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青春叫国家机密:76块墓碑,定格21岁
重庆市涪陵区白涛街道,滚滚乌江流过,“五一”假期首日数千游客涌来。
小镇外,一条水泥马路蜿蜒数公里,劈开大山,通往丛山深处一个叫“一碗水”的地方。这里有座烈士陵园,静静矗立着76块墓碑。
墓碑主人的平均年龄,只有21岁。
这些青春,和一个数字相连——816。
“一碗水”烈士陵园
中共工程兵建筑第一二三团第十一次代表大会代表合影。816工程景区供图
76块墓碑
每块背后都有一位年轻英雄
816工程是恢弘的。数万年轻的工程兵凭借着简陋的工具,在大山中开掘出“世界第一大人工洞体”。而今,作为中国唯一解密核反应堆,这里已成为面向全球开放的最大体量的核军工洞体景区。
4月30日,在纪念碑下,还留有祭扫的花圈——当年那些老兵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和这些故去的战友聊聊。
前段时间老连长李宗乾回来过。陵园管理方干事唐梅香,多年来接待过很多从全国各地来的老兵,但她对这位“哭得稀里哗啦”的老人印象很深。
“他一直站在柴振昌烈士的墓碑前哭,说‘兄弟啊,我回来看你来了’。”唐梅香说,后来才知道,柴振昌烈士是老连长当年接进部队的兵,后来被提拔为排长,再后来在一次洞体施工事故中牺牲了。几十年后提及往事,老连长仍落下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资料显示,在整个816建设过程中,先后共有一百多名官兵牺牲,76位烈士长眠于此。不过,由于816工程是国家最高机密之一,最初连家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何牺牲。
陵园2区一排整齐的万年青旁,立着孟洁烈士的墓碑。唐梅香手拿资料,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感人的寻亲故事:知名作曲家孟可记忆中一直有一位陌生而遥远的“三叔”,他从父母口中了解到,三叔18岁从军,24岁就牺牲了,但家人都不知道三叔究竟牺牲在哪里。2016年11月,整整四十多年后,孟可年迈的父亲几经周折,终于在陵园见到兄弟熟悉的名字,当老人颤抖的指尖抚触墓碑,时光凝固。
4月的天,陵园细雨霏霏,86岁的潘开泰老人打开陵园的铁门,顶着小雨来到纪念碑,讲述起陵园背后的故事。
老人是当年工程的参与建设者,曾在816工程总指挥部担任设计管理科负责人。因为住在涪陵麦子坪,他常抽时间来到这里,看看当年与自己一起奋斗的战友和兄弟。
河南青年尹保子,1968年入伍,在一次坑道作业中遇到塌方,作为副排长的他,飞奔上前将两名战士推开,自己却被巨石砸中,送医后因伤势过重英勇牺牲。
安徽小伙孙好法,名字让人想到《荀子·修身》中名句“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施工中为抢救国家财产牺牲,在弱冠之年永留大山深处……
英雄从哪里来?
翻山越岭颠沛而至
别道遂烈士之墓
别道遂烈士,湖北省沔阳县同兴公社人,生于1951年,1971年10月因公受伤牺牲;
程思贵烈士,安徽省涡阳县公吉寿公社人,1972年8月29日牺牲,终年19岁;
毛劝来烈士之墓
“不仅山西,还有河南、安徽等地来的,全国都有,我是从大漠来的。” 潘开泰腰不好,年轻时常年奔波山中落下的毛病。老人向我们回忆当年,时不时需要用手叉腰。
1969年,他才33岁,毕业于湖南大学土木系的他原本在嘉峪关外的核工业404厂工作,接到入川通知后,收拾行装从塞外踏入蜀道,来到这个“风大,一抬头帽子就吹飞”的荒山野岭。
条件艰苦,不输大漠,是潘开泰对这里最深的印象。“17年间,山里前后来了数万人,哪有那么多房子?我最初住的是一个废弃仓库,有窗户没玻璃,一到晚上,四面透风。”潘开泰说,更多战士只能用牛毛毡等材料搭棚子住,刚开始时,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棚子。后来才逐步搭起临建房,但往往也条件恶劣,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
曾经不能说的最高机密
现在不能忘却
当时的施工现场。816工程景区供图
当年大家保密到什么程度?“很多人为这个山洞拼了半辈子,却从没在洞里完整走一圈。”在潘开泰记忆中,那时每个人除了本职工作交流,都默契地不多说一字。有两个亲兄弟在同一个洞工作了几年,竟都不知对方也在,某天在白涛镇上相遇,双方目瞪口呆,却不敢相认……
当年,修建襄渝铁路,为了绕开工程,规划特意改了线路,宁愿翻山也不走平路。“你们刚刚过来的路,包括陵园周边,当年都是禁区。”
如今,“一碗水”烈士陵园已被列为重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他们用生命推动祖国核工业的发展,隐姓埋名几十年。这些墓碑主人的故事,我们藏在肚子里太久了。”微风拂过山林,越下越大的雨中,潘开泰向烈士纪念碑深深鞠躬。
拾起纪念碑下的几片落叶,他慢慢走出陵园:“现在的年轻人,不该忘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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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共产党员
图源/综合事务部
编辑/程峰、孙卫涛、尹嘉鸣
校对/任泰鸣
审核/龚世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