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治业：德国总统访蒙及建立战略伙伴关系

作者：祁治业，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委党校讲师、博士。

来源：东北亚研究通讯

2024年2月7-8日，德国总统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应蒙古国总统乌·呼日勒苏赫之邀对蒙古国进行国事访问。图源网络

在蒙德两国庆祝建交50周年之际，2024年2月7-8日，德国总统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应蒙古国总统乌·呼日勒苏赫之邀对蒙古国进行国事访问，并将双边关系从全面伙伴关系升级为战略伙伴关系，翻开了两国外交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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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关系的背景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1949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简称西德）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简称东德）相继成立，并分属美西方资本主义和苏联社会主义两个阵营。1950年4月13日，当时的蒙古人民共和国与同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东德建交，直到1974年1月31日才同西德建交。1990年10月3日，东德并入西德统一为今天的德国，于是蒙古国与西德的建交时间就成为两国共同庆祝的建交日期，今年恰逢蒙德建交50周年。

2008年9月，时任德国总统霍斯特•克勒访蒙期间，两国确立全面伙伴关系。在德国前总理安格拉•默克尔执政时期，她曾于2011年和2016年两次访问蒙古国，推动了两国关系的快速发展。施泰因迈尔曾在2014年7月以德国外交部长的身份访问蒙古国，参加德蒙建交40周年庆祝活动，这是他第一次访蒙、也是德国外长自1996年以来首次到访蒙古国。上一次德国总统到访乌兰巴托，是2015年10月由时任总统约阿希姆•高克对蒙古国的国事访问。

目前，蒙德两国有五个合作机制，包括：（1）矿产、工业和技术领域合作协议的落实和监督机制；（2）蒙德两国发展政策合作的政府间磋商会议；（3）蒙德两国外交部间政治磋商会议；（4）文化、教育和科学领域合作的磋商会议；（5）蒙古国议会的蒙德友好小组与德国联邦议院的“德国-中亚”议会友好小组之间的合作机制。

德国作为蒙古国重要的“第三邻国”之一，也是欧洲最大的对蒙援助国。自1991年以来至今，德国政府和个人为蒙古国提供了超过5.3亿欧元的无偿援助和优惠贷款。由于蒙古国经济表现相对好转、民众收入增加，德国在2020年暂停了对蒙古国的官方发展援助。2022年10月12-15日，蒙古国总理奥云额尔登对德国进行正式访问之后德方重新启动了对蒙援助。根据2023年9月在乌兰巴托举行的蒙德政府间谈判，德国承诺在未来2-3年内提供总计7800万欧元（约3000亿图格里克）的优惠贷款，其中包括1700万欧元用于金融合作项目、2200万欧元用于技术合作项目以及2900万欧元用于抗击结核病、艾滋病和疟疾的国家卫生项目。

德国是蒙古国在欧盟最大的贸易伙伴，1990-2023年，有113家德国企业在蒙古国投资总额达2.79亿美元，占蒙古国外资总额的0.7%。在德蒙贸易中，德国凭借其经济和科技优势占据有利地位，1990-2022年一直保持着巨大的贸易顺差，而蒙古国从双边贸易中收益相对较小。根据蒙古国官方统计数据，2016年蒙古国向德国出口额达到历史最高值时仅为4.34亿美元，2022年为2.6亿美元（同年蒙古国从德国进口额为18.28亿美元）。蒙古国充其量只不过是德国机械设备和汽车等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

自1990年以来，德国主要政党的相关基金会一直在蒙古国运营，包括：康拉德·阿登纳基金会（亲基督教民主联盟）、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亲社会民主党）、汉斯·赛德尔基金会（亲基督教社会联盟）等，它们积极与蒙古国各政党及政府组织合作，在加强民主体制、司法体系、改善政法教育和媒体系统方面提供咨询、培训和奖学金。此外，“蒙德论坛”、“蒙德桥梁非政府组织”和“德蒙企业家协会”等组织对促进两国关系发展也做出了一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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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总统访蒙成果

在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访蒙期间，双方签署了9个文件，包括：《蒙古国和德国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声明》、《蒙德两国关于“公路运输国际旅客和货物”的政府间协议》、《蒙古国科学院、蒙古国国立大学和德国考古研究院关于“蒙德哈拉和林考古队和蒙德鄂尔浑考古队继续合作”的协议》（将双方合作再延长5年）、《蒙古国教育科学部和德国国际合作机构关于蒙德资源与技术大学的协议》（德国此前已经援助了7百万欧元，本协议再增加4百万欧元）、《蒙古国司法与内务部和德国国际合作机构关于“改善司法机构法律环境与能力”的协议》（德国将提供资金支持）、《蒙古国自然环境与旅游部和德国国际合作机构关于“保护生态系统框架下特别保护区援助项目（二期）”的协议》、《蒙古国经济发展部和德国国际合作机构关于“支持经济增长与创业项目（二期）”的协议》、《蒙古国能源部和德国国际合作机构关于“增强蒙古国发展可持续能源能力”的协议》（德国将无偿援助2百万欧元）、《蒙古国文化艺术总局和柏林国家博物馆关于“在德国联合举办成吉思汗与蒙古帝国历史展览”的谅解备忘录》（将于2026、2027年在柏林和波恩展出）。

