期增加额=本年长期借款+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上年长期借款；本期权益增加=本年所有者权益余额-上年所有者权益余额。该指标越大同样意味着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情况越严重。回归结果如表4第（3）列所示。根据表4，ESGscore_i,t与SFLI_New_i,t+1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关系，说明本文结论依旧稳健。

5.更换解释变量

为进一步减缓第二季度的评级极端值对本文结论的影响，本文拟采用企业第t+1年的四季ESG评级均值（ESGscore_New_i,t）衡量企业第t年的ESG表现情况。回归结果如表4第（4）列所示。根据表4，ESGscore_New_i,t与SFLI_i,t+1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关系，说明本文结论依旧稳健。

五、进一步分析

（一）机制分析

在我国金融市场存在较高抑制和多种缺陷等特征的背景下，我国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是一种被动选择。基于此，本文认为缓解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使企业获得更多与长期投资相匹配的长期债务融资，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

1.企业融资约束情况

已有研究指出,融资约束缓解是企业发行绿色债券和产融结合等一系列行为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重要渠道。根据前文分析，企业ESG表现有利于提升企业债务偿还能力，增加企业信息透明度，美化外界声誉。这些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长期债务融资，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因此，本文亦认为融资约束缓解是企业ESG表现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一个关键作用渠道。为验证上述逻辑，参考魏志华等以及刘莉亚等的研究，本文选用KZ指数和WW指数衡量企业所面临的融资约束程度。两指数越大均意味着企业融资约束情况越严重。从表5第（1）（2）列可以看出，ESGscore_i,t与KZ_i,t+1和WW_i,t+1均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负相关，说明企业ESG表现有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情况，降低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

2.企业债务期限结构

刘晓光和刘元春指出投融资期限错配是企业融资期限约束下的被动选择。因此，延长企业融资期限是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根源性举措。上文虽已验证了融资约束的中介作用，但无法区分检验长期融资约束的作用渠道。在我国，金融体系由银行主导，银行信贷是企业的重要融资来源。因此，为进一步检验长期融资约束缓解带来的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延长在企业ESG表现与投融资期限错配之间的中介作用，参考王红建等以及张新民和叶志伟的研究，本文拟分别采用长期借款占比（Maturitya_i,t+1）和非流动负债占比（Maturityb_i,t+1）对企业债务期限结构进行衡量[长期借款占比=长期借款/（短期借款+长期借款）；非流动负债占比=非流动负债/期末负债总额]。从表6第（1）（2）列可以看出，ESGscore_i,t与Maturitya_i,t+1和Maturityb_i,t+1均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说明企业ESG表现有利于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降低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程度。

（二）异质性检验

为进一步支持本文主要逻辑并揭示其他企业特征对ESG表现与投融资期限错配间关系的调节作用，本文拟进一步考察不同产权性质和社交媒体关注度下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可能存在的影响差异。

1.企业产权性质的异质性检验

根据前文分析，企业ESG表现会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起抑制作用。从融资约束角度，考虑到国有企业可能存在政府“隐形担保”以及政治关联等特征，导致其在资本市场上更容易筹措到资金，本文拟进一步细化研究，探究企业ESG表现在国有与非国有企业中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影响差异。

具体的回归结果如表7第（1）（2）列所示。从表7第（1）列可以看出，在国有企业组中，ESGscore_i,t与SFLI_i,t+1在5%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同时，从表7第（2）列可以看出，在非国有企业组中，ESGscore_i,t与SFLI_i,t+1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上述结果表明，企业ESG表现可同时对国有与非国有企业的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起缓解作用。然而，表7第（1）（2）列的最后两行显示两样本组间系数在5%的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这表明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产生此结果的原因可能在于：相比于国有企业，非国有企业更易受到外部融资约束的影响。这就可能导致企业ESG表现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抑制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作用方式在非国有企业中表现得更为强烈。

2.社交媒体关注度的异质性检验

Aouadi和Marsat发现企业所受外界关注，即企业可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企业社会责任表现所能给企业带来的增量价值。王琳璘等也指出媒体关注有助于提升企业信息传递效率，放大企业ESG表现对企业价值的提升作用。在上述背景下，结合前文分析，本文拟进一步考察外界社交媒体关注是否也同样有助于放大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参考董天一等的研究，本文拟采用上市公司股吧全部帖子总量（自然日）的年度之和的自然对数衡量企业社交媒体关注度。该指标越大意味着企业受到的外界关注度越高。进一步，为检验社交媒体关注度在企业ESG表现与投融资期限错配之间的调节作用，本文按照年度省份均值将企业社交媒体关注度分为高低两组。具体的回归结果如表7第（3）（4）列所示。从表7可以看出，虽然在社交媒体关注度高低位组中，ESGscore_i,t与SFLI_i,t+1均在1%的水平上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但在社交媒体关注度高位组中ESGscore_i,t的系数明显更大。同时，表7第（3）（4）列的最后两行显示两样本组间系数在5%的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这说明相比于社交媒体关注度较低的企业，企业ESG表现对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在社交媒体关注度较高的企业中更加显著。换言之，企业社交媒体关注度会进一步放大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产生此结果的原因可能在于“酒香也怕巷子深”，企业良好的ESG表现若能得到外界更多的关注，则可发挥出更大的积极作用。企业社交媒体关注度越高意味着企业对外可见度越强。这将有助于提升企业信息传递效率，帮助企业向债权人等利益相关者传递其ESG表现良好的信息，放大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随着全球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度逐年提升，作为可持续发展理念在企业层面的映射，企业ESG行为也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在此背景下，本文研究发现，企业ESG表现与投融资期限错配呈负相关关系，即企业提高自身ESG表现有利于缓解投融资期限错配问题。本文研究结果显示，企业ESG表现可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和延长企业债务期限结构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起抑制作用。进一步研究发现，在非国有企业以及社交媒体关注度更强的企业中，企业ESG表现对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的缓解作用更加更显著。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得到以下几点启示：其一，站在企业视角，企业应积极提升ESG表现以缓解投融资期限错配现象。企业需要意识到提升ESG表现可为自身带来的积极经济后果，以长远目光对ESG行为进行投资。其二，站在投资者角度，首先，本文的研究结论佐证了企业对除股东外的利益相关者承担责任并非一定会损害股东利益，甚至可进一步为股东利益提供保障。企业股东应从ESG表现可缓解企业投融资期限错配这一角度，理解企业对于ESG行为的投资，并积极监督企业提升ESG表现，以促进企业可持续发展。其次，本文揭示了缓解融资约束和延长债务期限是企业ESG表现作用于投融资期限错配的关键渠道。因此，以银行为代表的企业债权人应在控制风险的基础上尽可能为企业提供长期融资，满足企业资金期限需求。其三，站在政府等相关监督管理机构角度，首先，政府等相关监督管理机构应继续完善和发展我国多层次金融市场体系，为企业获取与投资期限相匹配的融资提供渠道，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促进我国金融工作顺利开展。其次，在我国积极推进“双碳”政策、倡导可持续发展的背景下，政府等相关监督管理机构还应进一步建立健全ESG评价和监督体系，立法推进ESG信息披露工作，为企业发展ESG创设良好环境。

原文刊发于《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经济与管理研究·ESG专题》专栏，第30—42页。因篇幅问题，注释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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