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伊家：村子里的桂花树
村子里的桂花树
汉水伊家｜文
也许是前段时间气温过高的缘故，今年村子里的桂花开得特别迟。
以前在中秋节前后，它们就会陆续绽放，刚打花骨朵时，像极了黄色的、红色的米粒。接着，它们一天天绽放，满树便透出一簇簇金黄或一朵朵丹红，整个村子顿时洋溢出阵阵芬芳，让人如置身于一片花的海洋，而忘掉许多烦恼与忧伤。
今年在中秋节前后，我看到门前的几棵桂花树，刚刚开始打花骨朵，转眼又凋谢了。心想会不会又像前年，整个村子里的桂花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硬是没有开出来，接下来深冬便爆发了新冠疫情。我深信，植物对环境变化的感知，比人类灵敏得多。于是，便心生隐忧，会不会将有新的灾难降临。
村子里的桂花树有金桂和丹桂两种，金桂开花如金，丹桂开花如血。金秋十月，整个村子里的桂花树像约好了似得，一夜间，竞相绽效，让人目不暇接。它们虽然开得迟，但十分浓郁，十分可人。我感到自己仿佛与桂花有了约定，桂花开的季节，心中总是充满许多美好期待。
我家门前的两棵桂花树，是在我们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一天天成长起来的，妻子年年为它们施肥，我年年为它们修枝、除虫，孩子们为他们除草。刚刚栽下时，它们只有鸡蛋般粗细，现在已有糖瓷碗般粗细了，并且枝繁叶茂，炎炎烈日，它们为我们遮荫；霏霏细雨，它们为我们蔽雨。而在桂花盛开的季节，又能为我们奉献一室清香。
刚买新车时，由于没有地方建车棚，邻居曾建议我把门前的桂花树砍掉一棵，在那儿建个车棚，遭到了我的强烈反对。我觉得它们已成了我们家庭的一部分，它们与我们朝夕相伴，同甘共苦，不能分割。它们虽然默默无言，但具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它们不会为了迎奉人们对它们的喜爱，而改变自己的天性，春荣秋枯，夏肥冬瘦，它们坦然接受自然的安排。
记得我曾经在佛经中看过一个讲万物有灵的故事。故事中讲到，花草树木也是有灵性的，比如你常常对一棵树浇水、施肥，抚摸它、拥抱它，当你靠近它时，它的叶片都是舒展着，如冲着你眉开眼笑。如果你每天对它不但不闻不问，而且还用脚踢它，用斧头砍它，当你走近它时，它的叶片会迅速合拢起来，看上去像在瑟瑟发抖的样子。
如果说佛经中讲的这些，只是人们主观上产生的一种移情现象，则比利时博物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梅特林克在《自然物语·花的智慧》中描述水仙授粉的奇妙瞬间时，这样写道：
它们刻意经营，挣断生命之线，从花梗上挣脱，凭借无与伦比的一跃，在跳跃的水花中，花瓣升腾而起，跃出水面，虽然会伤痛而死，但却光芒四射。
这充分证明，花草树木的确充满智慧与灵性。人与自然和谐相处，首先要学会与花草树木和谐相处。
村子里的桂花树是10年前的植树节那天栽下的。我在栽下这些桂花树的第3天，即2011年3月15日的日记《栽下一棵树》中这样写道:
栽下一棵树，栽下一种向往，一种期待，一种希望。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满目都是黄沙和昏暗的天，四周都是瘦骨嶙峋的白杨树，少有常青树。
我问当地的朋友：“这里为什么没有绿色的树？”
他们回答说：“有，但很少。”
我问：“为什么栽这么多白杨树？”
他们说：“白杨树长得快，成材周期短，可以很快拿来换钱。”
哦，我明白了：在这个人多地少，资源短缺的地方，真是寸土寸金啊。人们会积极利用每一寸可利用的土地，来增资创收。这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啊！这时我格外怀念我的家乡，那满水遍野的青松翠柏和柑橘树，那洁白如练的汉江水，以及那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适自在的老乡。
植树节那天，有关部门给我们每家每户分发了几株桂花树、香樟树和广玉兰，我们小心翼翼地挖窝、培土、浇水，我们觉得自己栽上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一种向往，一种期待，一种希望。
昨天夜里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我情不自禁地为那些刚刚栽下的小树担心起来，他们受得了这初春凛冽陡峭的寒风吗？我早上起床一看，除了刮下了一些桂花树和广玉兰的叶子之外，它们生长得仍然十分地完好，依然那么地挺拔，那么地茁壮。汲取着初春清晨清新的空气，我的心里舒畅极了。
栽下一棵树，栽下一份向往，一份期待，一份希望。
时光荏苒，转眼间，十年过去了，村子里当初栽下的许多香樟树、广玉兰和桂花树，已经有盆口般粗细了，如果这些树现在都生长着，我们的村子早就变成了花园，一定是人们平时休闲居住的好地方。
然而，不知何故，十年来村子里的树，换了一种又一种，从香樟、广玉兰换成枇杷树，从枇杷树换成楠树，从楠树换成紫薇，只在村子偏僻的地方尚存活着一些高大的香樟树和广玉兰，傲霜斗寒，为大家挡风遮雨。总之，十年来，他们一直在不停地折腾，不让某一种树持续地成长起来。
而村子里的桂花树能够一直存活下来，多半是因为桂花具有天然的清香，人们发自内心的喜爱它，否则，估计也早被砍光了。
四年前，有关部门在本地成立了一个旅游公司，欲开发乡村旅游，发展民间艺术和民宿。于是，他们改建、装饰了10几家民房，建了几处人造景观，但在轰轰烈烈地举办了几届旅游节之后，旅游公司在今年突然就倒闭了，如同昙花一现。如今只留下一些无人管理的疯长着的花草树木和空洞的房屋，在见证着他们昔日的虚荣与喧哗。
如果他们当初真心为了村子发展，专注于干一件实事，或干一件好事，如同村民对各自家门口的桂花树那般细心和爱护，现在整个村子定是绿树成荫，鲜花盛开，四处飘香了吧？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只有满目苍凉。
【作者简介】汉水伊家，湖北一70后农民，热爱生活，热爱美食，热爱交友。一枚园地耕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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