蒙德两国的教育合作由来已久，目前约8800名蒙古国学生在德国留学，在蒙古国将近350万人口中大约有3万人会说德语。在首都乌兰巴托有4所中学开设德语课程，包括：蒙德第38中学（也称亚历山大·冯·洪堡学校，从1998年起接受德国援助，开设德英双语课程）、德语学校（Deutsche Schule UB，成立于2002年，提供德英双语教学）、歌德国际中学（Goethe International School，成立于2002年，德英双语教学）和乌兰巴托第一中学。蒙德资源与技术大学（也称德蒙理工学院，GMIT）是根据德国前总理默克尔在2011年10月访蒙时签署的政府间协议于2013年在乌兰巴托成立的一所国立大学，目标是促进矿产资源领域的教学研究工作。截止目前，该校已经毕业了167名本科生和10名硕士研究生，在读的还有410本科生和10名硕士研究生。该校一部分毕业生到德国弗赖贝格工业大学和中国矿业大学（江苏徐州）继续深造，部分学生毕业后到蒙古国的大型企业工作，例如奥尤陶勒盖铜金矿和蒙古之金公司（MAK）等。施泰因迈尔在结束对蒙古国为期两天的访问时强调了年轻人在加强德蒙关系方面的作用，他表示：“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赢得年轻一代对德蒙关系的投资，蒙古国青年对能源转型、可持续农业和旅游业感兴趣，他们也受益于两国之间的经济交流”。因此，投资教育就是投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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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蒙关系的战略考量

第一是俄罗斯因素。首先，鼓励蒙古国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俄乌军事冲突已有两年，德国不仅自身寻求减少对俄罗斯的资源依赖，还积极鼓励蒙古国这样做。目前，蒙古国已与中俄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与美国、日本、韩国、印度和德国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德国成为第一个与蒙古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欧洲国家，法国和英国必然紧随其后。据蒙古国媒体报道，俄罗斯总统普京将在今年访问蒙古国加强俄蒙关系。德国作为欧洲援助乌克兰对抗俄罗斯的首要力量，柏林也热衷于通过升级德蒙关系向蒙古国的邻国发出地缘政治博弈的强烈信号。其次，鼓励蒙古国坚持走西方式民主道路。自1990年以来，蒙古国在转向西方式民主化的道路上，德国同美日等国一样大力援助蒙古国的原因之一就是推广西方那套民主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帮助前社会主义国家顺利转型成为亲西方的民主政体。2024年蒙古国面临新一轮议会选举，蒙古人民党自2016年以来已经持续执政8年，今年是蒙古国议会扩员改革（议员人数从76人扩大至126人）后的首次选举，人民党有志于继续执政。因此，德国意在支持蒙古国坚持西方式民主。

第二是为德国“入常”拉票。德国自从统一后一直谋求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与日本、印度等强国角逐这一大国地位。在安理会扩员方面德国需要蒙古国的支持，况且它还拥有原东德时期与蒙古国交好的先天优势，接受德国大量援助的蒙古国自然是坚定的支持者。对于拥有相同政治抱负的德、日、印等国来说，通过援助蒙古国从而换取蒙古国在安理会改革上的支持票，这方面的诉求是一致的。

三是稀土资源。对于德国来说，在蒙古国的矿产资源中煤炭、铜和金矿等并不占重要地位，由于距离太远很难将其运输到德国，经济上并不划算，德国看重的是蒙古国的稀土资源。根据美国地质学家在2009年的评估，蒙古国拥有3100万吨稀土储量，相当于全球已知储量的16.8%，是仅次于中国的全球第二大稀土资源国。2022年10月蒙古国总理奥云额尔登访德时，德国总理朔尔茨在会谈中表示，德国加强与蒙古国关系的理由是后者拥有丰富的铜和稀土资源，蒙古国将成为德国多元化战略中许多原材料的重要合作伙伴，双方同意启动实施稀土元素半加工相关的联合研究工作。

对于蒙古国来说，德国趁俄乌军事冲突之机大力发展军事，2023年德国经济总量（名义GDP）又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三，未来德国不仅是蒙古国在欧洲的重要贸易伙伴，更是一个全球性的战略依靠。因此，德蒙提升战略合作水平属于各取所需。至于其对中国的潜在影响，未来几年，世界主要经济强国或将再次掀起一场对蒙古国稀土资源的激烈竞争，就像曾经对蒙古国煤矿和铜矿资源的竞争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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